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粱上君子
蒼漠嗤笑一聲道:“皇上大可放心,此獸已成魔,他永昌將軍縱使有勝於常人的本事也不過區區一介凡人,絕不會是嗜血獸的對手。”
頓了頓接著道:“隻要按照我的計劃行事,終會得勝還朝。”
寧玉太子望著那酣睡的巨獸,陷入沉思。
夜幕已至,將軍府裏三三兩兩的燈盞相繼湮滅,一片寂靜,隻宿陽殿裏還亮著一盞微弱的青燈。
此刻,煦寒正手持狼毫在泛黃的宣紙上勾勒一副人物畫作,微弱的暗黃燈光下,專注的麵目竟不勝平常那般淩厲,甚至還攜了一絲笑意在嘴角邊。
筆下是一副女子的肖像,還未上色卻能看出,那女子青絲紛揚,眉目間透著無窮的靈動,攜著一絲絲英氣,嘴角噙著春風笑意,讓人一眼望過去好似就能陷入那畫作中無法自拔。
正當煦寒聚精會神的描繪著筆下的畫作,宿陽殿的大門吱呀一聲,被人從外打開,隻見木霖進入宿陽殿內,又轉身將門關的嚴實,才抱拳單膝跪下恭敬道:“將帥。”
煦寒將思絮從那畫像中拉回來,眉頭微蹙,麵目又恢複往日的淩厲,低聲道:“起來回話”。
木霖一聲“遵命”站起身來,道:“將帥,當日在將軍府放箭的黑衣人已查出來是蜢蚩人。”頓了頓接著說道:“不過人已經死了,屬下找到他的時候,他即刻服毒身亡,死無對證。”
“無需對證了,那位蜢蚩王子大概已然抵達國都了。”煦寒道。
“屬下這幾天已然部署了隨身的護衛,確保將軍府的安危。”木霖道。
“不必,本將無妨,隻派幾名暗衛,跟在星辰的周身,莫要讓她察覺。”想到當日,星辰一心想要隨他去往蜢蚩,煦寒的心髒似是被什麽物什狠狠的揪在一處,怎麽可以放她離開自己的身邊,他做不到,也絕不會讓那人將她從自己身邊帶走。
望著案幾上勾勒的星辰的畫像,煦寒道:“想必星辰與穆恒當日碰到的夜行人就是蒼漠,這幾日,小心防範,莫要讓閑雜人等再靠近她周身。”頓了頓接著道:“派探子到皇宮裏麵打探情況。”
“將帥的意思是。。。。”木霖恍悟。
“隻管去查,風吹草動,速速來報。”煦寒一聲令下。
“是”言罷,木霖抱拳一輯,便火速踏出宿陽殿內。
待屋內回歸寂靜,煦寒再次手持畫筆描繪那副畫作。
隔壁的星輝閣內,星辰此刻正睡的香甜,不曉得做了什麽美夢令她一邊吧嗒著嘴巴,一邊展露出笑意,身上的錦被也被裹得亂七八槽團成一團,抱在懷裏。
夜幕下的星輝閣一陣春風拂動,一名通身裹著黑袍的夜行人揭開了星輝閣屋頂上的一片碩瓦,靜靜的望著酣睡中帶著笑意的星辰。
暗影浮動,那夜行人,縱身一躍,破窗進入星輝閣內,在寂靜的深夜中竟未發出什麽聲響,可見此人功力深厚。
待那人踏入閣樓內,離酣睡中的星辰越來越近,走至床榻旁,那人隻呆呆忘著榻上的人半響,才伸出五指想要撫上她的麵龐。
此刻的星辰猛然睜開雙目,伸手便要戳那人的一雙眼睛,那夜行人大驚,忙忙迎了雙臂去擋,星辰見他雙臂擋開,另一隻手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揭去了夜行人黑色的麵具。
待那人的真麵目顯露,星辰大驚,驚奇道:“蒼漠?”
此人正是蜢蚩王子蒼漠。方才他破窗而入的時候星辰早已察覺,到底不是凡人,五識自然要比常人靈敏,聽到異動,星辰就已經從酣睡中清醒。
誤以為是入了飛賊要來偷她的物什,心想著自己也沒有什麽值錢的物事來叫這飛賊偷盜,隻莫要將她平日愛看的話本子取走即刻,其他,他愛拿什麽取走便是,所以便也沒放在心上。
隻是這人進了她的閣樓,卻也沒有翻箱倒櫃的找什麽值錢的物事,隻聽著那愈來愈近的腳步聲疑惑,這家夥要作甚?難不成要偷人?隻聽這園子裏的嬤嬤們私下說過,有一類小偷叫采花大盜,不偷金銀財寶,專偷適齡女子。
自己已然幾百歲了,雖然不太適齡,但是也算是女子吧,遂此人一定是采花大盜。聽那些長舌婦們說過,那些采花大盜都長的其醜無比,平日裏娶不上媳婦,所以才要去偷姑娘來給他做媳婦。
其醜無比到底是有多醜?在芙蕖林裏,那些妖精怪獸修成人形的少之又少,但修成半個人形的卻滿林子裏遍地是。半人半獸,可想有多奇形怪狀了。
這人間的奇醜無比到底是個什麽模樣,一心想瞅瞅的星辰上來便將那夜行人的麵具摘下。
沒承想,沒見著什麽其醜無比的采花大盜,隻碰見一位英俊帥氣的老熟人。
“蒼漠?”星辰大驚,道:“幾月不見,你竟墮落至此,要來當采花大盜?”
