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舊事
那衛士完全沒在意張平安的神色，滿臉驚喜道：“張係將，你也回來了，下次一定要帶上我，我們一起去打黨項人。”
“係將？打黨項人？什麽情況？”
張平安本要拚死的心，也熄了念頭，一頭霧水的看著那衛士，這是認錯人了吧？
不對啊，也沒聽說最近朝廷又和西夏人開戰了啊？
難道是自己在路上，消息太過蔽塞了？
“喂，前麵幾個，不走不要擋路啊，我們還急著進城呢！”
張平安在城門內稍停了片刻，讓本來井井有序的入城隊伍，一下子變得擁堵了起來。
總鏢頭周複注意到了城門內的騒亂，趕緊跑過來道：“唐琦，快放手，那不是張係將，你認錯人了！”
“周副將，你莫要唬我，我隻是腦子不好使，可不是瞎子，才沒認錯人！”唐琦不信道。
“唐二，你再瞅瞅，給我瞧仔細了！”總鏢頭周複無奈道，這是個渾人就怕解釋不清。
“好像是比張係將年輕好多。身上也沒那股子殺氣的味道。”
唐琦上上下下，仔細打量了張平安一番，還皺著鼻子聞了聞，方才起了疑心。
“行了，唐琦，認錯人了，就趕緊放手吧，城門都讓你們給堵上了！”
總鏢頭周複發了話，那叫唐二的衛士見確實認錯了人，才悻悻然的鬆了手，放開了韁繩。
“叫叔父！”周複見唐琦聽話放了手，轉頭就對張平安幾人吩咐道。
“拜見唐叔父！”張平安四人盡管還有疑問，但還是聽話的，乖乖上前行禮。
“行了，行了，別行禮了，俸祿都讓我拿去換酒喝了，我可沒見麵禮給你們。”唐琦連連擺著手。
“唐琦，誰管你要見麵禮了，有點長輩的樣子成不？”總鏢頭周複無奈的說道。
“嘿嘿.……”唐琦摸著頭，傻樂著，也不回嘴。
“唐二，好久不見了，最近過得可好啊。”赤虎幾個大鏢頭，見遇到了昔日同袍，也紛紛從鏢隊裏圍了過來。
“王部將、李瘋子、老虎、小劉子，你們幾個都回來了啊，回來了好，你們幾個要記得請我喝酒啊。”唐琦開心的咧著嘴。
“沒問題，慶豐樓，真珠泉管飽！”赤虎拍著胸脯，保證道。
張平安在邊上聽的滿頭的黑線，赤虎師傅，你這個真珠泉管飽，不會是要我會鈔吧？
果然，赤虎沒出張平安所料，指著張平安說道：“呐，看仔細了，張係將家的衙內，可有錢了，真珠泉他請了，管飽！倒時候一定要來啊，唐二。”
“一定，一定。”唐二歡喜的應承道，隻要有酒喝就好，渾然沒有發現，邊上張平安臉都黑了。
張平安看著兩人自說自話，無語了，他都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成有錢人了？
明明赤虎師傅，你比我掙錢多好吧，你這樣占小輩的便宜好嗎？
不過，自己說過的話，再苦也得撐著。
張平安默默的在心裏盤算著，銀子夠嗎？
不會把老婆本都搭進去吧？
畢竟汴梁大，居不易啊！
“行了，你們幾個別逗孩子玩了，該幹嘛幹嘛去。”
總鏢頭周複看不過去，出言給張平安解了圍，倒是沒有繼續真珠泉這個話題。
唐琦眼見眾人要走，不滿的嘟囔著：“周副將，你們下次去打黨項人，一定要帶上我啊，我在這裏都閑出鳥來了。”
“打黨項人嗎？”總鏢頭周複等人相顧無言，沉默著。
唐琦見半天無人回話，不開心的說道：“不帶就不帶吧，不夠義氣，下次見到張係將，我去求他，我守城門去了，萬一黨項人殺進來就麻煩了。”
唐琦說完，竟是不管不顧的丟下眾人，轉身就走。
一陣威武雄壯的歌聲，從他口中響起。
“天威席卷過黃河，萬裏疆土盡漢歌，漢騎.……”
歌還是那首戰歌，隻是物是人非，昔人不在.……
周總鏢幾人麵麵相視，滿臉苦澀。
邊上，張平安幾個看的莫名其妙，總覺得這位唐叔父是不是有點那個？
不過，總鏢頭周複不說，張平安幾個自然不敢多問。
周複在歌聲中沉默著，隻顧趕路，半晌，忽的開口道：“唐二他也是當年虎騎之一，平夏之戰，若不是他帶人死堵城門，黨項人早就殺進來了。”
“那唐二，不，唐叔父剛才說的黨項人是？”張平安疑惑道。
“為了保住城門，沒辦法，我們隻能用石頭，把兄弟們和黨項人連著城門一起.……我們真的沒有辦法，外麵幾十萬黨項人，要是城守不住，倒時候死的人更多……”
總鏢頭周複話，越說越低，握著韁繩手顫抖著。
張平安語忽然能夠理解，為什麽總鏢頭每次總是言語閃爍了。
“我們把唐叔父也接回鏢局吧，我們幾個一定孝順他，給他養老送終！”
唐琦是個好漢，明知城門會被堵死，還領人死守城門，狙擊黨項人，半步不退，才落到今日的地步。
既然他已經流血，就不該在讓他遭罪了！
“你們都是好孩子！”周複激動的說道。
話剛出口，他又苦笑的搖了搖頭，“後來打退了黨項人，我們挖開城門的時候，這麽多兄弟，就活了唐二一個，不過他傷了頭……”
平夏之戰，雖然大宋勝了，可死的人多了去了，活著的人都沒人管，又有誰會去搭理一個瘋子。
好在有軍中兄弟的照顧，唐二倒也沒吃什麽苦頭，隻是一直走不出那場戰爭了。
之後，周複在廣固軍中，給唐二謀了個差使，圖的就是給他留一份軍職，自己等老兄弟又能在邊上，時時看護著。
況且廣固軍不用打仗，不用上戰場，平時工作，也隻是需要維護汴梁的城池。
不過眼見這城牆倒了，都沒人管，還能有啥事？
唐二願意守城門也好，愛幹嘛就幹嘛吧。
反正周複上下都使了銀子，沒人會管他，就讓他高高興興的，做自己喜歡的事吧！
可能是又提到了平夏之戰的緣故，周複等幾個鏢頭悶悶不樂，一路上都不再說話了。
也許於國是莫大的功績，可對參戰的軍人來說，多少朝夕相處的手足，被自己親手，埋骨於城門之內，又是何感受？
至於，戰後戰功被奪，連撫恤都被克扣下了，更是隻給活著的人，留下深深的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