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兩個可憐的孩子
血淋淋的手指,格外刺眼。
手指尖上那一點黑色的痣,提醒著楊嬤嬤手指的主人。
是俊哥兒的,沒錯!
“娘,是發生了什麽事嗎?”
楊水根和劉氏匆忙趕回來,剛一進院子就嚷開了。
傳話的丫鬟神色太緊張,讓兩人不得不重視。
順著楊嬤嬤的目光朝桌上看去。
“啊——”
劉氏的尖叫讓楊嬤嬤愈加驚恐了幾分。
“俊哥兒?是俊哥兒!”認出手指尖上的那顆痣,劉氏癱軟在地上。
“娘,這是怎麽回事?”楊水根紅著眼問道。
楊嬤嬤搖頭,“我也不知道,這東西,是有人送到謝府的。”
“娘,能請老夫人幫忙嗎?”
楊水根的想法很簡答。
依著謝府如今的地位,不管什麽事,隻要謝府的人肯出麵,沒有解決不了的。
可楊嬤嬤卻搖頭,“如今老夫人這個情況,還能幫我們謀劃什麽?二爺和三爺如今對老夫人的尊重不像以往,我就是求到他們麵前,他們也不見得會幫忙,更何況我們還不知道俊哥兒因為什麽事,罪了誰。”
“娘,俊哥兒的性子,你是知道的,他老老實實地在鋪子裏學本事,能得罪誰?平日裏接觸的人都是貴人,那孩子雖然不聰明,可眼界力還是有的,絕對不會得罪人!”
做掌櫃的,最基本的能力就是圓滑。
這一點,楊嬤嬤對自己的孫子還是很有信心的。
“娘,你趕緊想想辦法,俊哥兒那邊,還不知道是什麽情況,我們……”
劉氏急哭了。
楊家三代單傳,俊哥兒就是楊家的命、根、子。
一家人好不容易擺脫了奴籍,還等著俊哥兒以後光大門楣呢!
幾人正說著話,門外傳來敲門聲,楊嬤嬤下意識地哆嗦了一下。
示意自己的兒子。
楊水根走出院子,開了門,門外空無一人。
正是大夥兒上工的時候,巷子裏本就冷清,再加上楊水根心裏煩躁,總覺得有什麽陰氣之類的東西。
關門的時候,瞟到地上的信封,心裏咯噔一下。
楊俊讀了兩年私塾,他這個做爹的,也跟著兒子學了幾個字,所以認識信封上的字。
雖然認不全,可不妨礙他讀懂信上的意思。
“娘,三千兩銀子,我們怎麽湊?”劉氏急得跳腳。
楊水根更是黑了臉,“三千兩,把我們一家賣了都湊不出三千兩。”
“當家的,你想想辦法!要是湊不出銀子,俊哥兒……”劉氏急得渾身哆嗦,在屋內轉圈,最後站在婆婆跟前。
“娘,俊哥兒是你的孫子,楊家傳宗接代還靠俊哥兒,你一定要救救他!”
“你少說兩句,娘在想辦法!”楊水根拉住了媳婦。
這種事,除了找謝府,沒有人能解決了。
楊嬤嬤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孫子的性子,她清楚,絕對不是得罪了人這麽簡單。
湊銀子的事可以想想辦法,可必須得弄清楚孫子為何被人綁架。
楊嬤嬤的腦袋迅速轉著,想著可以求助的人。
“我去找老夫人借銀子,你們到鋪子問問,俊哥兒今兒的情況,別打草驚蛇。”
到底是跟在謝老夫人身邊的,楊嬤嬤心裏雖然驚恐,可還是勉強做了安排。
手足無措的楊水根和劉氏,忙不迭地跑出院子,按照楊嬤嬤的吩咐辦事,壓根就沒仔細想想,三千兩銀子豈是說借就借的?
楊嬤嬤風塵仆仆地趕回謝府,謝老夫人早就醒了,讓梅氏推著輪椅,到花園曬太陽了。
鬆鶴院裏沒多少人,楊嬤嬤進了院子,直接到了正房。
她是掐著點兒回來的,知道這個時候老夫人的屋子裏沒人。
摸到床尾,蹲下,從頭頂取下發釵,在床尾靠近床腳的地方,搗鼓了兩下。
一邊搗鼓,一邊留心屋外的動靜。
“噠啦。”
熟悉的清脆聲。
楊嬤嬤眼睛一亮。
拉開暗格,裏麵是厚厚的一疊紙。
這可不是普通的紙,是銀票、地契和房契,是謝老夫人的棺材本。
楊嬤嬤猶豫了一下,伸出了手。
“老夫人,我隻是借用,以後會還的。”
不知這話是安慰自己,還是安慰老夫人。
楊嬤嬤仔細數著銀票上的金額。
三千兩。
楊嬤嬤不貪心,隻拿了三千兩。
這銀子她隻是借,一定會還。
老夫人現在都這樣了,哪兒還有心思管其他?
她也是不想老夫人操心,所以才自作主張。
隻要老夫人還在,她就一定會還銀子!
