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天寧寺
府內不遠處,襲了一身青衣的女子提著食盒隱在人群中,望著漸行漸遠的馬車。
“姑姑,你說我以後是不是不用再給將帥送餐食了。”申鸞衣望著緩緩關閉的將軍府大門向身側的年長婦人問道。
“不。”申嬤嬤咬牙切齒道。
緩了緩心中意難平的那股氣焰,接著語重心長道:“餐食還是要送的,將軍是位重情誼的人,你為他擋過箭,他是不會置你於不顧的。”
“可是,可是,將軍心裏隻有那位星護衛。”申鸞衣眼中蓄著清淚道。
申嬤嬤抬手將她臉頰上的淚珠擦拭掉:“不怕,就算是做將軍的側室也是好的,將軍不會虧待你的,隻是要等,等一個機會,等著將軍能正眼看到你的那一天。”
青鸞衣隻能無助的點了點頭。
馬車一路行駛,星辰坐在馬車內,興致勃勃的從帳簾內望向外麵的集市。
集市上早已熱鬧非凡,各種小商小販的叫賣聲不絕於耳,孩童提著燈籠走街串巷,口中還唱著順耳的童謠。
“真是熱鬧呀。”星辰歎道。
正在閉目養神的煦寒聞聲睜開雙眸,看著滿心歡喜的星辰問道:“芙蕖林可有如此熱鬧?”
“芙蕖林?”星辰回想著那處仙地,仙山福澤,處處是奇花異草,卻沒幾個人影。精怪們食天地之靈氣,汲日月之精華,每日都在忙碌著修道成仙。也就後山土地老兒的茅草居還有些煙火氣息。
星辰言道:“自然是沒有,方圓幾百裏都不見個人影!何來熱鬧。”
“你的雙親可還在世?”煦寒問道。
“雙親?”星辰極力回想著小時候九沉爺爺對她講過的自己的身世。
“母親已然不在,父親大概還在吧,不過不甚清楚,因為我從未見過他。”無悲無喜,像是在說最平常的言語。
“不怕,以後有我就夠了。”煦寒淡淡道,也似在說著平日裏最簡單的言語。
不曉得該回複些什麽,隻是心間微微有些異動,像是一塊遇暖而裂的冰,像是遇春而開的一朵蓮瓣,情不自禁舒展笑意,害羞的轉頭去看帳簾外嬉鬧的孩童,感覺此時此刻似夜幕上懸掛的明月,最是圓滿。
馬車踏著塵埃一路前行,進入蓮莊,還不停歇,一路往人跡罕至的夜霧中行去。
“我們這是要去哪裏?不是要去吃荷花宴嗎?”星辰疑惑問道。
“先隨我去拜訪一位故人,現下還早,荷花宴要等到亥時才開席。”煦寒道。
“咦”星辰腹裏更加疑惑,“這冰碴子最近在自己麵前竟然很少自稱本將了!看來人呀一直端著一副冷冰冰的架子也有疲乏的一天”。
在夜幕中行了數裏,到了一處人際荒涼的地方,兩人相繼從馬車上躍下,一座破舊的寺廟杵在當前,四麵都是空蕩蕩的田野。
廟門敞開,似是早知今日有客來訪。
煦寒牽著星辰緩步行至廟內。
明月懸掛在高空中,照應著這破舊的廟宇,恍惚間,星辰隻覺得這廟宇似是有明光閃爍。
“興許是今夜的月光太盛,將這廟宇都照映的閃著光芒”星辰暗自思忖道。
廟門正前方有一座殿宇,星辰隨煦寒前往,方看到,那座殿宇上的牌匾上刻著三個大字,牌匾久經風霜,有些掉色,隱約看的清楚是“天寧殿”三個大字。
殿內有微弱的燭火閃爍,殿門同樣大開,未進殿內,便看到正殿前供奉著西天釋迦牟尼的金身,兩側是文殊,普賢兩位菩薩。
佛祖金身前的兩個蒲團上,分別臥坐一大一小兩個布衣和尚,大和尚一手敲著木魚,一手持了佛珠口中默念著佛經,小和尚跪坐在一旁同樣口中默念著什麽。
兩人進入殿內,那位年長和尚手中的木魚也停了下來,似是後腦勺長了眼睛,未轉身便問道:“你來了?”
