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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章 同意離婚

  李琛一個人呆在這裏該是很孤獨的吧?那裏都是冷冰冰的,時有冷風呼嘯,那風梢像刀刃劃過他的臉龐。可是,他的微笑就在冰冷的月光裏溫柔綻放,仿佛無論過去多少年,他都將是一副不改初衷的樣子。


  寧夏坐到他的石碑前,因為來的晚,所以,連一束鮮花都沒能帶給他。她坐在那裏隻是細細的端詳他的容顏,二十幾歲的大好年華,對於一個男人而言,一切不過剛剛開始,卻又匆匆結束了。


  這張照片跟他工作證上的那張很像,嘴有咧開的弧度一樣。


  寧夏沉默的掉眼淚,來的時候有千言萬語想要說給他聽,可是,真正坐到這裏的時候,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了。


  如果李琛在天有靈,就一定可以看到她的心。


  夜裏的墓地是很冷的,即便穿了大衣,仍舊抵不過刺骨的寒意。好在今天晚上天氣很大,抬頭竟能看到星星,一顆一顆又大又亮。


  寧夏抬頭看了一會兒,抬起手來指著天上又大又亮的一顆問墓碑上的人:“那顆是你對不對?你在看著我呢,我就知道。他們都說你離開了,可是,我私心裏還是不太相信。覺得你從來沒有離開,一直在我身邊,在我心裏……”寧夏吸緊鼻子,繼續保持微笑,又指著那顆星星旁的一顆小星星說:“那是你的孩子,你們一定已經重逢了。所以,你們都不會孤獨,你要好好照顧他,告訴他,我對不起他。如果有來生,做牛做馬我也會還給他的。”


  寧夏一直在墓地裏呆到天亮,整個人都快被凍僵了,起來的時候手腳麻木。但是,仍舊不舍,想在這裏一直陪伴他。然而,她汙穢的一生還有待了結,現在還不是陪伴他的好時候。


  再次回過頭來看著他說:“等著我,我會再來看你的。”


  寧夏抬手抹去眼角的一滴淚,大步的向山下走去。


  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吳俊風的公寓。


  按了幾次門鈴沒人開。


  以為沒人,就要轉身離開的時候,那扇門反倒在身後打開了。


  披頭散發的宋佳佳出現在門口,上身套著吳俊風的白襯衣,下麵是白花花的一雙大長腿。


  “俊風在洗澡,你有事嗎?”


  寧夏目光掃過她:“你告訴吳俊風,寧夏過來找過他了。”


  宋佳佳“哦”了聲;“原來你就是寧夏。”


  寧夏離開的目光停頓。


  “你認識我?”


  “的確了解一些,聽說你跟在俊風身邊很多年了,真是辛苦你了。以後不必了,他的生活會由我來照顧。”


  寧夏看了她兩秒種,忽然抑製不住的諷笑出聲。由於是早晨,正是女人不施粉黛的時候,這個女人雖然保養得很好,但是,還是從眼角的紋絡看出些許滄桑的痕跡。既然一把年紀了,還玩這種小女孩兒的幼稚遊戲。寧夏更在心裏冷笑:“還真有不知死活的。”


  “你了解吳俊風多少,就敢在這裏堂而皇之的跟我喊話?”


  宋佳佳沒想到一個看似單薄的女生竟能這樣硬氣。她拉下臉說:“我了解他多少,那是我的事。俊風說過了,他已經不再需要你了,所以,麻煩你以後離得他遠一點兒。我可以明確的告訴你,我能給他的,你這輩子也給不了他。他不會跟你在一起的,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吧。”


  寧夏直接推開她,不理會宋佳佳在身後大驚失色,尖叫連連。她已經直接去了浴室,一伸手拉開那扇門說:“聽你的女伴說你不再需要我了,叫我滾得遠遠的,吳俊風,隻要你一句話,我今天走出去,頭也不帶回的。”


