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惹不起
謝老夫人嘴裏哼哼唧唧,本就是陷入昏迷後潛意識的行為,卻愣是被梅氏整出了交代遺言的陣勢。
“二夫人,老夫人的情況不是很好,你這樣,隻會讓老夫人更難受。”
梅氏身體一僵,扶著楊嬤嬤的手站了起來。
上好的繡帕掖了掖眼角不存在的淚水,語氣惆悵,“柔姐兒,二嬸失態了。你祖母這段時間過得很不容易,在路上的時候,身子骨還好好的,我們也是征求了你祖母的意見,才帶著她一起到了京城。剛來的時候,你祖母精神還不錯,我們想著,換了地方,你祖母心裏高興,對她的病情也有好處。”
沒有人插話,梅氏頓了頓,繼續說道:“可誰知,入冬後,你祖母的身子每況日下,請了不少大夫,湯藥喝了不少,卻沒一點成效。”
“都是些庸醫!”
謝柔錦義憤填膺的話,讓屋內的人心裏一凜。
不是,謝柔錦你的重點是不是錯了?
梅氏硬著頭皮繼續,“我們也是沒辦法了,想著實在不行,就托關係,看能不能請太醫給你祖母瞧瞧,誰知道……誰知道你祖母的病情惡化得這麽快,眼瞅著就不行了。”
“老夫人不是又掙紮了十天嗎?”謝柔錦不帶感情的話,再一次挑起了屋內眾人的怒火。
謝瑜錦不滿地對謝柔錦說道:“柔姐姐,你怎麽能這麽說話?”
“好奇而已,”謝柔錦實話實說,“既然大夫能讓老夫人拖上十日,就沒辦法起死回生嗎?”
這十天拖得十分巧妙。
算日子雖然隻有十天,算月份,那就是拖到了“下個月”。
謝柔錦和容昱成親是“上個月”的事,謝老夫人病亡是“下個月”的事,自然就算不上是觸了容昱的黴頭。
所以,這是連多等幾日都等不下去了?
“如果可以,我也希望祖母能痊愈,”謝德澤一臉悲憤,“可所有請來的大夫都束手無策,我們比誰都著急!祖母昏迷前,一直念叨著你,所以才把你請了過來,可現在祖母……”
說到後麵,謝德澤聲音哽咽。
謝柔錦不由得挑眉。
謝德澤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
謝老夫人在錦城好好的,到了京城就不行了?
水土不服?
誰信?
謝柔錦不由得多看了謝德澤一眼。
臉上的悲痛情真意切,眼底的淚花灼灼發燙,就是那抽著鼻子,看似幼稚的舉動,都帶著晚輩的不舍。
嗬嗬,哪有什麽不知道,不過是因為對自己有利,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
謝府的人,骨子裏就是薄涼的。
謝柔錦也紅了眼,“祖母的情況這般不好,我也幫不上忙,大夫怎麽說,我們就怎麽做吧。
那怎麽行?
梅氏捏著繡帕,“柔姐兒,你祖母最放不下的就是你,你來了,多陪你祖母說說話。”
床上,謝老夫人哼哼唧唧,都是毫無意識的行為,卻愣是被梅氏說成了,謝老夫人在昏迷中都念念不忘謝柔錦。
謝柔錦抿嘴,“老夫人對我如此念念不忘,我心裏惶恐。老夫人現在最重要的事就是養身體,切忌思慮過重。”
不是說謝老夫人不行了嗎?
謝柔錦偏偏要她好好養著。
梅氏的臉色果然難看了幾分。
“柔姐兒所想,也是我們所願,可是……”
才幾句話的功夫,謝老夫人的臉色又灰敗了幾分。
大家站在床前,似乎都在等。
等什麽?
等謝老夫人咽下最後一口氣。
“二夫人,”幹站著也是站著,謝柔錦可是帶著目的來的,“之前,老夫人在錦城,身子骨不是還挺好的嗎?”
“是還不錯,所以我們準備到京城的時候,還特意征求了老夫人的意思,想著,如果老夫人身體不行,就等明年開春後,再把她接過來。老夫人執意要隨我們一起進京,我特意請了大夫,給老夫人診了脈,確定沒有問題才啟程進京。路上也好好的,剛到京城的時候,老夫人興致不錯,嬤嬤還推著老夫人到街上轉了一圈。”
“大小姐,夫人說得沒錯,”說話的,是伺候謝老夫人的楊嬤嬤,“老夫人剛來的時候,病情好轉,老奴也替老夫人高興,還推著老夫人在門口轉了一圈。老夫人還說,等身子痊愈了,要到京城好好轉轉,哪曾想……”
“這……是不是來得太快了?”謝柔錦象征性地問道。
梅氏愁眉,“大夫說是水土不服,再加上老夫人的底子弱,病情一惡化,就……”
謝柔錦若有所思地點頭,“那大夫還說了什麽?之前,二夫人就派人來說,老夫人不行了,在準備後事,結果老夫人又撐了這麽多日,可見那些藥是有效的,如果繼續服用呢?”