煦寒雙掌並和,雙膝跪地朝著前方偌大的佛像跪拜,星辰見狀也忙不迭的跪在地上參拜釋迦摩尼佛。
拜過佛祖,煦寒方起身回複那位年長的和尚道:“是”
不見那和尚有何言語,煦寒接著道:“今日蓮莊大擺荷花宴,空塵怎麽不去耍玩。”
靜靜跪坐的小和尚站起身子雀躍道:“空塵早和佑蒼師父說過要去蓮莊看荷花,佑蒼師父命我在此等著煦寒哥哥來此一起去呢。”
回轉身子,星辰方看到這小和尚麵色白皙且稚嫩,看起來是凡人五六歲孩童模樣,但是不知為何,看在星辰眼裏總感覺這孩童有些空洞無力,好似漂蕩的浮萍,一陣大風就能將他吹跑似的。
“哎?這位漂亮姐姐是誰呀。”望見煦寒身邊的星辰,小和尚空塵瞪著疑惑的大眼睛問道。
“小機靈鬼,你怎麽看出姐姐我是女子的,我分明披著男子的衣袍呀。”星辰更加疑惑了。
“這天上地下,我還未見過似姐姐這般美麗的女子呢!”空塵小和尚稚嫩的童聲聽在星辰的心裏,竟無比受用。
“還是第一次有人說姐姐生的美麗,旁人見到姐姐都是一臉驚恐狀呢!”星辰咯咯笑著對空塵道:“你想去參加荷花宴嗎?一會兒姐姐帶你去。”
“好呀,好呀”空塵雀躍的拍手叫好。
聽著他二人你一言我一語,煦寒麵上浮現笑意。
“空塵,省經閣門前的芭蕉蔫了,你帶姐姐去看看。”臥做在蒲團上的佑蒼大師終於起身,對身側的小和尚道。
“看芭蕉?看什麽芭蕉?看芭蕉作甚?”星辰也是一肚子的疑惑。
也未想個明白,臥坐在蒲團上的僧人站起身子,緩慢踏至星辰麵前,伸出手指在她印堂處輕輕一點。瞬間,星辰感覺靈台無比清爽,六識歸位,靈氣流經四肢百骸,封鎖的神識頃刻間衝破牢籠,千年的修為也流淌溢出到心脈間。
啊?星辰驚歎,這僧人老頭竟然把自己封鎖的神識解開了,就連修為也恢複了,他這是何意?