“什麽采花大盜?”蒼漠也是一臉茫然。
“你裹著這一身黑來此處,即不偷金銀細軟,那定是來偷妙齡女子的,不是采花大盜是什麽?”星辰問道。
“哈哈哈哈”聽了星辰一番推諉,蒼漠頓時被逗得大笑兩聲。
頓了頓才道:“星辰,我今夜前來,是要帶你走的。”
“帶我走?”星辰疑惑,問道:“為什麽?”
“你還記得當日在邊疆,你我約定要同我一起回蜢蚩嗎?現在我來帶你回蜢蚩。”言罷,便定定的望著還是一副睡眼惺忪模樣的星辰。
“可是。。。”本想一口回絕,卻發現也沒有什麽理由留在此處,可是,可是什麽呢?沒有什麽可是,沒有什麽理由自己必須留在此處,可是就是覺得如若走了,會有不妥。
沒有了當初一走了之的豁達,這裏很好嗎?有什麽好玩的好吃的牽動著自己必須留在此處嗎?似乎是沒有的,沒有必須留在此處的理由,但此刻卻並不想離開。
“可是蒼漠,我此刻還不想離開蒼寧國。”星辰道。
一瞬間,蒼漠眼神裏的光芒幻滅,但仍舊問道:“為何?”
為何?為何?為何?星辰極力的尋找著答案,卻一無所獲,隻腦海中浮現出一個麵若冰霜的容顏。
“我,我不知道為何?但是我還不想離開此處。”星辰低垂著眼眸,像一個做錯事的小孩子。
可是她又有什麽錯,她隻是想要留在此處,隻是不願意同自己走罷了。她的心在旁的地方,是他搶也搶不來的。
“沒關係,我可以等,星辰,終究我會等到那一天的,你終究會厭倦此處的。”蒼漠纖長的指尖撫上星辰披散在後頸的墨黑長發上。
眼神忽而變得淩厲,內心頓時殺意四起:煦寒!擋我者死!我一定要殺了你。
此刻,星輝閣外似乎傳來戩安的聲音“怎麽回事?”
“不曉得怎麽回事,忽然暈倒了!
“看來有人闖入將軍府了。”
還不待聽清楚閣樓外的護衛們的言語,蒼漠一把將星辰擁在懷中,道:“等我。”
言罷,便重新覆上麵具,輕身如燕,躍出窗外,借著月色掠過重重殿宇遁走了。
不待星辰回過神來,星輝閣的門,被一掌劈開,那聲音大的直叫星辰頭昏腦漲,待看清來人,星辰揉著腦袋歎息道:“這大晚上的還讓不讓人睡覺了,你們都是夜貓子嗎?”
煦寒裹著一身寒氣進入宿陽殿內,踏上閣樓,聽著星辰的言語,眼風一眼掃到那被損壞的窗戶,抓住星辰言語間的關鍵詞問道:“你們?什麽你們?”
“你們來便來吧,拿門和窗戶置什麽氣,不能好好的光明正大的推門進來嗎?”星辰答非所問道。
煦寒忙走近星辰休憩的榻前,指尖觸到星辰的手腕上,問道:“方才誰來過了,有沒有受傷?”
星辰任她抓著自己的手腕,道:“不過一個友人罷了。”
“什麽人要深更半夜,從屋簷上來尋你。”煦寒眼眸忽而淩冽道。
星辰望著他那副冰霜麵也不再隱瞞:“就是你的死對頭,蒼漠啊。”
“他來尋你作甚?”
“不過,不過是敘敘舊而已。”星辰道,頓了頓忙忙掩飾:“他是你的死對頭,以前跟你打過仗,當然不敢從正門走了,你且放心吧,你這府裏的物什,他一件也沒動,沒動。”
蒼漠好歹也算是個正人君子吧,大晚上的做這梁上君子確實不太雅觀,免得被旁人誤以為是來偷東西的才好。
“最好沒動。”煦寒將緊握星辰手腕的掌心鬆開,冷冷道:“你還在打著同他一道回蜢蚩的主意?”
星辰大驚,這冰碴子會讀心術吧,他怎麽曉得蒼漠來尋自己一同回蜢蚩的事宜。
“沒有,沒有,沒有,屬下是將帥忠心耿耿的護衛,怎麽會隨意離開將軍府呢!”星辰狗腿的望著一臉冰霜像的煦寒。
“如此最好。”煦寒斜睨著眼睛看向心虛的眼神飄忽不定的星辰。
星辰被看的好不自在,良久才小心翼翼道:“將帥,現在才剛過子時,您也該回宿陽殿歇著了。”
“本將今日就歇在此處了。”言罷便要褪去外袍。
星辰慌忙去阻攔那褪了一半的衣裳的手掌,道:“將帥,將帥,有話好好說,這裏窗戶也破,門也破的,整個房間都漏風了,您在此處歇著會染了風寒的,您還是回宿陽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