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第200章 似是故人來

  半晌午的時候顧君齊接到老師打來的電話，顧念安又闖禍了，這回是將一個男孩子的側臉劃傷了一道，那邊的家長已經跑去幼兒園興師問罪，老師叫顧君齊也快點兒去一趟。


  顧君齊交代了一下秘書，匆匆忙忙的趕過去。


  顧念安的性子也不知道是隨了誰的，反正打了架，即便對方家長氣勢洶洶的找過來了，她也不害怕。坐在小板凳上，一臉的桀驁不羈，那樣子宛如自己是個大英雄，根本無所畏懼。


  顧君齊小的時候可不這樣，雖然不說特別乖順，但也從來不惹禍。


  顧念安看到顧君齊進來了，直接朝她撲過來。


  “媽媽。”直到這個時候眼睛裏才泛出一點兒淚光，又憋了憋嘴巴，十分委屈的樣子。


  顧君齊知道她這是在跟她演苦肉計，可是當著別人的麵不好揭穿，隻揉了揉顧念安的小腦袋，跟老師打過招呼後問她：“到底怎麽回事？”


  不等老師說話，那邊的女人已經氣勢洶洶的開口：“還能是怎麽回事，你們家的孩子蠻橫不講理，把我兒子的臉都劃傷了，你沒看到嗎？”


  顧君齊下意識皺眉：“蠻橫不講理？”她把目光投向那個胖乎乎的女人，她的樣子才像是蠻橫不講理。對罵不明智，顧君齊冷冷說：“事情的經過我還不知道，怎麽就敢說是我的孩子蠻橫不講理呢。”


  那女人不依不饒：“我兒子臉上的傷不是明擺著的，就是你女兒用鉛筆劃傷的。你們必須要給我個交代，否則這件事情我跟你們沒完。”


  顧君齊過來的時候是打算肯誠的跟對方道個歉，心平氣和解決的。現在看來明顯不行了。


  “我自己的孩子我了解，絕不會無緣無故打人的。不問清楚事情的經過，怎麽知道誰對誰錯，光憑你的一麵之詞嗎？”顧君齊蹲下身，跟顧念安麵對麵：“念安，你告訴媽媽，到底是怎麽回事。”


  顧念安的眼睛又大又水靈，隻有這一雙眼睛長得最像顧君齊，其他的都不隨她。粉嫩玉琢的一個小人兒，據孫青說比顧君齊小的時候五官精致，長大了肯定是個美人兒。


  小家夥眼眶一紅，顧君齊就有些心軟了，畢竟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平時自己訓斥兩句就訓斥兩句，卻不能被別人欺負了去。


  她把聲音放柔和：“乖，跟媽媽說到底怎麽回事。”


  顧念安低著頭，小聲的說了一句：“他說我沒有爸爸。”


  顧君齊目光一滯，接著將孩子攬在懷裏。略帶鼓勵性的說：“寶貝，你做的沒錯。不過即便他說的不對，也不能凡事都用武力解決，那是野蠻人的做法。”


  顧念安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顧君齊叫她到門外等她，以防聽到他們接下去的談話。


  那女人哼聲：“你打算怎麽辦吧？”


  顧君齊轉過身：“什麽打算怎麽辦？你不是聽到了，是你兒子沒教養，這樣的行為本來就該打。我隻是不想讓我的孩子也這麽沒教養，所以才說她今天的做法有問題。實則在我看來，這樣的孩子打一頓都是輕的。”


  女人被氣得瞪大了眼睛。


  “你什麽意思？”


  顧君齊說：“你不是說不給你個交代，你就打算沒完。那就隨你怎麽樣吧。”


  老師一邊勸解男孩兒的家長說：“小孩子打架是常有的事，好在傷的不厲害，我看就這樣算了吧。”


  女人吼起來：“你做為老師說的這叫什麽話，有意偏袒是不是？我兒子的臉被劃成這樣你還說不厲害，做為幼兒園的老師，你們非但不阻止，還說孩子打架是常有的事，將孩子放在這樣的幼兒園裏，隻怕人身安全都沒辦法保障，我一定會讓你們好看的。”


