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憨子
一大早,突如其來增加的早課,耽誤了張平安不少功夫,他急急忙忙的收拾了下,便領著兄弟們出去探路了。
張平安人還沒到門口呢,遠遠的,兩個守門的鏢師見了張平安,不用吩咐,主動就去抬開了拒馬。
“張鏢頭早啊。”守門鏢師殷勤的向著張平安幾人問候道。
“兩位也早,多謝了。”張平安抱了抱拳回禮道。
盡管從韓五口中知道,這些人無事獻殷勤,隻不過是想借著自己去攀高枝,一起跳槽去開封的大商家,但人家隻是想想,又沒有真的說什麽,別人客氣,自己也不能小家子氣了。
張平安不想,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對鏢隊中所有主動問候的人,都以禮相待,不親熱,至少也讓人無可挑剔,長時間和開山立櫃的好漢們打交道,已經讓這個淳樸的鄉間少年,多了些為人處世之道。
離了營地,四人一陣趕,好在這路越來越好走,倒也省了不少時間。
一路走來,路的兩邊,雖然林木依然茂盛,但是路麵齊整,顯然時常有人打理維護。
遇到這種情況,張平安便知道,附近必有城鎮,沿路而行,若能日落前找到地方,今晚鏢隊就不用風餐露宿了。
在路上,張平安偶爾還能碰上幾個行人,倒是印證了他的推測。
本想上去問個路,探探情況,可是那些人,見張平安四人持刀攜槍的,不待靠近,遠遠的都避了。
這也不奇怪,雖然出門在外,有事沒事的,大家都拿柄樸刀,要麽提根哨棒,大多數人不過是裝裝樣子,真遇上事情了,能閃還不閃啊,世上又有幾個人,一定要趕著上去試試,自己頭到底鐵不鐵的。
這段時間,走慣了各種鏢路,急趕慢趕的,對張平安來說,不算啥事,千裏鏢路,全靠一雙腳,隻是耳邊吵吵,煩人的很。
張平安往左側一看,“飛石無敵張平安!”,韓五腆著個臉,討好的看著張平安。
張平安往右一轉,“飛石大俠張平安!”,張小七瞪著雙眼,火辣辣的瞅了過來。
神馬大俠,神馬無敵,找死也不是這麽找的,張平安懶得搭理兩人,加快了腳步,讓那兩個不著調的,大眼瞪小眼去吧。
“嗒”“嗒”“嗒”.……
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在前方響起,煙塵滾滾,有遠及近而來。
張平安看向張小八,現在能商量的人,也就指望他了,後麵那兩個二貨是指望不上了。
“沒羽箭!”張小八一如既往的,言簡意賅。
張平安無奈的扶著額頭,怎麽現在連小八也這樣了,好在是官道,也不怕出啥事情,隨他們折騰吧。
馬蹄聲越來越近,張平安已經可以模糊的看清馬上的騎士了,貌似是兩夥人,一追一逃的架勢。
“小心,戒備。”張平安來不及多想,來人善惡難分,走鏢小心無大錯,趕緊提醒了一句。
此時,見有情況,韓五和小七也停止了爭鬧,眾人戒備著閃到了路邊。
“聿”.……一陣痛苦的馬嘶聲,當先跑的那馬兒,許是跑的急了,馬失前蹄,直撲在地,濺起好大一片塵土。
那馬上的騎士,直接就被甩飛出去,一路翻滾著,在地麵滑出好大一段,黑乎乎的臉上都染成了一片土黃色,厚厚的嘴唇,都磨出了血口子,張平安看著都替他疼。
好巧不巧的,那漢子一陣翻滾後,偏偏滑到了張平安的麵前,張平安暗道一聲不好,本以為這幾騎跑過去也就算了,沒想到,碰到這種事情。
情況不對!張平安立刻喊上兄弟們就要退避,可是卻來不及了,那追來的騎士,頃刻間,便下了馬,八名騎士將他們連著地上的漢子,一起圍了起來。
一水的硬翅轐頭,青色官袍,人人腰懸手刀,張平安戒備的望著那些騎士,不敢掉以輕心,手刀可不是樸刀可比,軍中的家夥,普通人可配不起這身行頭。
“太尉府虞侯陸謙,奉命捉拿賊人仇重義,讓幾位小兄弟受驚了。”領頭的騎士一派和氣的抱拳說道。
張平安看他態度客氣,沒有半分官家做派,這些人想來不會無緣無故找自家麻煩,倒是放心不少,便抱拳還禮道:“請官人自便,我們兄弟隻是路過,馬上便走。”
此時,那趴著的漢子也晃著腦袋,慢悠悠的醒轉了過來。
聽到陸謙罵他為賊,那叫仇重義的漢子勃然大怒,“陸謙,你這個卑鄙小人,勾結高俅狗賊,謀害豹子頭林衝,你等著,魯大師回來,饒不了你們。”
“大膽賊人,膽敢冒犯陸虞候,還不乖乖束手就擒。”眾騎士嗬斥道。
“直娘賊的,陸謙,林教頭貴為八十萬禁軍教頭,不嫌你出生卑微,和你義結金蘭,你卻去給高俅當狗,為了自己的官帽子,連兄弟也賣!你還是人嗎?”