每個月還一點,總有還清的時候。
楊嬤嬤眸光閃了閃。
私心裏,她並不希望老夫人活得太久。
甚至期望,某天醒來,老夫人就神智不清了。
沒有人知道老夫人究竟有多少家底兒,那些地契房契不能動,真金白銀還是可以“挪用”的。
之前因為挪用姚氏嫁妝的事,賠了銀子,可老夫人還有存貨。
以前大爺孝敬的,老夫人從中饋中扣下來的,商鋪租金,諸如此類的銀子,雖然不多,可也有小兩萬兩。
她陸陸續續拿了幾千兩回去留著,這三千兩,暫時借用。
做好了打算,將暗格還原,楊嬤嬤起身。
“夫、夫人……”
……
川子的死,並沒有阻止官府對謝大爺案件的調查。
公堂如期升堂。
不僅是坊間,就是錦城的百姓都十分關注這件事,所以早早地就圍在公堂外,等著熊大人。
證人不齊,證據也不完善,謝柔錦還強行要求升堂,她這是什麽意思?
是不願再與謝府的人虛與委蛇了?
長房一家一直住在臨時租住的院子裏,這決絕的態度,是謝柔錦知道點什麽嗎?
如果這件事真與謝府有關,今後謝柔錦將如何與謝府的人相處?
容昱牽著謝柔錦的手,兩人以苦主的身份,站在公堂上。
看著兩人相配,又略顯單薄的身子,八卦的眾人心裏小小惆悵一番。
都隻是個孩子。
不管謝柔錦以前如何囂張跋扈,可從未做過傷天害理的事。
哪怕是她敗家,敗的也是她自己的銀子,人家有那個資本。
說她恣意妄為也好,目無尊長也好,那都是謝柔錦與謝府的私事,對外人,謝柔錦還真沒做什麽出格的事。
所以,真如傳言那般,謝柔錦其實是在藏拙?
看“蜀繡樓”就知道,謝柔錦的經商能力不比謝大爺差,還有那個“心想事成”,雖然至今沒弄懂“心想事成”賣的是什麽玩兒兒,可不影響眾人對謝柔錦的改觀。
半大的孩子,苦心經營長房的產業,還要找出父親的死因,博取了不少人的同情。
再加上之前,謝府被謝柔錦反將了幾局之後,大家對謝府已經沒了好感官。
謝府自以為是的規矩,在大家眼中就是個笑話。
兩個孩子孤零零地站在公堂上,慘兮兮地,讓人同情。
熊大人坐在堂上,頭大地轉過腦袋,不想看容昱。
這位爺,不知道抽什麽風,非要站在公堂上。
他是謝府未來的女婿沒錯,可是請注意“未來”兩個字!
人家謝柔錦才是正兒八經的苦主,這位爺湊什麽熱鬧?
生無可戀地開堂,熊大人立馬進入了自己的角色。
今兒公堂上沒有被告,甚至連個嫌疑人都沒有。
與其說是公審,倒不如說是給大家一個交代。
查了這麽久,不管有沒有結果,也是時候給大家一個結果了,難不成,一直查下去,浪費資源?
所以,謝府的人一個個精神抖擻,就連一直臥床不起的謝老夫人都坐在輪椅上,等著熊大人最後定案。
謝薇錦難得出現在隊伍中。
一雙陰鷙的眼睛,定定地看著謝柔錦和容昱。
簡單闡述了案情,熊大人傳了鳳娘。
鳳娘顯然是經過了嚴刑拷問的。
所以交代得很順利,周老板是她的常客,經常翻她的牌子,因為周老板經常與謝大爺到“聽雨樓”應酬,所以謝大爺經由她,認識了蘇柔。
然後,鳳娘又交代了,她與謝三爺的過往,這是熊大人拿出證據後,她才承認的。
她與謝三爺是舊識,到了“聽雨樓”,沒想到兩人又遇到了,她接觸周老板,也是謝三爺引薦的。
關係有點複雜,可眾人還是聽明白了。
這個時候,謝三爺站出來自我澄清了一下,他曾經是鳳娘的恩客,可那還是在外地的時候。後來在“聽雨樓”遇到,想著也算是緣分,鳳娘一個人在異鄉不容易,所以才幫了把手,介紹了周老板給鳳娘,讓鳳娘有了個穩定的金主。
至於後麵的事,什麽周老板和謝大爺應酬,鳳娘又介紹蘇柔的,他完全不知情。
還是後來蘇柔找上“蜀繡樓”,他才知道謝大爺在“聽雨樓”有相好。
如果隻是這樣的話,眾人多半還是會相信的。
可現在蘇柔是謝二爺的姨娘,那就有意思了。
關係太複雜,八卦的眾人都不敢仔細琢磨,怕一琢磨,就琢磨出了真相。
首先,是藥房的掌櫃。
拿出了之前的證據——關於謝大爺每個月買助興藥的事。
隻能證明買藥的是謝大爺身邊的周柱,不能證明藥是謝大爺自己在服用。
因為,這牽扯出了周柱與川子的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