  吳俊風關掉花灑,頭上還在滴水,順著臉頰淌下來,他微微眯著眼睛,聽清寧夏的話。


  後麵宋佳佳也已經跟了過來,仍舊指控說:“俊風,是這個女人自己闖進來的,我攔也攔不住她,像個瘋子一樣……”


  吳俊風不由分說的給了她一巴掌,指著門口的方向告訴她:“滾。”


  宋佳佳一下被打懵了,不可思議的看著吳俊風。


  吳俊風再度提醒她:“從我家裏滾出去,把我的衣服留下。”


  宋佳佳稀裏嘩啦的開始掉眼淚。


  寧夏隻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然後對吳俊風說:“我先上班去了,我們中午再聊。”


  她頭也不回的離開,走到門口聽到宋佳佳近似卑微的企及聲,她在心裏想,這又是何必呢?


  貌似這個世界上癡傻的人,又總是前仆後繼。


  顧君齊一覺睡到天亮,醒來的時候覺得骨頭都睡軟了。


  孫青去家裏給她做補食去了。


  顧君齊坐在床上,扭頭看向窗外。金燦燦的陽光鋪滿窗棱,像碎金子一樣。這樣看著的時候,便給人一種錯覺,仿佛外麵春暖花開。但是顧君齊很清楚,走出去,風跟刀子一樣硬。


  她打開手機瀏覽新聞,江城風平浪靜。


  隻要她不將監控公諸於眾,宋微然就會相對的按兵不動。否則,他將會攪起一場血雨腥風,到時候誰都別想好過。


  一直以來顧君齊心有不甘,顧東發的死鑄就了她心裏一輩子的仇恨,做夢都想報仇。所以打定主意魚死網破。


  可是,直到昨天她才知道什麽叫做真正的慘敗。


  宋微然的無情才是一把真正的快刀,將一切都斬斷了。


  昨天他那隻大手伸過來的時候,捏緊的不是她的骨頭,是她的軟肋。那種疼是以往任何的一種疼都無法比擬的。


  那一刻的顧君齊疼至抽搐,甚至昏眩。她望著宋微然眼中的漠然,終於知道很多時候她是不能與他相抗衡的。


  因為,某此疼在宋微然看來無關緊要,卻可以要了她的命。


  顧君齊覺得人活著,除了不顧一切的匪氣,還要有自知之明。她知道,從今往後,哪怕是殘喘,對於她而言首當其衝就是活著。


  她坐在床上沉默的想了很久,任日光一寸一寸的從身上滑閃過去。


  仿佛是在時光裏靜靜回眸,她終於有勇氣回想一切,麵對一切。不用被禁錮在一個看似華麗透明,卻叫人呼吸困難的琥珀裏。


  顧君齊知道,強大的生命麵前,任何糾葛都隻是琥珀裏一個細小的雜質。哪怕成年累月,也不過就是那樣的一個點。渺小,僵化,永遠沒有生命力與蛻變力的斑點而已。


  她拿起電話打出去,即便沒有存儲,也能熟悉背過的號碼。


  “我們見一麵吧。”


  對麵靜了兩秒鍾,低低說:“好。”