仇重義黑黑粗粗,一臉憨憨的,看著憨,人果然也是個憨子,不趕緊跑路,還不管不顧,破口大罵陸謙,越罵那話越是難聽。
陸謙好像仇重義不是在罵他一樣,從頭聽到尾,唾麵自幹,任他隨意謾罵。
等仇重義罵不下去了,陸謙才一臉平靜的說道:“林衝雖是陸謙的結義大哥,可他身為八十萬禁軍教頭,卻不經通報,私自帶刀擅入白虎節堂,國法難容,陸謙隻是個小小的虞侯,人微言輕,不能替他脫罪,實在是慚愧。”
“呸,我早打探清楚了,你們這群狗官故意設計陷害了林教頭,還嫌不夠,竟要派人取他性命,真是無恥!”
“林衝是不是犯的國法,自有開封府尹來判,倒是不知道林衝什麽時候,認得你這個盜匪?”
“仇某平生服氣的人不多,林教頭算是一個,隻恨平生隻聞其名,無緣相見,今日既然撞見了,定要管上一管,去告知林教頭你們要殺人滅口!”
仇重義說道激動處,一手指著陸謙道,“你這個小人,等著吧,魯大師回來自會.……”
“魯智深殺人在逃,陸某回了開封,自會上報開封府,將他一並捉拿歸案,繩之以法。”
“直娘賊的,我和你們拚了。”仇重義拙於言詞,翻來覆去也隻是咒罵不停,動口能力,明顯比不上官場上打滾的陸謙,知道自己說不過陸謙,拿上刀子撲過去就要拚命。
陸謙知道仇重義人憨,但手下功夫還是夠硬的,不敢逞強,手一揮,三名騎士越眾而出。
出手的騎士,個個身手不錯,行動之間,成配合之勢圍向了仇重義,似是某種軍中合擊之技。
領頭的騎士一刀出手,商量好一般,左右也同時出刀,幾把刀子不分先後,同時朝仇重義砍了過去,刀光籠罩了仇重義所有躲閃的方位。
那仇重義也是真憨的,麵對幾把刀子,不閃不避,同樣一刀還了回去,沒什麽花哨的,直劈那領頭的麵門。
那些騎士配合已久,平時聯手迎敵,碰上的對手,要麽躲閃,要麽格擋,這還是第一次,碰到這麽不要命的打法。
直麵仇重義一刀的騎士,猶豫了,己方人多勢眾,自己前途遠大,犯不著和個犯人同歸於盡,這麽一想,刀子便慢了三分。
仇重義則完全相反,對於砍過來的刀子,就像沒看見,一刀勇往直前,刀出無悔。
一片刀光閃耀,騎士的刀就要砍中仇重義了,可麵對臨頭的一刀,他瞳孔猛的放大,怕了,他怕了,那仇重義真要同歸於盡!
格擋!一定要格擋!不能和這種屁民同歸於盡!
領頭的騎士慫了,刀子回擋,但刀法講究的就是個勢,出刀進如狂風暴雨,退則纏頭裹腦,連綿不絕。
與人交手,舉棋不定,臨時變招,就是找死,仇重義待他刀式已老,變無可變之時,全力一刀就將那慫貨砍翻,乘勢上前一步,避過了致命之處,同時揮刀橫掃,將其他二人逼退。
雙方交手,頃刻間,刀光劍影,生死兩分。
張平安想不到那憨憨的仇重義,竟然能扛下這一輪聯手合擊而不死,設身處地的想想,若是自己麵對這合擊之勢,恐怕是活不下來的,當然,對方在他麵前也沒這個機會。
不過,仇重義此時情況也不妙,剛才的合擊,雖然他避過了要害,但很是挨了另外兩個騎士幾下狠的,背後幾處傷口深可見骨。
那些騎士都是禁軍中的高手,能拚掉一個,還是仇重義占了對方生死搏殺經驗少的便宜。
騎士還剩七人,仇重義悲憤想著,可惜不能給林教頭報信了,拚一個,夠本了,再弄死幾個,就讓林教頭少幾個敵人吧!
張平安眼見仇重義傷的不輕,若無意外,死定了,他最好的結果,也就是在拉上幾個墊背的罷了。
張平安可以感覺到,那姓陸的不是好鳥,也很佩服那憨漢子,可該不該出手,卻猶豫不絕,拿不定主意。
畢竟張平安現在可不是孤家寡人,邊上是兄弟,背後靠著一個鏢局,輕舉妄動,惹上了惹不起的對頭,幾十口子人命,可不是讓他拿去開玩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