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自慚形愧
他去廳門處的衣架旁拿上衣服離開。
外麵風雪大了起來,簡白本來想叫他緩一緩再走,或者幹脆今晚在大宅住下來。可是,她呆怔的站在那裏卻一句話也說不出。隻覺得喉嚨裏哽著一腔情緒,稍一張口就會不可遏製的噴發出。
於是咬緊牙關努力控製,眼淚還是無聲跌落。
他是從什麽時候知道宋景彥不是宋家的子嗣的?
這個被她小心掩護了幾十年的秘密,總以為不被任何人知曉,原來宋微然一早就知道了。
簡白如夢初醒一般,或許這便是這麽多年來他冷落她的原因。身為母親,她卻做出了背叛家庭的事。先前他一定對此充滿了怨恨,所以再不願意同她這個母親親近。冷言冷語,甚至不想她出現在他麵前。
由其當她詆毀別人的操守時,她隱隱約約看到宋微然眼中的厭惡。現在想來,沒有第一時間揭穿她,是他還顧念母子情份。
時過境遷他是打算原諒她了,就任那些羞辱的過往煙消雲散。
隻當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他還是一如既往的視宋景彥為兄弟手足,甚至將龐大的家業交給他。根本不在乎他是否是個“外人”。
就那樣將他辛苦打下的江山交給了他,那個跟他並非血脈相通的弟弟。
簡白的心髒劇烈跳動,她按著胸口慢慢坐到沙發上,忍不住輕輕啜泣。
沒有宋府城的這些年,宋微然將一家人照顧得很好。就算那段最苦難的日子,也是他獨自肩負起整個宋家,打碎牙齒和血吞。不論是家中的女眷,還是宋景彥這個最小的弟弟並沒有因為宋家的落魄就跌至穀底。
宋微然在用一種特殊的方式嗬護著宋景彥的成長,讓他雖然叛逆,卻不至於離經叛道不聽話。最後不管用什麽方式,終歸是激勵著他開始上進。這一切都是宋微然無形中為宋景彥做的事。
即便他知曉了真相又怎樣?他並沒有因此嫌棄他。在宋微然的心裏,宋景彥永遠是跟在他腳邊的那隻鼻涕蟲,嫌棄他麻煩的時候就用腳輕輕的踢一踢他,叫他離遠些。可是,他從未真的不管他。
簡白暗藏了一把年頭的私心在這一瞬間被擊得粉碎。
驟然覺得一直以來最對不起的人實則是宋微然,以往總以為他的能力強大,便覺得他能保護自己,所以對其他孩子的關愛更多一些。
豈不知他一樣是個孩子,強大的同時承受的也要比旁人多上許多倍。她便沒想過漫漫長夜他是否怕過,心裏是否為自己所承受的東西叫苦連天。
這世上並非強者就不會受到傷害,所謂的高處不勝寒。比起別人的俯首膜拜,他更想別人能夠給予溫暖。
這一生或許有一個人能夠給他那樣的感覺,就連簡白都覺得顧君齊很多時候那沒心沒肺的一笑,像陽光一樣明媚,的確是非常溫暖。
但是,就是這一束陽光卻被他們給驅逐了。到如今他的孩子又是孤零零的一個人了。
簡白淚如雨下,想起先前宋微然受的那些苦,她的心髒就忍不住傳出撕擰般的痛楚。
該給他安然的生活的,那本來就是全世界欠他的。比起宋微然的付出與承擔,他得到的實在太過微不足道了。
過往所有的悔恨在這個綿綿的雪夜匯集成河,簡白終於意識到自己的殘忍與自私,在宋家“耀武揚威”的這些年裏,她就像個跳梁小醜,一邊揮霍家人給予的溫情,一邊辜負了他們。
那些她自認為密不透風,隻要她不說就能帶進棺材裏的秘密,或許早已光天化日。
宋微然與生俱來的洞察力就是隨了宋府城的,他能發現的事情,跟她朝夕相處的宋府城又怎麽可能不知道?
恍然一夢間,簡白想到許多年前的一段時間裏,宋府城脾氣暴躁,麵對她的時候大都非常沉默。她隻以為他工作壓力大,難免不順心。現在想來,或許早在那個時候他就已經洞察了她的背叛。
最後選擇包容與諒解不過是想避免傷害自己最親近的人。
這些年過去,宋家從來沒有一時片刻將宋景彥當作外人看待過。反倒是她,內心充滿了防備。
跟宋家這份厚重的情份比起來,簡白自慚形愧。
雪越下越大了。
透過車窗看到連綿的雪花簌簌的往下落,沒多久樹上已是花白一片,遠遠望過去,仿佛開了一樹又一樹的梨花。
宋微然一下車直接往樓裏去。
手裏的電話響起來,他看了一眼來電顯示,去廳內接聽。
蘇瑞告訴他手術的時間安排。最後說:“明天就收拾一下來醫院吧,景彥已經為你安排好了病房。”
“手術前一天去不可以嗎?”宋微然打價還價。
蘇瑞語氣堅決:“開顱不是小手術,之前的準備工作很多,而且要做很多樣的檢查。明天上午你就收拾東西過來,否則我就叫人去五花大綁的帶你過來。”
宋微然說:“好吧。”
掛斷電話上樓。
一整天的時間都在馬不停蹄,到現在還沒有吃東西。可是,並不覺得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