  顧君齊套上衣服出來,站牌等出租車的時候正好有公交駛過來。


  她抬腳上去。


  前麵不遠就是這路車的終點,也是起點,所以,駛到這裏,車上不過兩個人,一對年輕情侶坐在公交車的末尾。女生枕在男生的肩膀上,兩人說著稀疏平常的事情,可是,神色輕鬆。


  顧君齊坐下來,車子平穩前行。明亮的陽光從車窗照進來,靜靜照在她的臉上。顧君齊舒適的閉上眼睛,隻覺得這種感覺像極了夢裏。


  昨夜的夢裏她回到了那個心無旁騖的學生時代,遇到了沒心沒肺的自己,這一回的夢裏沒有一直以來的撕心裂肺,有的也僅是青蔥歲月的平和與安然。


  她抱著課本,聽到熟悉的名字,依稀是自己暗戀的人轉到這所學校裏來了。


  然後偷偷的跑到另一座教學樓上去看他,那是高三獨立使用的教學樓,青春洋溢的少男少女,笑容都如陽光般格外燦爛。


  正是下課時間,走廊上異常吵雜。


  顧君齊依稀是來到了高三二班的後門,從那裏看進去,她喜歡的人仿佛青鬆翠柏一樣挺拔,因為個子高,就坐在班級的最後一排。爬在桌子上睡覺,陽光就透過玻璃灑在他蓬鬆烏黑的發線上。她抑製心髒的狂跳,有一種伸出手想要撫摸他頭發的衝動,覺得他那慵懶的模樣像貓一樣。


  她按了按自己的心髒,再度抬眸,猛地對上一雙桃花眸子,狹長眼睛微微眯著,加上嘴角輕佻的痕跡,果然跟貓一模一樣。而且還是一隻會墊著腳尖行走的波斯貓。


  那人邁開長腿直接朝她走過來。


  顧君齊的心髒怦怦直跳,下意識喚出他的名字:“宋微然。”


  其實學生時候的顧君齊哪裏認得宋微然,所以才說夢境這種東西天馬行空。


  但是,顧君齊覺得可能學生時代的宋微然就是那個模樣,五官沒有多少變化,隻是眉眼稚嫩,不似現在這般成熟穩重。還有就是身高,也比這時低了一點點,骨架也偏小一些。所以,穿著校服時的樣子就有一點兒清瘦,但是,滿身的朝陽彌漫,遠遠望去,即便意態懶散,也滿是青春的味道。


  宋微然走過來的時候,顧君齊就揚著首看他發呆。


  他也不提醒她,徑直坐在她的對麵。看她的臉色依舊蒼白,可是,比昨天好了一點兒。她的麵前放了一杯白水,金光的照耀下波光粼粼。


  顧君齊看了好一會兒,不由自主的在心中感歎過去的好時光,如果不是成年以後,在這個人心叵測的年代相遇,他們或許到不了現在這樣水火不容的地步。


  但是,命格子是一早就注定好的,任誰都無力改變。


  她終於垂下眸子,隻說:“昨晚我夢到你了。”


  宋微然定定的看著她:“一定是大刀闊斧,將我斬殺殆盡。”


  顧君齊說:“別說,還真是。”


  宋微然淡淡的一抬眼皮:“所以你今天約我來的目的,是為了確定我到底有沒有死?”


  顧君齊看了他一眼。


  與其說是叫別人死,不如說是來暫時放自己一條生路的。


  她喝了一口水說;“我同意離婚。”


  宋微然沒有作聲。


  顧君齊又說:“該給我的贍養費一分不能少。”


  宋微然靠在椅背上:“你該拿的,是一分不會少。不該給你的,你也一分別想多得。”


  顧君齊苦笑,殘忍的宋微然,吝嗇起來人神共憤。


  “要你的秘書準備離婚協議書吧,什麽時候準備好了通知我一聲。”


  好像怕她會反悔似的,宋微然說:“明天這個時候,我們還在這裏碰麵。”


  顧君齊說:“好。”


  她靜氣凝神的喝完一杯清水。


  宋微然就坐在對麵沒有離開,已經撕破臉皮的兩個人,每次見麵都是那樣的歇斯底裏。就在昨天他還揚手打了她一巴掌,她憂傷且滿眼怒意的看著他。那時候的宋微然覺得,如果顧君齊是一隻怪獸的話,非張開血盆大口吃了他。


  如今她終於被他給傷透了,連這樣相互折磨都不肯了,默然的想要了結這一切。


  幾年的婚姻,所有虛情假意的甜言蜜語,以及彌撒台前的海誓山盟……在這一刻都結束了。


  宋微然知道,這一回他是徹底失去她了,再回不到從前,也再挽回不了她。


  顧君齊側首看著窗外的車水馬龍,一個城市的喧囂與繁華不過隔著一層玻璃,卻像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一個吵雜,一個安靜。