  說完，帶著孩子氣勢洶洶的離開了。


  人一走，老師也緊張起來：“念安媽媽，不如你賠個不是吧。不然……不然我們園裏也不好交代，元浩家是有些來頭的。”


  顧君齊才不怕那一套。


  從樓裏出來的時候，看到顧念安蹲在地上數螞蟻。


  顧君齊叫上她：“念安，回家了。”


  顧念安跑過來牽起她的手。


  車上才問她：“媽媽，你是不是生氣了？”


  顧君齊轉首說：“沒有，媽媽沒有生氣。”


  顧念安沉默了一下，又問：“媽媽，爸爸長什麽樣子？”她有些小心翼翼的說：“我不是想要爸爸，我隻想知道他長什麽樣子。”


  顧君齊緊緊握著方向盤，心口一陣抽痛。


  顧念安已經四歲了，又比一般的孩子聰明，小大人兒一樣，有自己獨立的思想和小小的世界。這個年紀的孩子對爸爸肯定是充滿向往的，不再像小時候那樣好騙，一句你爸爸在很遙遠的地方就能打發。


  而她又是那樣敏感，仿佛知曉和爸爸生活在一起是奢求，所以隻有簡單的願望，就是可以知道爸爸長什麽樣子。


  顧君齊輕微頜首，覺得孩子這小小的願望應該滿足。而且本就是值得驕傲的事情，以前跟顧念安提起“爸爸”的時候說他是個蓋世英雄，現在完全可以告訴她，她的爸爸是個絕世美男子，而她除了一雙眼睛，其他長得都像爸爸。就連性格也是。


  晚上顧君齊去翻舊相冊，電腦裏還有結婚時的音頻。人生最好的年華，男子西裝革履，星眉朗目，真是說不出的好看。


  顧君齊指著說：“這個就是爸爸，瞧，你跟他長得多像。”


  顧念安一臉驕傲的光彩，她說：“我的爸爸比其他小朋友的爸爸都要帥，比那個周元浩的爸爸不知強上多少倍呢。”


  本來孫青還有點兒擔心，怕顧念安知道了宋微然的樣子，就跑去找他。而這個世界上，分明再找不到這個人的。


  可顧君齊說不要緊，到了現在光是講故事一樣安撫顧念安，已經不能滿足她日益長大的心靈。不如叫她知道那人到底什麽樣，也算有個寄托。這樣再有不懂事的小朋友嘲弄她的時候，她也會比較有底氣了。


  孫青想想也是，畢竟都是不懂事的年紀，不曉得以後還會遇到多少類似的事情。


  當晚顧念安抱著宋微然的照片睡得很滿足，還說以後要日日抱著爸爸的照片睡。


  兩個月後要在巴黎舉行自己的時裝展，籌備期最是繁忙緊張。整個工作室早幾個月就開始加班加點了。


  上午開了一個會，結束的時候已經中午了。


  顧君齊回辦公室整理設計稿。


  沒一會兒秘書敲門進來：“顧總，念安來了……還帶著一個男人。”


  “男人？”顧君齊抬起頭來，狐疑那個男人是誰。一定不是韓敬修，或者其他顧念安認識的人，否則秘書沒道理不認識。不等她說將人叫進來，顧念安已經硬生生的將一個男人拖了進來。


  小手緊緊的拉著那人的手，一副狗皮膏藥似的。


  容顏俊美的男人知道這是私人的辦公領地，輕易涉足很沒禮貌，不了解的還以為他是來竊取什麽商業秘密的。可是，小家夥太執著了。隻要他有半點兒的不順從，她就拿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著他，小嘴巴癟啊癟的，萌得很沒天理，軟磨硬泡就被拉到這裏來了。


  本來是打算見到這孩子家長的時候將事解釋清楚的，但是，看到辦公桌後的顧君齊後，先是微微一怔，嘴角接著揚起曼妙弧度。


  世界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沒想到就這樣遇上了。


  顧君齊卻沒由來的一陣心驚，隻差呼出聲來。


  果然，顧念安已經歡快的叫起來：“媽媽，我找到爸爸了。”


