第一百四十四章 一葉霜一滴水一片汪洋
岩老身上不沾片雪，不過，似乎是從雪中跳出來得太著急，眉毛上的雪花還沒有被弄淨，讓原本就須發皆白的岩老，眉毛上更添了幾分雪白。
岩老緩緩說道：“本場，衛濤勝。”
平穩而又蒼老的聲音，顯示出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
紫冪薇臉上凝固著錯愕，純淨的眸子裏，寫滿了難以置信的神色。
從頭到尾，都是紫冪薇一直在壓著衛濤打，到後來，衛濤更是被她的“天山之雪”凍結住，連一根手指頭都難以活動，怎麽會突然就……
紫冪薇並不是傻子，當她身子躍在空中的時候，清清楚楚地看到了衛濤從雪層中突然後仰，不經過大腦思考般地朝自己瞬狙一槍。
當時的自己，身處空中，無處借力，再加上衛濤攻勢來得突然，子彈風馳電掣，而自己完全沒有想到已經輸了大半的衛濤會突然發難，大意之下，沒有任何準備。
這一槍命中自己，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隻是，紫冪薇想不明白的是，為何衛濤被自己冰封之後，還能瞬間掙脫？
並且神誌清明，不攻擊自己的身體，也不攻擊額頭，而是直接狙擊麵門。
要知道，參賽者的軀幹和頭部，分別穿戴著防彈甲與防彈頭盔。
為了保證學生的安全，其防禦力還算是值得稱道的，哪怕是狙擊槍的子彈，也不敢保證能夠一擊斃命。
攻擊麵門，不會對紫冪薇的生命構成威脅，但是肯定會讓她破相毀容。
女生，對自己的相貌總是十分看重的，如果毀容，比死了還難受。
岩老不會坐視參賽的女生在他眼皮子底下變成一個“醜八怪”，一定會出手相助。
這一出手，就宣告了紫冪薇的失敗。
衛濤一定是將這些都算計了進去，才會做出攻擊麵門的選擇！
紫冪薇在兩三秒鍾之間，將這一切都想通，心中大駭，對麵前的衛濤又驚又恐。
這種人，太恐怖了……
能夠沉得住氣，又能夠抓住機會，甚至還能夠將她的心理都抓捏在手中。
若非如此，又怎麽能絕地反擊？
她召喚出來的飛雪，來自天山之巔，是她獨自攀登雪峰時，與天山之靈相互簽訂“通靈”契約而獲得的特殊能力。
無論紫冪薇身在何方，都可以通過機槍上鑲嵌著的天山雪石，吟誦荒古神語言靈，讓冰雪之神降下神跡，
飛雪看似尋常，實則一顆顆、一片片都具有“智慧”，是紫冪薇的戰鬥夥伴。
之前，這些“夥伴”告訴紫冪薇，衛濤已經被凍得嚴嚴實實，絕無反抗之力，所以她才會大意，讓衛濤鑽了空子。
紫冪薇相信自己的霜雪是不會欺騙自己的，一定是衛濤使用了某種手段，瞞過了雪花，又或者是他真的被凍結冰封，不過又破解了冰的束縛？
一片雪花，出現在紫冪薇的手心，紫冪薇對著掌心一笑，用意念安慰道：“沒事噠，小可愛們，輸了就輸了嘛，下次再努力就好了～”
雪花劇烈地顫抖兩下，隨後連忙藏回紫冪薇的元素石內，再也不出來了？
紫冪薇：“？？”
她的霜雪麵對衛濤，露出了一種恐懼的情緒。
這是之前從未有過的事情。
天地之靈，又怎麽會害怕人類呢？？紫冪薇一頭霧水。
衛濤聽到岩老的判決，一臉疑惑，看了看自己的手、自己的狙擊槍，又看了看岩老手中的子彈。
他的表情，就好像是不相信自己獲得了勝利一樣，要多懵圈就有多懵圈。
衛濤：“我……我贏了？？”
“哼！”，紫冪薇冷哼一聲。
你那震驚的表情是什麽意思？
贏了就是贏了，輸了就是輸了。
雖然心中有氣，但是我心服口服。
你為什麽要裝作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
是在羞辱誰？
難不成你對此毫不知情？
是我自己輸給我自己了？
那你那一發精準的狙擊是怎麽回事？解開我的霜雪封印又是怎麽回事？！！
雪花們對你的恐懼，你也毫不知情？
紫冪薇越想越氣，覺得衛濤是在故意裝模作樣，於是向岩老行了一個禮，“哼”了一聲，轉身離開。
紫冪薇離開以後，衛濤還遲遲不敢相信這一切：“我真的贏了？”
將疑惑的眼神投向岩老，但是岩老絲毫沒有要理會他的樣子。
隨著紫冪薇的離開，賽場上的飛雪與霜花全部都開始消融，轉眼之間，已經恢複如初。
岩老笑了笑：“冰雪都沒了嗎？……這倒是省下了老夫不少力氣……”
說著，岩老看向衛濤：“小娃娃，比賽結束就趕緊離場，把場地空出來！後邊還有比賽！”
