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埃未落定
青虛子講述衍雙租族的時候,蕭林就在想那些衍雙族的人會不會是自己的同鄉。但她轉念一想,媂說過流落在外的族人包括自己在內才五個人,所以排除這個可能性。
不同於蕭林的浮想聯翩,鍾離博萬抓緊機會:“為何徒兒從未在史書上見過有關的記載?”
青虛子沉默了一會,才告訴他:“當年決定起義的是洛珈三大將軍,其一便是東裏允熹,你的皇祖父。”
可鍾離博萬的難以置信隻維持須臾,緊接著就舉一反三:“另外二人莫不是梵古的開國皇帝荀蘇晏,雲晟的立國之祖華黎述?”
“正是。”青虛子感歎:“三人曾是洛珈的驍勇善戰之大將,並稱三殺神。誰能料到,洛珈的分崩離析卻是來自守護它的人。”
“師父,你這話就不對。”蕭林覺得有必要糾正:“那個洛什麽的國家會滅亡完全是因為那個昏君的無能統治,包括三個將軍在內的所有起義都是正義的抗爭。身為統治者就必須明白享受了至高無上權力帶來的縱樂,就必須承擔對等的責任,否則早晚自食其果。”
這番大膽的詞藻使青虛子與鍾離博萬嘖嘖稱奇,不約而同地互相對望,而後又同時哈哈大笑。
“你們笑什麽,我說得不對嗎?”蕭林擰著眉問。
鍾離博萬好不容易止住笑聲:“師妹不僅言之有理,還發人深省。”
鍾離博萬雖然聽過不少仁君之道,卻不如蕭林的權利與責任的對等論,如此□□裸地揭穿帝皇一生的事實。
蕭林想了想,也猜到他們一時間接受不了現代的觀念,沒打算再爭辯,問起另一個問題。
“為什麽這麽重要的曆史沒被記載?”
這個問題也困擾著鍾離博萬,他看著青虛子,等待那個答案。
青虛子搖頭:“具體因由不得而知,為師隻知洛珈國破後的一個月,萬龍山離奇失火,大火燒足六天六夜,毀林無數,兆世花便在其中。也是這場大火,埋葬了衍雙族全族。”
蕭林和鍾離博萬同時沉默了,傻子都想到當年的大火是有人放的,隻是放火的原因呢?那一個月裏究竟發生了什麽?又是誰放的火?衍雙族的人真的死光了嗎?天宙樞以衍雙族的族花為圖騰,兩者有著什麽關係?
一係列的疑問猶如紛繁複雜、纏繞盤恒的迷宮,以為跟著線索走,怎知走進的是更錯綜複雜的死胡同。
每當遇到這種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蕭林就很光棍道:“哎,我是想不通了,有什麽放馬過來就是。”
本來一籌莫展的鍾離博萬聽了,釋然道:“確是這個理,敵暗我明,不如以不變應萬變。”
“目前也隻能如此,”青虛子無奈認同:“你這裏有小林盯著,量那些宵小之輩也做不了什麽。為師準備去打探一二,興許能查到一些內幕。”
“師父放心,我保證師兄連一根毛都不掉。”蕭林那語氣就差沒立生死狀。
鍾離博萬眼眶稍稍濕潤,鼻頭微酸,心頭的暖意久久不散。此時此刻的心情彷如那明黃的燈火,縱使寒風嘩啦啦地吹,卻始終無法吹熄,因為它被堅固牆壁保護著。
他心中的千言萬語融為一句:“師父,一路小心。”
“嘿,你師父是誰,”青虛子三兩步就躍到窗台上,得意的笑道:“能奈何得了為師的人沒幾個。”
他說完,一個翻身上屋頂,幾個跳躍後就沒了蹤影。
沒錯,青虛子就是這麽瀟灑走了,連個道別都不需要。對此,鍾離博萬和蕭林動作神同步——聳聳肩,對視而笑。
說是以靜製動,但也不能什麽都不做。
鍾離博萬說:“為方便師妹出入皇宮,師兄決定加封你為郡主,賜號長寧。對外便說是你救駕有功,不提師兄妹之情。師妹意下如何?”
