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世情難蘭歡含恨入黃泉
第七十二章世情難蘭歡含恨入黃泉
曹茂將玉葫蘆贈與蘭歡又許下婚約之後,便心滿意足的回了家。
奶娘見他脖子上掛著的玉葫蘆沒影了,便多嘴問了幾句,曹茂得意洋洋的向奶娘炫耀“我把那個給我未來的娘子了。“
曹茂那樣稚氣十足的神情,奶娘哪裏會當真,便以為他出去玩耍時,不小心弄丟了,說出這樣謊話來搪塞大人,便歎息道:“那個是跟大佛寺的方丈開過光的,少爺自小就帶著護身符,如何敢丟。“
不想他娘卻是虔誠信佛的,說道:“罷了,這恐怕也是佛家緣法,下次去見方丈時再求一個便是了。”
曹茂見她們一個兩個的都不肯信他,便賭氣讀書去了。
曹茂前兩年還記得清楚,自己要好好讀書,將來娶蘭歡的,可惜終究是少年心性,年紀大了些,又出了幾趟遠門,見識許多市麵,漸漸將蘭歡忘個幹淨,身上自小不離身的玉葫蘆也被一塊金鎖代替了。
揚州風光好,沉醉其中的曹茂卻不想正有橫禍將至。
江南富庶肥沃,隻是常有洪水肆虐,哪一年若是雨水多些,堤壩便登時崩塌,衝他個一幹二淨擾的百姓苦不堪言。
沿江各鎮富戶便聚在一起,集齊財資,向揚州州牧請願,請州牧加固堤壩。
不想那州牧樂嗬嗬的收了銀錢卻是翻臉不認人,那些地主富戶並不是有萬貫家財,如今湊齊這銀錢已是十分費力,哪裏肯罷休,日夜跑到州牧府大門前吵鬧。
州牧是個厲害的,攀著帝都的大靠山,又集結了揚州城各方豪強,集資的許多人家不是被抓進大獄,就是半路被山賊拿斧子砍掉腦袋。
曹茂父親也下了大獄,一家人變賣家產去想把他給贖出來,銀錢倒是盡數投了進去,東家禱西家告,曹茂母親頭也磕破了,卻並不見那個人伸把手。
過了幾日,他親眼見父親在菜市場被砍了腦袋,後來他又親手挖坑葬了抑鬱而終的母親,一時間他便是落魄潦倒無家可歸。
揚州城附近一座鳳凰山,有一幫子土匪,盡是揚州窮苦沒活路的百姓,曹茂燒了他讀了十八年的書也上山做起了土匪。
鳳凰山上的土匪哪一個說起這個朝廷官府州牧也是恨得咬牙切齒,州牧也是把鳳凰山當作眼中釘肉中刺,日日想著如何剿滅他們。
雖然鳳凰山地勢險峻,卻也抵不住州牧精兵,沒幾日就被滅個幹淨。
曹茂書讀的多,腦子也精靈,也算一位匪首,被活捉了綁進牢裏。
“本官還以為這鳳凰山盡是些不識字的睜眼瞎,不想竟有這麽個識文斷字的,倒是不錯,不如就跟了我做事。”
“史建雄,你這奸賊休想。你害我全家,我恨不得撥你的皮喝你的血吃你的肉,怎麽會到仇人帳下。”
“哦喲,火氣也不小,還有力氣罵人,看來牢頭偷懶了。”史建雄桀桀冷笑道。
不想屏風後卻有女子輕輕咳嗽一聲,卻是一嫵媚風流女子用團扇半遮臉從後麵出來了。
“夫人,你瞧這讀書人嘴巴硬的很,不如我們割了他的舌頭煎了下酒。“史建雄朝女子嬉笑道。
“這位公子倒是俊俏的緊。“女子一雙美目流轉緊盯著曹茂。
“怎麽,夫人看上了?“
聽得史建雄這樣問,女子忙過去靠在他身上用手撫著他胸膛笑道:“桂香不過是隨便說說罷了,看他那個臉色,隻怕是空有一個好皮囊,銀樣鑞槍頭。”
史建雄才得意輕撫女子臉頰笑道:“夫人這話說的可是不錯。”
見史建雄喜轉,桂香才嬌聲道:“這個人楮在這裏真是煩人,不如把他帶下去,叫牢頭給他點顏色瞧瞧,看他還不老實。”
曹茂卻覺此女子實在眼熟的厲害,隻是想不起哪裏見過。
史建雄揮揮手示意兵士把曹茂帶下去,隻笑嘻嘻的與桂香調笑。
曹茂被帶回監牢之後免不了一頓毒打,他卻嘴硬到一聲不肯吭,直到晚間眾人都困乏打鼾時,他才動了動身子,輕哼了一兩聲。
“曹公子,還記得我麽?”
曹茂抬頭一看,卻是一位女子帶著帷帽,看不清楚臉麵,直到那女子摘下帷帽,他才驚了一聲,“桂香。”
桂香從懷裏掏出鑰匙打開牢門,便要拖著他走。
“你是誰?為甚要救我?”
桂香冷笑一聲,“公子真是貴人多忘事,橫豎都是死路一條,你還怕什麽?”
曹茂也知曉自己處境,索性便踉踉蹌蹌跟著桂香跑了出來,一路上守牢的兵卒皆躺在地上昏睡無聲。
“他們都喝了蒙汗藥。”桂香低聲解釋道。
等二人從大牢裏跑了出來,桂香又帶他去了一處隱蔽地方,才坐下歇息。
此時曹茂才將心底疑惑問出來,“你到底是誰?”