星辰疑惑間,那老頭說:“姑娘天性純善,無需枷鎖傍身亦能行走人間。”
“總算是說了句實話。”星辰腹裏歎道。
“救活芭蕉要緊,勞煩姑娘前去看看。”佑蒼大師道。
不待詢問,小和尚便拉著星辰往天寧殿外跑去。
待兩人跑遠。
“這姑娘不是俗世之人,你緣何不放她回她該回的地方。”佑蒼大師手持佛珠,望著殿外月色籠罩的大地。
“師尊,煦寒有惑待解。”煦寒雙掌合並。
“緣來天注定,緣去人自奪,種如是因,收如是果,一切唯心造。”佑蒼大師不問煦寒有何疑惑需解,倒是念了一段經文。
“唯心造!”煦寒默默重複著空塵大師的話。
“姑娘不是凡人,你亦有天命在身,若你想與姑娘修成正果,必會大劫將至,離魂歸天亦是有的,你還要堅持嗎?”空塵大師眼睛迸發著精光定定的望著煦寒。
“隻要她留在我身邊,煦寒無畏劫難。”煦寒亦是定定的回望著空靈大師。
許久,佑蒼大師雙手合十歎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罷了,罷了,你乃俗塵之軀,自然有命中的姻緣,該來的總是會來。”
言罷,掌中多出一小簇藍色的火焰,默念一聲咒門,一掌拍進煦寒的心髒處。道:“希望大劫來至,它能保你一魄。”
“多謝師尊”言罷,跪地向佑蒼大師磕了一個響頭便踏出天寧殿。
卻說星辰被那小和尚空塵拽著去看什麽芭蕉,心中疑惑重重“這麽破的寺廟還有省經閣?芭蕉蔫了為何不澆水?這小和尚竟然能一眼看出我是女身,真是一個奇怪的地方。”
隨小和尚到了一處茅草屋前,星辰借著月色瞅了瞅,茅草屋的門頭上確實有塊似要掉落的牌匾,上麵刻著模糊不清的字跡,細細看下去,確實是‘省經閣“三個大字。
“這裏是省經閣?”星辰驚異道,這也忒破了。
小和尚點點頭。
“芭蕉呢?”星辰問道。
小和尚往下指了指,星辰這才看到自己正踩在一株蔫了吧唧的帶著黃邊的綠色植物上。
“你救救它吧。”小和尚用祈求的眼神望著星辰道。
“你日日給它澆水,它自會恢複生機,何須我來救。”星辰道。
小和尚蹲下身子去輕撫那芭蕉的葉子道:“我澆過了,沒有用處!”
星辰疑惑問道:“澆水沒有用處,我也沒有法子了。”
小和尚嘟嘴道:“不,你有。”
“我沒有”星辰辯解道。
“你有”空塵小師傅倔強道。
“我真的沒有啊,你就別為難我了。”星辰祈求。
“佑蒼師父說你有,你就是有,你不試試怎麽知道!”小和尚道。
“怎麽試?”星辰問道?
“給它澆水呀。”像看傻子一樣看著星辰,連星辰自己都懷疑自己真的有起死回生的本事?
“好了好了,姐姐給你變個戲法啊。”說話間,星辰在心中默念了一聲“起水咒”,瞬間瑩白的指尖流出涓涓的泉水。修為恢複如初,星辰迫不及待要試試了,看看自己的道法有沒有退步。
星辰將指尖對準那株芭蕉,澆了半響,也不見芭蕉有一絲生機。
星辰澆的甚是不耐,收回指尖,對著那芭蕉罵道:“什麽破東西,氣性這麽大,老娘不管了,呸。”向那芭蕉吐了口唾沫星子便要轉身走。
誰曉得那芭蕉被沾了唾沫星子的枝葉竟然微微抖了抖。
“星辰姐姐,快看,快看。”空塵小和尚激動的指著那芭蕉道。
“哎?怎麽回事?”疑惑間又對著那盆芭蕉吐了幾口。
瞬間,那芭蕉的枝葉迅速回歸朝氣,泛黃的芭蕉葉也褪去暗色轉為翠綠。
空塵激動的拍手叫好:“太好了,太好了,佑蒼師父說的果然沒錯,龍涎水確實能令芭蕉起死回生。”
此話卻將星辰嚇得一個激靈“他們竟然曉得我是龍獸?”
“我,我明明吃了丹藥將神識鎖住,你竟然能看出來姐姐我是龍獸,說?你是人是妖?難不成是神仙?”星辰裝出一副凶狠模樣問道。
“都不是,不過以後姐姐會知道空塵到底是什麽的。”空塵笑的甚是燦爛的對著星辰言道。
“故作神秘,哏,姐姐我在芙蕖林裏什麽沒見過!你到底是個什麽物種,姐姐我一點也不好奇,不好奇。”言罷,便往前院行去。心裏暗自思忖,看在他這麽可愛的份上就權把這小和尚當自己人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