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大廚師出山記
李得是一名星級酒店的大廚。
除了本職之外，他還有個鮮為人知的身份，那就是國內知名的微博大V。
他娛樂很單一，工作的閑暇基本都耗在微博上。他微博粉絲累計超過100萬。
李得已經有好幾天沒登錄微博了。
不是工作太忙。作為錦源大酒店的首席大廚，他深得酒店老板器重。在酒店一呆就將近十個年頭。每個月平均下來，他每天親自掌廚的時間不超過一小時。
除非有顧客預訂錦源酒店最貴的酒席，否則李得都不需要親自下廚。
他日常工作就是監督指導一下其它廚師。
李得這幾天是沒心情玩微博。他在老家的父親出了些意外。
已經89歲高齡的父親竟然不顧全家人勸阻，親自下田采摘數百斤的辣椒，又親自裝到手推車，推到鎮上沿街擺賣。
老家田裏辣椒的總產量不下三百斤。李老爹分兩次推到鎮上叫賣。頭一回出了意外，收到一張假鈔。幸好有好心的大學生路過，一次全部收購了那車辣椒。自己吃不了那麽多，基本上散發給了旁觀的路人。
李老爹推出去的第二車辣椒，就沒再碰到好心人了。
每天從早擺到黑，隻賣掉三、兩斤。連續幾天李老爹都要自己推著車到圩鎮。
前天回家途中李老爹不小心扭到腳了。不得不躺在家休養。
李得工作的城市，距離老家將近四千公裏。
他想回家看看老父，又趕上酒店最忙碌的時節，都不好意思向老板請假。
這種情況下，李得心情能好到哪裏去？
連網絡都沒空沒心情上，更談不上登錄、更新自己的微博。
今天在老家的妻子視頻通話，看到老爹已經可以下地行走，李得鬱悶的心情才緩和過來。
連續幾天沒上網，李得今晚就有些迫不及待地登錄自己的微博，看看粉絲留言，交流互動一番。
之後，點開了自己最熱衷的“紫薯視頻網”。
這個“紫薯網”是這幾年異軍突起，奪下收視率冠軍寶座的視頻網站。
網站上的熱搜排行榜單，雖然幾天沒看了，但基本上都是李得看過的視頻。
偶爾有一、兩個沒看過的，李得點進去看了看，感覺沒多大意思。
看了免費試看的五分鍾，剩下的付費部分，李得都沒興趣掏錢繼續看完。
還是去新上傳視頻榜單逛一逛。
新視頻榜單，就沒有熱搜榜占據的篇幅那麽多，又有簡介又有網站編輯的推薦評語。
它們像論壇的文章那樣，隻列出一個題目。
新上傳視頻榜單，收錄視頻大約一千個左右。
為了不讓視頻像“僵屍車”那樣無限期占據新視頻榜單。網站規定新通過審核的視頻，可以在榜單上呆半個月。
半個月後點擊率上不去，網站原則上不安排更好位置的推薦，那時除非自己搜索，否則很難再在網站的頁麵上找到你那視頻。然而先不說好看不好看，別人都不知道你的那一個視頻，誰會專門去搜索它啊？
李得漫無目標地隨意瀏覽著榜單。
看到一條《跑步機，每天跑上半小時，三天跑出好身材》……
忽略。
李得一大老爺們，又在廚房打滾十幾個年頭，軀體的長度和寬度都快要齊平了，才不會像娘們兒那麽稀罕苗條身材。
又有一條《王氏老宅，兩廣古建築精粹》……
忽略。
老宅有啥好欣賞的。李得從小就在泥磚砌成的老房子長大，好不容易才在城裏按揭了套三居室。老宅從來都不是他的菜。
再一條視頻：《想了三天三夜，今天下定決心付了三萬拿下32平複式公寓，不用再看男朋友的臉色》。
李得一哂。
點進去，津津有味地看完。
15分鍾的視頻，花了李得200金幣，等值現錢2毛。
拍得有些浮誇，不過也可以拿來茶餘飯後消遣一下。
李得隨手點個“讚”，也讓創作者能多點收入。
《我真是太敗家了，一夜醒來，竟然敗了一個億》。
李得沒有第一時間反應過來，點開這視頻。
看了幾分鍾免費部分，才猛然驚覺這是一個解析夢境的成因、發展及影響的短視頻。
李得一下被惡心到了。
趕緊退出。
又看了幾個視頻，感覺都沒啥意思。都隻看了免費部分。
繼續隨意挑視頻。
點開一個《小梁美食39期：香辣牛頭的誕生》。
才看了幾秒鍾，李得便仿佛觸電似的從椅座上蹦了起來。
頭皮陣陣發麻，“五雷轟頂”的感覺久不消退。
李得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視頻內出現那張布滿皺紋的老臉，灰白的頭發，落寞的表情，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像他的老父親。