  就像她和宋微然,中間也不過咫尺間的距離。可是,她知道,他們之間分隔的又何止是一整個宇宙。


  從此他們的人生背道而馳,一個向左,一個向右。


  赫然覺得此一生做過最荒唐的事就是對宋微然見色起義,那時候的自己怎就那麽孤勇,便沒想過這個男人實則不是她能招惹得起的。


  她將杯中的液體一飲而盡,恰似烈酒下腹,灼燒滾燙。那溫度一直燒到眼眶,被她極力逼退,不讓水蒸氣蔓延上來。所以,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徒勞張著,隻是暗淡無光。


  顧君齊拿起包,自認沒有必要再僵坐下去了,兩人已然沒了寒暄的必要,更沒了相視而坐的立場。


  她起得匆忙,離開時落下了絲巾。


  被宋微然順手拾起。


  叫住她:“等一下。”


  顧君齊回過頭來。


  眼睛裏有一點兒晶瑩,像是剔透的水晶。


  宋微然從不否認這個女人的美麗,從五官到氣質,從來都是無可挑剔。


  “你的絲巾。”


  他伸出手來還給她,手指白皙修長,骨節分明。仿佛一件上等的藝術品,是個比臉還要出挑的存在。


  顧君齊盯著他的手,想起這也是當年見色起義的一部分原因。他的神態那樣慵懶清貴,而他握著杯子的手指更是優雅到極至。於是,她不小心細節控了一下,就連整顆心都淪陷了。


  她接過絲巾沒有說話,轉身向外走去。


  宋微然也跟著走出來,隻是兩人的方向不同,所去的方向恰好相反。


  就像此去經年,彼此人生的軌跡,就是這般越走越遠。哪怕拚盡全力,也再尋不到重合的一點。


  是誰說過,擁有的時候要懂得珍惜,告別擁抱的時候要用力一點兒,因為,可能這一次的分別,就將是永久的分離。


  風在宋微然的耳畔沙沙的吹著,拂動他鬢角的碎發。羊絨圍脖柔軟的貼合在皮膚上,很舒服。這條藏青色的圍脖是兩年前顧君齊花了一個月的時間給他編織的,手藝不佳,幾處都有漏洞。好在他品味不凡,戴上之後仍顯高雅,不至於讓它看起來粗糙又廉價。


  其實早在兩年前就被顧君齊給塞到垃圾袋裏準備扔掉了,那時候她說這種東西戴出門去一定會被別人笑死,到時候肯定有人調侃他:“你老婆怎麽那麽笨啊。”


  宋微然記得當時自己說:“要是有人敢這麽說,我非指著他的鼻子罵,你媳婦兒才笨呢。”


  顧君齊就在床上笑得前仰後合的。


  她說:“老公,你真是太好了。”


  那時候的顧君齊總是笑得很大聲,生氣也是,驚天動地的。哪裏像現在,天大的事情麵前也是不動聲色。


  記得有一次他喝多了酒,回來時很晚了,顧君齊仍舊坐在床上等他。他看到家裏開著燈,一路走上樓去,進門後擁著她一遍一遍的喚她老婆。其實兩人前一晚才發生了一點兒口角,顧君齊曾在電話裏歇斯底裏的喊,叫他馬上收拾東西從家裏滾出去。宋微然覺得男人要臉麵,就回來裝腔作勢的收幾件自己的衣服,不過是將襯衣和幾件西裝一股腦的扔到床上去,做出下一步便要打包帶走的假象。


  顧君齊看到他的舉動氣哄哄的,以往這種情況他都會過來哄她的。


  她動了怒,拿出紙和筆作勢要寫離婚書。


  最後宋微然說了句:“無理取鬧。”就到對麵的客房裏睡了。


  第二天早上兩人和好如初。


  晚上他有應酬回來晚了,攬著她沒臉沒皮的說些甜言蜜語,連帶跟她道歉。


  顧君齊手腳並用纏在他的身上,問他:“昨晚為什麽要收拾東西,你怎麽不走啊。”


  他就說:“你電話裏態度那樣堅絕,我總要裝模作樣一下吧。”


  顧君齊哼哼:“以後我讓你滾,你要是敢真走就死定了。”然後問他:“我說離婚你怎麽辦?”