  她牢牢抱著宋承煜的手臂，一副怕他跑掉的模樣。


  就連秘書也很震驚，但畢竟是見過大場麵的，並未表現出異樣。


  顧君齊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這個男人跟宋微然長得極其相似，就連神韻都相差無異。顧念安之前才看過宋微然的照片和音頻，難怪會將宋承煜當成自己的爸爸。隻是，他們是怎麽遇上的？

  她踩著七厘米的高跟鞋快速走過來，叫上宋承煜：“宋先生，我們出去聊一聊。”


  宋承煜抬起手臂示意。


  萌萌噠的顧念安還粘在人家胳膊上呢。


  顧君齊頭疼，轉首對秘書說：“你先看一會兒念安。”


  秘書過來牽她的手：“念安，先跟阿姨玩一會兒。”


  顧念安不肯：“我要跟爸爸玩。”


  顧君齊說：“他不是你爸爸，而且我跟叔叔還有事要談。”


  顧念安嘟起嘴巴說：“顧總你不要騙我，我知道他就是我爸爸。”


  “你先放開他，媽媽真的有話對他說。”


  顧君齊一臉嚴肅。


  顧念安終於妥協：“那好吧，我就先把媽媽借你一會兒，但是，隻有一會兒哦，你要立刻還給我。”


  顧君齊帶宋承煜煜去了會客廳。


  一進門她說：“我女兒缺少父愛。”


  宋承煜說：“看出來了。”否則也不會在街上抱住他的腿直喊爸爸，按理說這個孩子已經過了亂認爹的年紀了。


  顧君齊心頭發酸，忍一忍，說：“他沒有見過她爸爸，隻看過照片。”


  “我跟他很像嗎？”


  “非常像。”


  宋承煜點點頭：“一定是這個樣子，否則小孩子能認錯，你卻不該認錯。”


  那一刻的恍惚排山倒海，顧君齊還記得自己當時狼狽的樣子，淚流滿麵，也是抓著他的胳膊不肯放開。非說他就是宋微然，即便看到了他的證件也仍舊不肯相信。直到驚動了機場的警察，一番訊問之後才澄清問題。


  隻差將她當成一個神精病患者，好在一個女警察認出了她是某知名設計師。才將誤會解除了。


  一直到登機，顧君齊都失魂落魄的，她不相信世界上竟有長得如此相像的兩個人，她覺得那個男人就是宋微然。


  現在顧念安又犯了同她一樣的錯誤，小孩子哪裏會有理智去分析問題，既然認定了，就一定很難改變的。


  顧君齊說：“我希望你以後不要再出現在我女兒麵前了，避免不必要的誤會。”


  宋承煜按了按眼眶說：“我當然不想製造麻煩，其實剛剛也不是我去主動調戲小家夥的，隻是突然有人抱住了我的腿，張口就喚爸爸，倒把我嚇了一跳。”


  “宋先生，實在抱歉。”


  宋承煜說：“不要緊，私闖了你的工作領地，唐突了。”


  風度翩翩的一個人，一年前在機場就知道了。


  顧君齊叫來助理送他出去。


  因為宋承煜的離開，顧念安一直在跟她鬧脾氣，說她把爸爸給藏起來了，嚷著叫她還給她。


  顧君齊拿什麽還給她。隻能一遍一遍的跟她解釋說：“那個人他真的不是你爸爸。”


  沒想到小家夥的心眼兒那樣靈活，哼了一聲：“顧總，你認錯人了，我也不是你女兒。”


  顧君齊哭笑不得，輕輕的捏了捏她的臉說：“你怎麽不是我女兒？我自己生的我會認不出。”


  顧念安便有力反駁她：“那你憑什麽說那個人不是我爸爸，他生的我，我會認不出了嗎？”


  顧君齊啞言。


  孫青看出顧念安的抗拒，叫顧君齊暫時不要說服她了。不由責備自己當時沒有看好她，早在顧念安飛奔出去的時候，她就應該拉住她。到時候一切還都好說。


  顧君齊說：“那時候誰能反應過來啊，沒事的，媽，等兩天我再跟念安好好說。”


