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初秋微涼蜀王化星辰
第一百四十二章初秋微涼蜀王化星辰
八月初一深夜，一大一小兩個黑影從坤寧宮偷偷跑了出來。
那兩個黑影順風順路的出了宮門坐上早就等待的馬車向刑部大牢駛去。
“這次多謝陸大人了。”馬車上希音向陸江感念道。
“娘娘這麽說可真是折煞微臣。不說別的，微臣和永裴乃是知交，這次給娘娘方便也是聊表心願。”陸江忙擺手道。
阿元坐在一旁睜大眼睛，“本宮也多謝陸大人這次給本宮行這個方便。”
“那陸江也多謝太子殿下平日裏對承章多加照拂。”陸江被阿元小大人樣子逗得一笑，隨口說道，等到阿元奇怪的“咦”了一聲，他才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要說些什麽解釋時，希音笑道：“陸大人很疼愛承章，阿元待承章好，陸大人自然要報答你。”
陸江抬頭時才見希音目光中盡是了然，不由的有些感慨。
“娘娘和太子一會可不能耽擱太久，這個時候正是他們防守鬆懈，可過半個時辰士卒就要換班了。”
“大人放心，本宮曉得。”
陸江點點頭朝外看了一眼，“到了，下車吧。”
“四叔”小小的聲影跑到監牢門口喚著李遠。
李遠正閉目假寐，將死之時，他竟無絲毫恐懼忐忑，隻在腦中回想往事，突聽的阿元喚自己，還以為是耳朵出了問題，睜眼看時，希音並阿元正立在監牢外麵。
“這是死牢，你們怎麽來了？”李遠有些顫抖的站到木欄跟前。
“是陸海為我們開了方便之門。”
李遠點點頭，“他是個可靠之人，以後有什麽事情也可找他幫忙。”
阿元眼中的四叔向來是風光霽月的瀟灑君子，哪裏見過這般落魄的模樣，一身囚服上有些許髒汙，頭發散亂，人也憔悴消瘦，登時眼淚便湧了出來，“四叔，我不想你死。”
李遠笑歎了一聲，摸摸阿元的頭然後抓住他的胖手，“小家夥，你四叔無兒無女，有你這麽個好侄子，死也是高興的。”
阿元隻管不停的搖頭，“四叔不要死。”
“是我對不起你。”希音看見他突出的顴骨有些心疼。
“你沒什麽對不起我的，這都是命罷了。”
“倒是你，我答應過你哥哥要好好照顧你的，以後可就不能了。以後你可要照顧好自己，保護好自己，別叫我們這些人在地下不安心。”
見希音瑩然欲泣的眼睛，李遠心裏多了些安慰，“你這樣子讓我想到當年我受了杖刑之後，你喬裝了來看我。那個時候我就想，能得你這樣厚待，我是死也值了。”
希音忍住的淚終於落下來，“你這是何苦呢？不值得。”
“值不值得，你說了不算，我說了才算。”
李遠說罷低頭看阿元仍舊哭個不停便柔聲道：“傻孩子，你要記住。生死有命富貴在天，你現在還小，隨著你長大，還會有更多的親人離開你，這是不可阻攔不能避免的必然結果。”
“我不管，反正不要四叔離開我。”
李遠蹲下身來對著阿元的眼睛，“四叔沒有離開你，我娘當年死的時候我也跟你這麽大，我也是拉著不讓她死，她皆按對我說，阿遠，母妃不會離開你，母妃死了之後會變成天上的星星一直陪著你。”
“那後來呢？四叔的母妃真的變成星星了嗎？”
“當然啊，對我來說，天上最亮的那顆就是母妃在看著我。”
“那你會變成那顆星星看著阿元？”
“等到明天晚上你再看，最北邊的那顆就是我了。”
正說話突然聽得外麵有人咳嗽了三聲，這是陸海與她們定下的暗號，催她們趕緊離開的意思。
“阿元，時候到了。”
李遠捏捏阿元的臉頰，“好了，有什麽話明天晚上對著星星說罷，四叔會聽見的。”
阿元也十分信服的點點頭，拉住母親的手。
希音深深看了李遠一眼，“再見。”
八月初二，正是蜀王死期，如雪怕希音心中難過，帶了顧氏親手做的點心往宮裏來。
誰知到坤寧宮時竟撲了個空，“娘娘到哪裏去了？”
畫扇有些為難道：“娘娘去後山了。”
“怎麽也不跟著去呢？”如雪露出些責難之色。
“娘娘不許人跟著，奴婢也不敢違命啊。”畫扇很是委屈。
如雪搖搖頭在心裏歎道，新人就是不如舊人，自從希音身邊四大丫鬟都去了之後，剩下的幾個丫頭越發的不順心意。
等如雪到了後山半山腰時，便望見山頂上有一個白色的身影孤零零的立在那裏。她心中一急便加快腳步往山上爬去，皇城的這座山並不是很高，如雪也沒費什麽功夫便爬到山頂。
希音背對著她，素衣銀釵，迎風而立飄然欲仙。
“娘娘。”
希音回首一笑，“嫂嫂來了。”
如雪站到她身邊來，“這裏風大，咱們回去吧。”