梅氏自然不敢說,那些是虎狼之藥,如果不是怕容昱刁難,她也不會鋌而走險。
訕笑,梅氏解釋道:“那藥最初有點效果,我們也以為老夫人的病情會好轉,可誰知喝了兩次之後,就沒效果了。換了幾個大夫,藥方也換了好幾個。我們不忍心老夫人再被折騰,停了藥。”
梅氏的解釋合情合理,連謝柔錦都忍不住點頭。
謝二爺小小鬆了口氣。
隻要謝柔錦不繼續追問下去就好。
謝柔錦抬頭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
初冬的京城,雪還不是很大,氣溫卻是真的低。
“這裏就交給二夫人了。”
見謝柔錦要走,梅氏忙說道:“柔姐兒不留下?”
謝柔錦回頭,奇怪地看著梅氏。
意思很明顯。
——我為什麽要留下?
“柔姐兒不送老夫人最後一程?”
“不了,”謝柔錦搖頭,“我夫君一個人在家,他不放心我,我若是不回去,他該找上門了。”
謝二爺巴不得容昱找上門,到時候想個法子留住容昱,外人定會揣測他們兩家人的關係,隻要他發揮得好,沒準二房還能討些好處。
隻是他還沒來得及開口,謝柔錦就繼續說道:“夫君明兒要上早朝,我不想他操勞,我不能因為家事影響了國事。老夫人這邊有二房坐鎮,我自然是放心的。老夫人的事就交給二夫人全權處理了,如果真無力回天,到時候……我們長房也會派人過來幫忙。”
是幫忙,不是一起籌備。
所以,謝柔錦這是鐵了心地不摻和了。
“柔姐兒……”
“二夫人,”謝柔錦打斷了梅氏的話,“雖然說這些不大合適,可話說清楚了,我們兩房都安心。既然分家了,老夫人又是跟著二房的,所以,老夫人的事二房多操勞,我們兩房關係怎樣,彼此心裏都清楚,能維持表麵的和睦給外人看看就行了,得寸進尺的話,我們兩房都難看。當然,我也是要臉麵的人,所以外麵若是有不好的流言,我也直接算在二房頭上。”
再次見識到了謝柔錦的蠻橫,梅氏憋屈地咬著腮幫子。
“大小姐,你這樣未免太霸道了!”楊嬤嬤不平地說道,“老夫人最疼的就是你,你不給老夫人送終就算了,連老夫人的後事也不管,你就不怕遭報應嗎!你做得出來,還怕別人說嗎?”
薔薇立即上前,“我家小姐怎樣,還輪不到你這個偷盜主子銀子的人來置喙。你這麽正義,把老夫人的幾千兩銀子先還上啊!”
“這事夫人會定奪,老奴是品行不好,可也做不出忤逆長輩,大逆不道的事!”
“楊嬤嬤這麽大義凜然,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有多忠心呢!老夫人現在這般模樣,究竟是水土不服還是有心作為,大家心裏都清楚。我家小姐給你們臉麵,不拆穿,你們還喘上了!想鬧大?那就鬧唄,看最後誰沒臉。不知道二殿下會不會保下你們。”
謝二爺心裏一凜。
這麽隱晦的事,薔薇怎麽會知道?
看向謝柔錦。
所以,容昱和謝柔錦又知道多少?
謝柔錦懶得與這些人糾纏。
站在門邊,看著院子裏角落的小丫鬟,嘴角噙著淺淺的笑。
她看得清楚。
這人是梅氏新買的丫鬟。
她先前進來的時候,這個小丫鬟就在床邊伺候,應該是謝老夫人身邊的丫鬟。
所以……
撚了撚手指,謝柔錦帶著薔薇上了馬車。
“爹,娘!”謝柔錦前腳一走,留在屋內的謝瑜錦頓時就不平了,“謝柔錦什麽意思?合著我們二房就要出錢出力?”
“老夫人跟著我們二房,當然是我們二房的事。”這話是謝二爺說的。
不管是在人前還是人後,謝二爺很重視自己的聲譽。
“爹,話是這麽說沒錯,可他們長房總不能什麽都不出吧?”謝瑜錦因為謝柔錦的態度,一改往日的溫順,語氣中多了蠻橫,“憑什麽我們二房勞心勞力,他們長房就撿現成的?到時候來靈堂轉一圈,名聲就到手了。”
“咳咳咳——”
不知是不是謝瑜錦的話對謝老夫人有了刺激,病床上的謝老夫人咳了幾聲。
屋內眾人沒有要回避的意思,自顧自地說道:“如今謝柔錦的身份在那裏,身上又有誥命,巴結她的人多了,她現在是飄了。不過,有一點她說得沒錯,老夫人的事該我們二房出麵。”
謝瑜錦噘嘴,嘟囔了幾句。
梅氏拍了拍她的手背。
謝薇錦站在一旁,冷眼看著這一家人的嘴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