  宋微然說:“休想。”


  “我趕你走呢?”


  “死賴著也不走。”


  “那我要是走了呢?”


  “天涯海角我也找到你。”


  顧君齊指著他:“這可是你說的,要是說話不算話,看我不收拾你。”


  如今那些理直氣壯早已不複存在。現在的顧君齊學會了即便痛,也能忍著不去呻吟。他能看到她在氣極時攥緊的拳頭和咬緊的牙關,無不說明她在極力隱忍。時至今日她已經學會了如何收拾自己的情緒,不會在人前一覽無餘。


  果然,人長大的最好方法就是曆經挫折。


  宋微然想起當年的自己,咬緊牙關艱難前行的時候,他曾恨過全世界。可是,慢慢的就釋然了,如果不是經受過那些磕磕絆絆,他一定不會在一夜之間逼迫自己快速成長。


  保護自己的最好辦法就是日漸強大,要知道,這個世界沒有人比自己更靠得住。隻有自己變強大了,接下去的路才能越走越順。


  冷風灌進脖頸中,宋微然攏緊圍脖。從口袋裏掏出一支煙來點上。昨天傷到的手指這會兒暴露在凜冽的空氣中,仿佛是生了凍瘡一樣,火辣,痛癢。這種痛苦很難消除,即便將皮膚抓破了,也都無濟於事。


  宋微然輕輕的嗬了口氣,隻在想,等初雪到來的時候,用雪蹭一蹭就不要緊了。


  然而,那一天忽然這樣的遙不可及。


  顧君齊一路向前,步伐又大又快。


  夢裏宋微然也是以這樣的步伐來到她麵前。突如其來的捧起她的臉頰親吻她,唇齒貼合著她的嘴角很溫柔,她能感覺到他吐出來的氣息溫和:“顧君齊,我喜歡你很久了,你怎麽現在才來?”


  下雨了麽?一場滂沱大雨從天而降,不然為什麽雙眸模糊,連前方的路都要看不清了。


  隻覺得冷風吹過來的時候,臉蛋生疼。


  顧君齊下意識抬頭,地下停車場,上麵是灰色的水泥頂,又怎麽可能下雨呢。


  隻有通堂風從入口呼呼的吹進來,便感覺格外的冷。


  她快速打開車門坐進去,一時暖意漫布全身。她坐在駕駛座上一點一點消化自己的情緒,告訴自己不該難過的,就要從一場災難裏抽身出來了,難得自己能看開,應該慶幸才是。


  但是,慣性使然,想適應一種生活狀態並非容易的事。


  就像每天早上醒來,她還是習慣翻過身來看身旁的人。幾次落空之後,才慢慢將起床的流程變成睜眼之後不是轉身,而是仰麵看天花板。


  就像每次推門進來,唇齒開合,想喚的仍舊另有其人。隻有看到客廳的擺設後,才幡然醒悟,那個廚房裏忙碌不停,等著她歸家的是自己的母親。


  就像受到委屈的時候,還是下意識想去按那個快捷鍵,拿起手機的時候才想起,連號碼都刪除了,時過境遷,有些人早已不複存在。


  ……


  顧君齊坐在那裏,一心一意隻往好的方麵想,想超脫後的自己,想日後有人陪伴的人生……一路上隻是不敢停下來。


  等她回去的時候,韓敬修已經找她找瘋了。


  “去哪兒了?不在病房呆著,電話也關機,阿姨都快急死了。”


  顧君齊問他:“我媽呢?”