“午時過了吧？”希音不應反問道。
如雪朝天看了看，“剛過午時。”
希音點點頭，蹲下身來從腳邊的食盒中拿出雕花銀酒壺來。
“要上路了，飲了這杯酒再走吧。”說著便將酒朝西潑灑，霎時間酒香四溢，如雪聞出來那是丈夫生前最好的梨花白。
“我今生欠你良多，隻是如今也無以為報了。待來世吧，來世再報你的恩德。”潑灑盡後希音手一鬆，那酒壺便叮鈴咣啷順著山勢滾了下去。
希音幽幽歎了一句，又縫著滿山的樹木花草已現出些秋意來，此情此景讓如雪也生出悲涼來。
“什麽時辰了？”伏案操勞的李誠突然冒出一句。
“回皇上，午時剛過。”
李誠扔下朱筆，“朕要出去走走。”
出了乾元殿的李誠正要朝禦花園去，卻瞧見遠遠的一對人影，“那是誰？”
南枕眯著眼睛看了一陣才答道：“回皇上，那是皇上娘娘和登家的少夫人。”
李誠皺著眉頭眯起眼睛壓低了聲音怒道：“她這是什麽意思？朕還活的好好的呢，她是為誰穿孝？”
南枕嗬了一跳，忙上前柔聲勸道：“皇上千萬別往心裏去，奴婢瞧著娘娘也隻是穿的素淨了一些，並不是那個意思。您可不能再動肝火了，太醫不是說了嗎？讓您平心靜氣，不然身體受不了。”
李誠惡狠狠的低聲斥道：“閉嘴，朕不是說過這件事情以後少提嗎？”
南枕忙噤聲縮在一邊，這幾年的時間他早就知道新主子可比舊主子難伺候十倍，更加的陰晴不定，脾氣暴躁。
希音與如雪二人下山回宮路上正撞見阿元身邊的小太監，“不伺候在太子身邊，亂跑什麽？”
小太監一見希音忙跪下磕頭道：“太子殿下和二皇子在園子裏打起來了。”
希音一聽便急的往禦花園去，如雪自然跟在身後。二人雖小太監來到花園，正好看著阿元把二皇子壓在身底下一拳就要揍到臉上，嘴裏還罵道：“本宮叫你不幹不淨的說話，今天非打死你不可。”
“住手。”希音喊了一聲，“都是死人嗎？主子打架還不趕緊拉開，隻曉得在旁邊瞧熱鬧嗎？”
旁邊的丫鬟太監忙上前把二人拉開，阿元仍舊掙紮著伸出拳頭，“放開本宮，本宮要打死他。”
“阿元，還不住手？”希音喝道。
阿元見母親站在一旁，這才垂頭喪氣的把手放在身側，“母後。”
希音這才看清楚，阿元臉上還有些抓撓的痕跡，身上的衣服也是一團亂糟糟，又好氣又有些心疼道：“好好的，做什麽打架？”
阿元指著旁邊顯然傷的更重的二皇子叫道：“母後，他罵兒臣，還說些難聽的話。”
希音正要說話，又有一婦人哭嚷著跑過來，“哎呦我的兒，怎麽傷的這麽厲害？”
正是碧沉，她抱住二皇子上下左右打量了幾下便起身憤慨的看向希音和阿元正要說話，希音卻先開口了。
“你放心，這件事是阿元的不對，本宮絕不會輕饒他讓誤兒受委屈的。”
麵對希音的服軟低頭，碧沉本來要滿意的補上兩句，誰知希音接下來說的話更叫她生氣。
“就算是弟弟不肯認真讀書，還有先生教導，父皇母後也會教導的。你也是小孩子一個，倒幹起這教導育人的事情來了。退一步說，就算要教導他，你多多勸幾句就是了，怎麽還能動手呢？他是你親弟弟，母後知道你心裏著急，可再著急也不能動手打人啊，你常年習武身子健壯，若是把誤兒打壞了，碧美人可是要找你拚命的。”
希音蹙眉斥責阿元，看似十分嚴厲，阿元一麵點頭一麵認真的聽了，“母後的話兒臣記下了。”
“誤兒，母後也要說你幾句了，讀書識字這麽憊懶可不行，要勤謹些才能學好學問。你皇兄他也是一片好心，母後替你教訓他，你別往心裏去，好不好？”
不想二皇子卻不理會希音，隻把頭一轉，“呸，他才不是我皇兄，他是逆賊之子，不配做太子，更不配做我皇兄。”
碧沉瞅見希音臉色一變忙要出聲轉圜，身後卻有人陰冷的說了一句，“李誤，你說什麽？”
在場眾人一聽此聲皆變了臉色，特別是李誤和碧沉。
李誤向來最畏懼李誠，忙不迭跪倒在地，“兒臣知錯，父皇恕罪。”
碧沉也哭喪著臉跪下求情道：“皇上，二皇子他不懂事，您就饒他這一回吧。”
李誠卻直直的看向希音，不理會她們母子。
碧沉會意忙向希音叩頭道：“皇後娘娘，誤兒隻是一時嘴快，他不是有意的，您饒過他這一回吧。”
碧沉以為希音心腸又軟，又要麵子，一定會替她們說好話，誰知希音隻看了李誠一眼便麵無表情的拉住阿元轉身離去。
“朕念你年紀還小，這次便放過你。”
“南枕，昭告天下，往後若是再有人編排汙蔑皇後太子，無論王孫庶民，直接打死了事，絕不輕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