李得就那麽呆滯地，看著視頻內的老父親蹲守在辣椒地攤前，瘦如枯柴的雙手掩麵，哀哀慟哭。
四周圍觀者不在少數。
視頻中不斷有議論的聲音傳出來。
“這位老爹為啥哭得那麽傷心？難道家有不孝子，連碗飯都不給他吃，要他自己種菜種辣椒賣，艱難糊口？”
“不會吧？這老頭怕不有90多了，這麽老的老人家子女都不管不顧嗎？老子如果生個這樣的不孝子，一掌拍死！”
“你們別瞎猜！這老爹是咱村的。他是收了張百元假鈔，傷心的呢。給假錢的人離開都有半個鍾了，他才因為信心不足，叫我幫他看看那張錢，居然是假的……”
“就算是這樣，讓90多歲的老人家出來擺地攤，他的子女也好不到哪去。”
“或許人家無兒無女呢……”
“別這樣說。他家有個兒子是個大廚。可惜遠在東北那邊工作，每個月都有寄錢回家。老人家自己閑不住在家裏種些東西。”
……
旁觀者七嘴八舌議論紛紛之際，一個眉清目秀的青年從圍觀的人群外，擠了進去。
青年簡單地問明情況後，躊躇片刻，從褲袋掏出幾張紅紅的鈔票，直接塞到李老爹的手裏。
青年表示要全部收購老爹的辣椒。叫老爹算一下辣椒總共賣多少錢？如果剛才給的錢不夠，他再補足。
李老爹不敢置信地望著青年。
圍觀的人都說，老漢遇到好心人了。連連催促他趕緊算賬。
李老爹被一言提醒，也顧不上哭哭啼啼了。忙不迭計算起來。
一筐辣椒總共有120斤，李老爹當然心中有數。今早才賣出去一斤，還收了假幣。
李老爹也有良心，剩下119斤有人全部收購，自然得按照批發價給人家。
結果算賬之後，他還得找39塊錢給青年。
青年很大方表示，39塊零錢不用找了。
但李老爹哪裏肯依？一迭聲說自己有零錢。堅持找給青年。
青年很幹脆地收了零錢。旋即拿個塑料袋裝了大半袋，大約有四、五斤的樣子。據他說，這些足夠他燉牛頭吃。
剩下這百多斤辣椒，青年表示自己吃不了那麽多，見者有份，大夥都分了吧。
接下來圍觀人群都拿了塑料袋，也不多拿，一人三、兩斤，很有秩序地瓜分完整整一羅筐辣椒。
隨著人群散去，視頻嘎然而止。
當然不是拍完了，而是到了付費段落。
李得看得滿頭大汗。
出神了片刻，緩過勁來。
毫不猶豫地點了付費，繼續觀看。
剩下的內容，就是那位青年，即“小梁”繼續出鏡，在某個大清早去菜市采購了幾十斤的大牛頭，然後又去大賣場購買了大型電煮鍋……之後是燉製的各個步驟，一直到試吃。
這些內容，對天天做大餐的李得大廚師而言，毫無新鮮感。
但他仍懷著一顆感恩的心，默默看完了全部這期視頻。
不錯！就是感恩之心。
一個陌生的青年，能幫助落難的陌生老人，就算他出於拍攝視頻的需要，但李得他爹是真正受惠的。
哪怕幾百塊錢不算多，但老父親那麽老了，一直為這事想不開，抑鬱成病，那就嚴重了。
李得還不知道自己老爹的性格嗎？
氣出病來的概率很大。
所以說，李得現在對創作這期視頻的那位“小梁”充滿感激。
從專業角度，或者按照李得見多識廣的眼界，“小梁”請人拍攝的這視頻，隻能算是達到了及格線。
不說別的，單單是燈光，小梁的視頻就根本沒打。
其它類型視頻用不用燈光？李得也不太懂。
但美食節目，各種美食有沒有燈光的配合，視覺效果不可同日而語。
美食必須“色、香、味”俱全。視頻內要展現味道和香氣比較為難，受限於此，美食的“外觀”就顯得尤為重要了。
李得供職的星級酒店也請過專門的拍攝團隊，替酒店製作美食推廣視頻。人家采用的拍攝器材過百萬，其中燈光設備就要十來萬。
李得當然能猜到，“小梁”拍攝的視頻省略燈光，那是為了省錢。
沒錢隻能省省省。
關注了“小梁”，按他的頭像，可以拉出之前發布的一共38期美食視頻。
每期的點擊量都寥寥無幾，慘不忍睹。
就這成績，連個投資攝像機的錢都賺不回來，忍痛省略了燈光設備的運用，能理解。
李得從頭到尾，壓根就沒想過梁騰拍攝美食節目是頭腦一熱就去幹的結果。“小梁”完全沒意識到燈光對於拍攝美食的重要性（後期是想購買些燈光設備來揮霍係統的創業金，可惜係統又不批）。
李得覺得，自己有義務替小梁——身處創業困境中的小梁——提供力所能及的幫助。
說白了，李得準備出力幫小梁推廣他的視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