  “先回家去了,看你有沒有回去。”


  顧君齊先去給孫青打電話,告訴她自己已經回到醫院了,叫她放心。


  轉過頭來,發現韓敬修仍舊一臉嚴肅的盯著自己,動了下唇角,皮笑肉不笑的:“幹嘛一直苦大仇深的看著我,我這不是已經回來了。”


  韓敬修板著臉說:“你知不知道自己的身體還很虛弱,這樣胡亂跑出去,真有可能造成流產。”


  顧君齊坐下說:“我覺得這個孩子沒有那樣嬌弱,昨天那種情況他都沒有事,說明他真的是投奔我而來的,想認我這個媽媽。”


  “不要用天意來跟我對抗醫學上的風險。”


  顧君齊這回真的忍不住笑起來:“別說,你這個院長當的還真是有模有樣。”


  “我沒跟你開玩笑。”


  “我知道。”顧君齊跟著認真起來:“韓敬修,昨天謝謝你。麻煩你去幫我取證,還要你的手下幫我撒那樣一個彌天大謊,真是難為你們了。”


  說起來也是巧合,昨天會議結束,韓敬修一開機就看到有顧君齊的來電提醒,回過去的時候救護車正拉她來仁愛的路上。


  顧君齊便拜托他去那家餐廳調取監控錄相。


  韓敬修那樣通透的人物,顧君齊不過三言兩語,他即明白她的用意。連接診的醫生都安排好了。


  那個流產的謊言隨之而出,連顧君齊都信了。所以,一度痛不欲生,才發現,即便天大的仇恨,以失去自己的孩子來報複,結果實在太過慘痛了,根本超過了她的可承受範圍。


  如果不是這個謊言,顧君齊還意識不到這個孩子對她的重要性。就在那家餐廳裏,她一度想用這個孩子去毀掉沈青青得意的人生。所以,她才會刻意撞上桌角,製造一種殘暴的假象。以為為了報複,一切都是值得的。


  “但是,當聽說孩子不在的時候,難過真如潮水一樣淹沒了我。即便那是宋微然的孩子,可是,他卻長在我的身體裏,我曾用幾年的時光盼望他,就算他來得遲了些,但是,我仍舊喜歡他。實則我的內心深處已經為他傾注了幾年的感情,從我想生個孩子這個念頭迸發的那一刻開始,我就已經開始投注感情了。所以,失去了,仿佛過去那幾年的時光也一並流失掉了,虛度年華,一無所有。我害怕那種被完全掏空的感覺,找不到一絲絲有價值的存在,所有現實的結果無一不在告訴我,過去那幾年我徹徹底底的錯了,無論是走過的路,還是遇到的人。但是,有了這個孩子就不一樣了,這個生命的到來,如同是對我破敗人生的挽救,他同樣給我帶來了生機,叫我知道,人生不能隻因為仇恨而活著。除此之外,還有許多珍貴的東西值得我們去陪伴,而不能一心隻想著為仇恨殉葬。


  但是,如果要宋微然知道這個孩子的存在,他是絕對不會叫他順利來到這個世界上的。所以,即便不將他當成報複的砝碼,一樣不能叫他們知道這個孩子還存在著。”


  “那接下來你打算怎麽做?到其他城市去把孩子生下來嗎?”


  顧君齊說:“我已經同意和宋微然離婚了。”


  為了給自己的孩子爭取一線生機,為他創造一個平和的出生環境,便想在這裏了結所有糾葛。隻要宋微然和沈青青如償所願了,她是去是留,是死是活,也便沒有人肯去關注。到時候她才能順利的將這個孩子生下來。


  她抬起頭來又說:“有的時候取舍真的隻是一念之間,想要拋棄的時候,轉念覺出自己的不舍。以為永遠放不開的時候,轉念卻釋然了。所以,不到結束的那個點上,誰也無權說永遠。”


