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2
第二天一大早就帶著自己的成果前往夏明遠家。
站在門口，遲疑了好一會兒，直到把地上一片葉子踩得稀巴爛，宋雪才鼓起勇氣敲了門。
門內傳來一個慵懶的聲音，“誰呀？”接著是拖鞋的聲音。宋雪莫名的有些緊張。
門開了，夏明遠定定的看著門口拿著一個大布包的宋雪，沉吟半響，哈哈大笑。宋雪頓感羞愧，將手裏的包放在門口，說了句：“你的輔導費！”就跑了。她到現在也不承認那是落荒而逃。
夏明遠打開布包盯著裏麵的東西看了好一會兒，嘴角不自覺漾開了笑容。原來他的胡言亂語她有聽進去，多少年了，再次看到這玩意。趕緊追了出去，發現已經沒了人影。想打個電話過去道謝，拿起手機才發現根本不知道對方號碼。
傻愣愣的站在原地好一會兒，才回了家。
宋雪是帶著鬱悶的心情回到家裏的，因為心事重重，很快就逼迫自己夢周公去了。無論多麽不想睡覺隻要把數學作業放在麵前，不出十道題，她準能合眼。
文修一家回來的時候，宋雪第一次見到了隻在照片中見過的男人。本人比照片上多了些滄桑之感，五官因為瘦削更加立體。
楊阿姨好像特別高興，經過一天的忙活燒了幾十道菜。她有些感覺不夠的樣子，正要操鍋再戰卻被那爸爸製止了，“楊阿姨，您還真是熱情，這是巴不得我吃完你的拿手菜趕緊走人的樣子。”
楊阿姨皮膚有點黑，但還是可以看得出臉色微紅，“這不，你這麽久都不回來，我怕我的菜都不合你的胃口，自然是得多準備些。”
“怎麽會呢，楊阿姨的手藝是最好的了。”那爸爸笑著洗了手坐在餐桌上。看見一動不動禮貌端坐著的宋雪時，目光有些深邃。
宋雪倒是沒什麽，隻是安靜平和的坐在座位上。本來以前吃飯都是毫不忌諱，歡聲笑語。原本以為將宋雪接來，家裏會和以前一樣。誰知這孩子太過安靜，吃飯都是一聲不響，靜靜咀嚼，有些脫離了初衷。
“我是爸爸！”男人笑著說，“你有什麽喜歡的東西嗎？”
這是遲來的問候嗎？明明從他們一進門自己就坐在一邊，看著他們在分發旅遊特產和小禮物，一家人其樂融融的樣子，仿佛她是一個擅自闖入他們生活的侵入者。而現在說這些又是為了什麽？
“沒什麽。”宋雪的聲音經過了一年的打磨還是沒有完全褪去那熟悉的鄉音。
“對了，咱們買的那個民族服飾別忘記給淺淺送過去。”文媽媽眼睛裏盡是柔情之色。
“不會忘記的。”文修笑得一臉燦爛。
宋博爸爸的神情卻突然嚴肅起來，看了一眼宋雪之後，頗有威嚴的說：“不行。”
“是阿慧對不起你，關淺淺什麽事，你至於這樣麽！”一向沉默中立的爺爺開了口，眉頭微微皺起。
文修的笑容一下子消散了，眉頭也漸漸擰起，嘴巴一張一合的吃著還未吞下去的飯菜。
“淺淺可是你的親骨肉！”那媽媽神情激動，一下子站了起來。
那親骨肉三字，像是千萬把利刃，刀刀誅心，宋雪的心仿佛被支離破碎了。但她還是禮貌周正的吃著碗裏還沒有吃完的飯，味同嚼蠟。
“閉嘴！”宋博爸爸的臉色瞬間陰鬱起來，手裏的碗筷狠狠的往桌上一擲，仿佛想起了什麽不得了的往事。
文修雖然神情黯然，但是不敢言語一句。文媽媽也隻是緊呡著嘴唇，不說話。隻要不瞎都能感覺到兩人的表情都是極度鬱結的。
四周突然安靜下來，宋雪咀嚼的聲音似乎顯得過於突兀，一口飯在嘴裏，吞也不是，咀嚼也不是，就那樣低著頭，傻愣愣的含在嘴裏。