  顧念安如今再去幼兒園，就同其他小朋友說我是有爸爸的人。


  小美是顧念安最好的朋友，歡呼說：“念安好棒啊。”


  那個周元浩一哼聲：“你在吹牛逼，你根本就沒有爸爸。我爸爸說了，他會消滅你們的。”


  小美揚起頭來：“周元浩，什麽是吹牛逼？”


  周元浩解釋不清楚，抓了抓頭發，告訴他們：“我的話重點不在這裏。”


  顧念安掐著腰：“那在哪裏？”


  “是我爸爸說他會消滅你們，不僅消滅你們，還要消滅整個幼兒園。”


  小朋友們驚呼：“周元浩的爸爸是魔鬼，好可怕哦。”


  於是所有小朋友開始遠離危害，孤立周元浩。


  幼兒園裏得意洋洋的顧念安，回到家裏就開始悶悶不樂，有事沒事就吵著要爸爸。


  孫青哪裏給她找爸爸，好在顧君齊這幾天忙，早出晚歸的，就托詞說：“等你媽媽回來了，你向她要去。”


  “媽媽今晚什麽時候回來啊？”


  孫青說：“這個我可不知道。”


  顧念安就給顧君齊打電話，她在忙，電話是秘書接的。輕哄她的口吻，隻說媽媽在開會，結束的時候會叫她回複給她。


  直到顧念安等得睡著了，顧君齊的電話都沒打來。


  第二天一大早便徹底不理她了。


  顧君齊跟她道早晚，顧念安看也不看她。


  問她怎麽了，也不答腔。


  最後還是孫青提醒她為什麽。


  顧君齊“啊呀”一聲，連忙說：“念安，真是對不起，媽媽昨天太忙了。秘書阿姨跟媽媽說過之後，被我給忘記了。”


  顧念安扔下勺子說：“隻要你不把爸爸找來，我是不會原諒你的。”


  她的性格倔強得很。每每這個時候顧君齊都很好奇，是不是宋微然小的時候也是這樣耍小性的，反正她小的時候不這樣。


  她說：“那個男人已經飛走了，你讓我去哪裏給你找爸爸啊。”


  顧念安忽然聲嘶力竭：“你騙人。分明是你把他給藏起來了，以前你就藏起來不給我爸爸，現在我自己找到了，你還是不給我。顧君齊，我討厭你。”


  她張著大大的嘴巴哭起來，眼淚劈裏啪啦的往下掉，跟小水管似的。


  顧念安從來沒有這樣失控過，即便這些年被小朋友嘲笑沒有爸爸，也沒有糾纏不休的向她要過。比起一般的小孩子，她已經算非常懂事的了。所以才說，如果一開始就沒有得到的話，還不是特別害怕失去。現在她見過那個“爸爸”了，曾被她親昵的抱在懷裏，再從她手裏奪去的時候，就像到手的玩具，占為已有之後是無論如何都不想放手的。


  孫青心疼得直叫祖宗，一邊來哄心肝寶貝一邊責備顧君齊：“你招惹她做什麽，這幾天她就不高興你是知道的，昨天連個電話也忘了回。我看你天天就知道工作工作，連孩子都要不管不顧了。”


  顧君齊心煩意亂的，有些後悔在爸爸這件事上跟她撒了謊。或許在顧念安第一次問起爸爸的時候，她就該告訴她，她的爸爸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了，便不會有後來的這些麻煩。但是，那時隻擔心顧念安幼小的心靈無法承受。


  如何顧念安想要什麽，她都能幫她找來，唯獨這個爸爸。


  顧念安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顧君齊到底不忍心，過去抱起她說：“昨天是媽媽疏忽了，是媽媽不對，我跟你說對不起。你看這樣好不好，今天一天我都陪著你。念安想去哪裏玩？”


  安撫了好一會兒，顧念安終於停止哭泣。


  顧君齊放下手裏的工作，決定帶她去遊樂場。那之前先回工作室處理了一點兒事情，叫周念安在辦公室裏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