  韓敬修望著她的目光充滿柔和的光,她能想明白了,當然再好不過,不論是以什麽方式,隻要不再抱著跟宋微然同歸於盡的心態了,就有無限幸福的可能。


  “可見你的決定是對的,心意的轉變,價值的取舍都是對的。這個孩子給你的生命帶來了轉機,如今的你宛如新生。是我之前一直期待的樣子,所以,按你想的做吧,去一個新環境中將孩子生下來。“


  顧君齊仍說:“謝謝你,韓敬修。如果不是你領會了我的意思,叫他們幫著我一起隱瞞,被宋微然知道的結果是,這個孩子一定就保不住了。”


  韓敬修伸出手來揉了揉她的發頂:“謝我做什麽,你不是說了,這個孩子能夠留下來是天意。他執意想要你做媽媽,去留不是別人說得算的。”他盯著她的眼睛又說:“而且,除了媽媽,我覺得他同樣需要一個爸爸。”


  “韓敬修,我知道你為我做了很多,但是,我更知道自己配不上你。”


  韓敬修皺眉:“拒絕別人最好用的借口就是配不上這一說,其實你分明知道,愛一個人,愛了就是愛了,根本不問對錯,好壞。”


  顧君齊真要被韓敬修的唇齒給打敗了。


  韓敬修也不逼她,隻說:“好了,以後再討論這個話題。你出去跑了這麽久,上床休息一會兒吧。”


  顧君齊說:“好。”


  中午寧夏給吳俊風打電話,約他一起吃飯。


  吳俊風電話裏有些討好的說:“今天中午我有工作,晚上好吧?去你喜歡的那家西餐廳吃,然後陪你去看電影。你不是最喜歡看諜戰片,我剛剛看了下,正好一部評價不錯的片子上映。”


  寧夏說:“好啊。”然後又說:“晚上我去你那裏過夜,你正好給我解釋一下,今天早上的那個女人到底是怎麽回事。”


  一提到宋佳佳,吳俊風就忍不住頭疼。他沒想到那個女人就是神經病,粘上之後,竟像狗皮膏藥一樣。此時就坐在餐廳裏等著他,吳俊風之所以還肯耐著心的來見她,就是想問她到底怎麽樣才肯離開。這樣的遊戲他真的是倦了,一天都不想再玩下去了。


  應付寧夏之後掛了電話,推門走進來。


  宋佳佳早上才挨了他一耳光,還被他掃地出門,轉眼就沒事人似的約他一起吃午飯。說到底不過就是害怕失去,所以,即便遭受了屈辱的對待,還是肯先行低下頭來討好。


  臉上掛著笑說:“俊風,你來了,我點了幾道你最愛吃的菜。”


  豈不知吳俊風最厭煩的就是女人沒有節操的獻媚,像淪落風塵的妓女一樣,讓人隻有踐踏的衝動,而沒有一絲一毫想要憐惜珍重的感覺。


  吳俊風隻覺得宋佳佳這樣的女人認識久了,就會讓人感覺相當乏味,完全沒了初見時的那點兒妖精一般的嫵媚。不似寧夏那樣有棱有角,即便收斂情緒,眼神也是冰冷的,厭惡其實都寫在她的臉上。仿佛隻要他再得寸進尺一步,她就會劃傷他。


  他坐在那裏明顯不悅:“不是告訴你不要再來找我,你怎麽就聽不懂我的話。”


  宋佳佳還是一昧的想要認錯。


  “俊風,早上是我不對,我不該對你女朋友胡言亂語。其實我是因為嫉妒她,所以,才說了那些話的。以後我保證不會了,不再幹涉你的私人生活好吧?”


  見吳俊風一副不容緩和的樣子,她笑嘻嘻的:“好了,別生氣了,快點兒吃東西吧。”


  吳俊風忽然雷霆大作,抬手將桌上的盤子掃落下去,吼道:“你到底有完沒完,怎麽這麽煩?”然後指著她的鼻子說:“你一個堂堂千金大小姐,不要臉的是吧?你到底要我說幾遍才能聽明白,我厭惡你了,不想再見到你。所以,遊戲到此結束,以後不要再出現在我麵前了,懂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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