“無所謂,”蕭林擺擺手,不在意道:“怎麽方便怎麽來。”
鍾離博萬料到蕭林不在乎,可她這般不上心的模樣令他盤算好的賞賜都說不出口。
就在這時候,外麵突然響起急促的腳步聲,隨後嘈雜聲。
“快點,西院有刺客。”
“你們隨我來,其餘人保護好陛下。”
“多派點人手,刺客有同夥。”
刺客居然還敢來?還是兩個?蕭林猛地站起來,一馬當先衝出去,決定會一會如此不按常理的刺客。
西院是紫瓏宮最偏僻的地方,離禦陽殿至少有十幾裏遠。毫無意外,蕭林是第一個趕到那裏。她設想過很多種畫麵,然而到了那裏才發現自己想多了。
那堵爬滿枯枝敗葉的高牆右下角有個被泥土和雪堵住的小洞,小洞周圍有被砸過的痕跡,而且外麵有人還在砸。
如果蕭林沒猜錯,那應該是個狗洞。
蕭林:“.……”
這個刺客有點.……特別啊。
伴隨砸牆的聲音,還有兩道非常耳熟的人聲。
“哥,你信我。我的破玉拳已經爐火純青,砸開洞口,不在話下。”
“還爐火純青!動靜這般大,不把禁軍引來才怪。”
蕭林沒忍住擺出一副死魚眼,丫的,根本就不是刺客,而是鍾離兄妹。
這時候,禁軍也到了,重重圍住那一角,刀槍劍戟齊齊對準洞口,隨時給冒出來的人一擊。
蕭林抬手製止:“不是刺客。”
雖然不是每個禁軍都認識蕭林,但是蕭林與陛下相談甚歡,又救駕有功,不由自主地聽她號令。
鍾離維寧遲了一步,看著一動不動的士兵,不滿道:“為何不將刺客抓獲?”
搞出一個烏龍就算了,要是被旁人看到親王的子女不顧身份打算爬洞,蕭林都不敢想象那場麵。
於是她靠近鍾離維寧,小聲說:“是世子和郡主。”
鍾離維寧剛要移開的步伐猛然止住,聽到蕭林的話後第一反應是“胡說八道”,可隱約而熟悉的聲音令他遲疑了。
鍾離維寧猶豫再三,還是屏退禁軍。
確定那些士兵看不見,蕭林一拳捶開洞口,力度拿捏得剛好,夠一個人出入。
震飛的塵埃紛紛落在鍾離兄妹的頭上,讓他們灰頭土臉,咳嗽不斷。
鍾離維寧的臉色果然比包公還黑,但是顧忌到大庭廣眾,忍著怒火:“你倆跟我走。”
而鍾離兄妹一臉狀態外,愣在那。
這晚的禦陽殿注定熱鬧非凡。
髒兮兮的鍾離兄妹局促地跪在地上,頭也不敢抬。
“你們可真膽大包天,”鍾離維寧氣得大冷天都冒熱汗:“居然無視宵禁令,還敢夜闖皇宮。”
“父王,我和哥哥實在擔心不已,不得已為之。”鍾離椿陽可憐兮兮地賣乖。
女兒就是小棉襖,隻要鍾離椿陽擺出委屈的模樣,鍾離維寧就心軟了。女兒不舍得罵,所以怒火就撒在兒子上。
“身為兄長,非但沒有嚴於律己,還縱容妹妹,你簡直無法無天。”
鍾離暮雲一言不發,看似乖乖聽訓,可極力向上偷看的眼珠表露他的不專心。直至看到安然無恙的蕭林,他的三魂七魄才歸位。
這點小動作自然逃不過鍾離維寧的法眼,敢情說那麽多,這小子沒一句聽得進。
他氣結地大吼:“你往哪瞧!”
鍾離暮雲立馬端正姿勢,目不敢斜視。
蕭林抿緊嘴,見鍾離暮雲被罵得那麽慘,很想衝上去製止,可她沒立場這麽做,隻能忍著。
鍾離博萬察覺到蕭林和鍾離暮雲之間有點什麽,隻是此時不是問這個的時候。
“好了,”他充當和事老:“暮雲也是關心則亂,雖行事不當,也情有可原。”
既然鍾離博萬發話了,鍾離維寧也不好揪著不放,卻心想等回府再好好教訓鍾離暮雲。
對著親侄子侄女,鍾離博萬臉上顯露一絲慈祥:“暮雲,椿陽,隻此一次,下不為例。”
“謹遵皇叔教誨。”鍾離兄妹同時磕頭認錯。
“起來吧,賜坐。”
鍾離椿陽屁股剛沾椅子,就心急追問:“究竟發生何事,以至禁軍嚴陣以待?”
“無甚大事,不過是跳梁小醜在蹦噠吧了。”鍾離博萬輕描淡寫。
這樣的話,別說騙過鍾離暮雲,鍾離椿陽都不信。
鍾離博萬想了想,反正刺殺的事始早會傳開,現在瞞著也沒意義,他便告訴兩人。
鍾離兄妹都嚇白了臉,幾乎同時問:“你可有受傷?”
可是兩人問的對象不同,鍾離椿陽問的鍾離博萬,而鍾離暮雲問的是蕭林。
鍾離博萬:“.……”
蕭林:“.……”
鍾離維寧:“.……”
這就有些尷尬了。
好在鍾離博萬情商高,立馬岔開話題:“朕能從刺客手裏躲過一劫全因蕭姑娘出手相救,為表謝意,朕已決定封蕭姑娘為永寧群主,日後以義兄妹相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