“看來公子真是將我們忘個一幹二淨,可憐我那妹妹還為你無辜喪了性命。”桂香冷聲道。
“你妹妹?”曹茂追問道,不想桂香並不答他,隻是從脖子上扯下一物扔到他懷裏,正是那個玉葫蘆。
曹茂見了那玉葫蘆往事才盡數回憶起來,“蘭歡,是蘭歡,你是那個桂香。”
“她現在在哪裏?”
“你沒聽見我方才的話麽?她為你喪了性命。”
“什麽?”曹茂聲音也變了調。
“她死了,就上吊死在你今天白天的那間屋子。”桂香嗬嗬笑道。
“怎麽會,怎麽會?到底是怎麽一回事?”曹茂一連聲問道。
“自從你送了她那個玉葫蘆答應要娶她之後,她就一直記掛著你,等著你去娶她。可是左右都等不來你。傻丫頭,我們走南闖北的,誰也不知道我們能去哪兒,他怎麽能找到你。”桂香靠著石壁陷入回想,曹茂也靜靜聽著。
“我們都這樣勸她,叫她不用等你了,他是好人家的公子,我們隻是走江湖賣藝的,根本配不上的,可是她竟不聽,隻一心癡癡等著你。等了你七八年,你沒個影子,她晚上做夢也是夢見嫁給你。”
“後來蘭歡出落的越來越好,隻有是男人就沒有不動心的,班主那個老不死的卻是死死護著,不肯叫別人碰她,我隻當他對蘭歡有壞心思,便時時看著蘭歡,隻我一人髒了便是了,不能叫我妹妹也掉進泥潭。”
“去年我們來揚州城賣藝,我才知道他打的什麽主意。揚州州牧史建雄是個色鬼,班主是想把蘭歡賣給他,得個好價錢。”
“蘭歡自然是不肯的,她還一心要嫁給你,史建雄就把她關進今天那個屋子,不給她飯吃,不給她水喝,結果當夜她就懸梁自盡了。”
桂香說到後來已是淚流滿麵,曹茂更是雙目通紅,緊握拳頭往壁上砸去,手背登時血紅一片。
“你以前同蘭歡抱怨,為什麽百獸之王在鞭子下瑟瑟發抖。你知道為什麽嗎?因為猛獸不可怕,可怕的是人,人才是這世上最可怕的東西。”桂香一字一句說道。
曹茂跪坐在地上沉寂了半晌,才抬頭道:“我們怎麽出城?”
“這包裹裏有盤纏和一些莊稼人的衣物,天一亮,你就換好衣服出城。”桂香把包袱扔到他懷裏。
“那你呢?”
“我,自然是回去了。”桂香仿佛是笑他癡傻。
“史建雄一查就知道是你救我出去的,他不會放過你的。”曹茂急道。
“班主,慶豐娘子,桐生哥,山茶姐姐,楊高,蘭歡都在那裏,我一個人走了有什麽意思?”
曹茂就要說話,才意識到,原來這班子的人盡數折在州牧府。
“我要回去了。隻盼這次你能記得蘭歡妹妹久一點,莫要轉身就忘了。”桂香起身要走,卻回身幽幽道。
“等等,蘭歡說過什麽嗎?”曹茂叫住她。
“我怕你不敢聽。”桂香嫵媚一笑。
“你說吧。”
桂香又是一笑,“我不能弄髒了自己,茂哥哥會不喜歡的。””茂哥哥什麽時候來娶我,我的嫁衣都繡好了。”
“我的身子是幹淨的,我對得起他。”
“姐姐,你若是有朝一日見了茂哥哥就告訴他,蘭歡一直等著他呢,隻是如今等不到了,叫他找一個好人家的姑娘成親吧,咱們這樣的人不好,配不上他的。”
桂香學著蘭歡的聲音繪聲繪色的說話,若是旁人聽了定然覺得十分詭異,隻是曹茂卻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蘭歡,是我對不起你,是我配不上你,是我不好。”
見曹茂這幅模樣,桂香才哈哈的大笑著從方才那暗室裏出去。
曹茂發泄夠了,就靜靜的靠在石壁上想著方才桂香所講之事,等到天剛亮,他便趁著人流偷跑出了城,隻是他還不放心桂香,便在城外暗處等消息。
過了正午,城牆上卻是掛起一樣事物,守城的士兵站在上麵高喊道:“這就是私通土匪的下場,若是誰再敢犯上作亂,就是這個下場。”
曹茂遠遠望去,正是昨日嫵媚風流的桂香那顆頭顱,他突地想起桂香那句話,“他們都在那裏,我一人走了有什麽意思。”
曹茂渾渾噩噩的不知走了多久,身邊卻圍了一眾土匪模樣的人,見他背著的那個包袱,就上手開搶,曹茂身上還有許多傷,加上近日又受了許多打擊,如何敵得過,不僅包袱被搶走,人還被活埋在泥潭裏。
他此時萬念俱灰,早已不管死活,仍由他們處置糟蹋。
正是閉眼等死之際,有人橫空出世,將他從泥潭中撈了出來。
“壯士為何救我?”
“看你並不是生無可戀之人,便搭了一把手。”
“我父母愛人俱無,還有什麽留戀。”
“你眼中還有恨。”
“恨?那又怎樣?我不過是一介草民,有恨也不得報。”
“要是報仇,倒是可以跟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