衛濤眼神迷離，回憶著剛剛自己被冰封之後的事情，一邊思考，一邊離場。
身後突然傳來岩老的聲音：“小娃娃！”
衛濤一驚，連忙轉身。
岩老：“你那一招解封屬實讓我沒有想到，能不能告訴我，你是使用的什麽戰技？”
衛濤：“……”
我自己還沒想明白我是怎麽贏的呢，您讓我怎麽跟您解釋……
岩老笑嗬嗬道：“嗬嗬嗬，是老夫唐突了，這是你的秘密，你不願意說也罷，去吧……”
衛濤：“?_?？？？”
我要是說我自己都不知道咋回事，您信嗎……
衛濤大步流星地離去，一秒也不想再待了。
衛濤並不怎麽聰明的腦袋瓜，正努力地回憶著剛剛的畫麵……
…………………
雪、霜、寒意……
入眼之景，盡是潔白。
身體僵硬不能動，適能更是無法調動，慢慢的，就連意識都渾濁起來。
極致的寒冷之中，衛濤覺得身體開始發熱，越來越熱，心中燃燒著一團火，忍不住想要開始脫下身上的衣物，但是身子被冰封著，根本無法活動。
冷與熱交替，折磨著衛濤的意誌。
這個時候，他還殘存著一點神誌。
衛濤記得，他曾在書上看過一個“知識點”，當人在嚴寒的環境下，快要被凍死的時候，身體和大腦會給自己一個“發熱”的信號，因此，很多被困在雪山中的遇難者，被人救援隊發現的時候，衣物都是脫下來的。
絕望、孤獨……
被冰雪覆蓋到胸口的時候，衛濤已經徹底放棄了掙紮。
輸了就輸了吧……
無邊的倦意襲來，讓衛濤心中隻剩下一個念頭，那就是好好睡一覺。
反正這不過是一場比賽而已，裁判老師肯定會救下自己，不會讓自己死在這裏，那還有什麽好怕的呢？
一覺睡醒，這場比賽就結束了吧……
嘖嘖，早知道就不這麽大意了，如果在她釋放冰雪之前就打斷她，興許就不會這麽被動。
好困……
睡去之前，再好好看一眼這個世界吧……
衛濤艱難地把眼睛睜開一半，白雪，已經覆蓋到他脖子的位置。
一米八的個子，隻剩下一個腦袋還沒有被“活埋”。
不過也快了……
空中的那個“仙子”，傲立雪中，遺世獨立……
衛濤視線中的一切，都放慢了無數倍，飛雪被靜止在空中，紫冪薇清冷眸子中的眼神，也定格在這一瞬。
整個世界，仿佛都暫停了。
衛濤看向了空中的一片霜雪，雪花在他的眼中無限放大，是那麽得清楚、明晰。
六瓣的霜花之雪，瑰麗、純潔，是造物主的浪漫與柔情。
和煦的陽光映照而下，那一片雪花上，融化出了一“滴”細小至極的水珠，仿佛下一秒就會蒸發成氣態，逃離肉眼的觀察。
在水珠被繼續放大，透過這一滴小小的水珠，衛濤看見了更多的水……
一片滔天的汪洋！
波濤洶湧，幽深無極。
無限的神秘，無限的恐怖！
衛濤隻覺得心思清明，身體周圍的所有霜雪都再也不能傷他半分！
雪，也不過隻是水的另一種形態罷了，隻要是水，便奈何不了我！
衛濤心中豪氣頓生，身體可以在雪中自由行動，就如同在水池中遊泳一般自如。
瞳孔，變成了幽深的海藍色，意識戛然而止！
後仰，抬槍，發射。
砰！
槍響過後，衛濤的意識慢慢恢複，就聽到了岩老的裁決。
自己……贏了……？
衛濤一邊走著，一邊心想：“那個……就是大海嗎？”
“可是我從小生長在中豫省的洛城，從未見過大海，腦袋裏為什麽會出現那麽一副畫麵呢？”
“那片海，好美……”
“但我確信，我沒有見過它！”
“難道說，是我父母的原因？……可是，他們在哪裏呢……”
衛濤走著、走著，瞳孔又變成海藍色，意識渾濁，整個人迷失在海底的無盡漩渦之中，被無數的暗流衝擊著、帶動著……
深海，難以言表的恐懼。
沉入海底……
突然，一雙大手從高處伸下，帶著點點光亮，伸到衛濤麵前。
眼睛中的海藍色退散，瞳孔重新變成華夏人特有的黑色。
衛濤意識恢複，身邊的無限汪洋，變回熟悉的世界、熟悉的觀眾席。
眼前的沈龍霄，正緊緊地握著自己的手：“衛濤，你往哪走？我們叫你你也不理，再往前走就離座位越來越遠了。”
陳行熙、陳行燁、張修城都臉帶笑意地看著自己。
熟悉，而又溫暖。
衛濤笑了，撓頭說道：“哈哈哈，不好意思，剛才想事情想的出神，差點走過頭了……”
無論記憶中的那片海在哪裏，衛濤都不想去。
比起那份孤獨，衛濤更喜歡此刻的生活。
平靜，充滿陽光……
充滿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