“阿珍，不如將那服飾給宋雪吧。”宋博有些無奈的說，又重新拿起碗筷。
宋雪感覺自己一下子被推上了風口浪尖，所有人的目光都成功的移向了她這邊。這些人還從未如此整齊的將目光給予過她，這樣的注視或許在平常人家也是件平常的表現親情的方式，可是這樣被動莊重的注視，她根本不需要。嘴裏滿是苦澀，讓她懷疑是不是不小心吃到了一顆苦膽。
“我知道了。”文媽媽盡管不情願但也不想違背宋博的意思，她瞥了一眼宋雪，話語中帶著違和的委曲求全。
原本宋雪想說自己不喜歡民族服飾，又覺得不大妥當，可她還沒有醞釀出更合理的借口就聽得文修氣憤的言辭。
“她穿不合適吧，那都是按照淺淺的身高體重買的。”文修像是被刺激到，有些沒有禮貌的說著，聲音還帶著微慍。
“我說合適就合適!”宋博的脾氣又被勾了起來。
“那就給她吧。”怕文修和宋博產生更大的矛盾，爺爺趕緊打了圓場，文媽媽順勢趕緊給文修使了個眼色。文修好像沒看見似的，“那我重新給淺淺買。”說完居然放下了手中的碗筷，說了句，“我吃飽了，”就上了樓。
沒再想什麽，宋雪用了很大的力才將自己口中的那口食物吞下了肚子裏。
“學校裏的課程是不是跟不上？”宋博轉移了話題，看著眼前這個和自己女兒有四五分相似的姑娘，心中有些說不出的愧疚，也許真的不該將她收養過來。
“恩。”宋雪不覺得奇怪，長輩總是關心孩子學習多一些，她老實的點著頭。
“這不，你文修哥哥也已經畢業了，要是輔導班的老師實在不行就換一家。明天就讓你媽媽重新給你物色一家好的。”他故意將“哥哥”“媽媽”的字眼加重了音。
文媽媽手中的筷子僵在了半空中，旁邊的楊阿姨扯了扯她的衣擺，她才回過神，生生擠出笑容，一臉和藹說：“這事情好辦，這事情好辦。”
如此違心的話，說得自然又不那麽順暢。宋雪放下手中的筷子，微笑著用低不可聞的聲音說著，“恩，不用。”
吃完飯，楊阿姨給她使了個眼色，宋雪就上了樓。經過宋淺的門口，宋雪聽到一絲若有若無的啜泣聲，是從房間裏發出來的。她知道那個人是文修。
“淺淺，就算所有人都忘記了你，我都會記得你。”文修小聲的說著，透過門縫宋雪看見他抱著一個哥特式的布娃娃滿眼憐惜。
可能是心中難受到了極點，他根本沒有發現站在門口的宋雪。
一陣輕輕的腳步聲靠近，宋雪抬眼看見了文媽媽。她不看宋雪一眼，直接推開了門，走進了宋淺的房間。
“文修，不要難過了。”文媽媽走到文修麵前，輕輕的拍著他的背，安慰著。
“媽，我想她。”文修小聲的說著，文媽媽掏出紙巾很溫柔的給他擦淚。畢竟在一起十年之久且是以那樣的方式離開，他們心裏自然不好受。
“媽——”像是叫著文媽媽，又似乎是表達著某種不滿，他的聲線拖得特別長。
“傻孩子，等你到了H城還怕見不著她。”文媽媽聲音輕柔，悅耳動聽。
文修突然破涕為笑，“也是，我再過幾天就可以見到她了。”說完兩母子抱在一起，宋雪感覺前所未有的鬱結，胸口悶悶的，一股熱流在胸口來回旋轉，找不到出口。
拖著沉重的身體回到自己的房間，狠狠的把自己砸在這原本毫無瓜葛的床上，沒有任何情緒，也不感覺疼痛。母愛那種東西，她從未得到過，無論是親生母親又或者是文媽媽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