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登仙島
愛情有時是和新鮮感掛鉤。
鍾離維寧講完意味深長的比喻後便離開,鍾離暮雲卻始終在深思。他清楚父親已經看出自己對蕭林的心意,也明白提起小麻雀的故事是在敲打自己,不要將一時的新奇當愛情。
鍾離暮雲會遲疑是因為他明白自己對蕭林確實有不同於其他女子的情感,可是這樣的情感就是愛情嗎?還是正如父親所言,這樣的情愫不過是因蕭林的與眾不同而起的獵奇心?
那晚,鍾離暮雲陷入自我懷疑中,徹夜難眠。
五天的時間很快過去,到了啟程登仙島的那天。
鍾離椿陽被穆王夫妻嚴防死守,找不到跟去登仙島的機會,此時唯有兩眼淚汪汪送別蕭林和薛南琛。
“小林,義兄,一路順風。”
“我會的。”一直在偷瞄四處的蕭林心不在焉地回應。
沒有看見鍾離暮雲的身影,蕭林也說不清自己是應該鬆口氣,還是有些失落。
過去的五天裏鍾離暮雲沒有找過自己,甚至聽下人說就沒出過院子,令蕭林誤以為是那天惹他生氣之故。
薛南琛看在眼裏,片刻黯然後提醒道:“船快到了,我們需出發。”
蕭林點頭,和鍾離椿陽道別,最後向後深深望一眼,沒有出現那個想見的人。
“等一下。”
當那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聲音響起,蕭林驚喜地回頭,果然見鍾離暮雲背著簡易的包袱跑過來。
蕭林不自覺嘴角含笑:“我以為你不來了。”
鍾離暮雲氣喘如牛:“大……大丈夫.……夫金口玉言,言信行果。”
明明不想鍾離暮雲跟來,偏偏在看到他如此執著,蕭林有說不出的感動。
她一邊鄙視自己的立場不堅定,一邊口硬心軟:“這可不是遊山玩水,到時喊苦喊累的時候可沒人伺候。”
鍾離暮雲自信挺直腰板,一臉“我早就猜到你這麽說”的模樣:“區區海島之旅,豈能難倒本世子。此番行程,我獨自一人與你們同行,不帶仆役家丁。”
蕭林和薛南琛難以置信地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猜到對方心裏想的——鍾離暮雲怕是受了刺激。
受沒受刺激,鍾離暮雲不知道,他隻覺這一幕很礙眼。
經過前幾天的苦思冥想,鍾離暮雲還是說不清何為愛情,但他隻確定一件事——如果不喜歡看到蕭林和任何其他男子有任何互動是心動的話,那麽自己是愛上蕭林。
不再遊思妄想後,鍾離暮雲的醋意表現得更明顯,他直接走到蕭林和薛南琛中間,強硬的插話。
“不是說刻不容緩,還不出發。”
鍾離椿陽頓時哇哇大叫:“哥哥,你不仗義,居然隻想自己,棄我於不顧。”
鍾離暮雲很不要臉地搬出蕭林說自己的說辭:“此行非兒戲,且路途遙遠,我等有要事在身,自是不能讓你跟隨。”
“哥哥你……”鍾離椿陽被鍾離暮雲的厚顏無恥氣得說不出話。
蕭林趕緊打圓場:“好了。椿陽這次真的不能帶你去。”
鍾離椿陽嘟著嘴巴,一副委屈吧啦的傷心樣。
蕭林隻好走過去,附耳說了幾句。鍾離椿陽的表情由陰轉晴,連連點頭,竊喜不已。後來鍾離椿陽是揮著手,笑著和蕭林他們告別。
直到蕭林三人登上船,鍾離暮雲才忍不住問蕭林:“你究竟和她說了什麽,她竟然乖乖聽話,不吵不鬧?”
蕭林神秘一笑:“時間到了,你就知道。”
鍾離暮雲狐疑地瞥蕭林一眼,破天荒沒追問。
木船整齊搖動兩排木槳,像鳥兒翅膀扇動著,逆流而上,拖著滾動的銀帶遠去。
“王爺,為何同意世子去登仙島?”穆王妃顯然不放心。
鍾離維寧卻不在意:“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男兒郎應當眼界開闊。”
“雖說是這理,可……”
鍾離維寧提起另一件事:“待世子歸來,也該為他張羅婚事。”
遠行的鍾離暮雲還不知道自己的父親打起自己婚事的主意,這時他正躺在床上,暈頭轉向。
蕭林端著湯藥進了船艙:“怎麽樣,好點沒?”
鍾離暮雲雙眼迷離,臉色蒼白,像打蔫的茄子,有氣無力。往常這個時候,鍾離暮雲早就大發脾氣。可這回他隻是咬咬牙,一句怨言也沒說。
“無礙,一時不適應罷了。”
蕭林真不知鍾離暮雲暈船的反應這麽大,上次他隨鏢隊去浪沽時也坐船,但那時渡的是大河,坐船的時間不長。而今次越的是蒼梧大陸最大的海洋——無望海,最少也要在船上待一個月。
蕭林扶著鍾離暮雲背靠船頭,小心地喂湯藥。鍾離暮雲小口喝著,喝了一小半就搖頭不喝了。
蕭林也不強迫他,先遞上手拍,又體貼端來溫水:“這沒有蜜棗,將就著點。”
溫度剛剛好的水衝淡嘴裏的苦味,順喉而下,熨帖肺腑。鍾離暮雲慢慢喝著,覺得這水比蜜棗還甜。
不知是湯藥起效了,還是蕭林的細心照顧給了鍾離暮雲力量,他努力坐直身體,閉眼睜眼幾回,讓自己看起來精神點。
再軟弱的男人在心儀的女人前也想表現男子漢一麵,何況是死要麵子的鍾離暮雲。
他強行挽尊:“隻需休憩一兩天,我便能恢複元氣。”
蕭林嘴角微微一勾,也不揭穿鍾離暮雲的死撐:“再忍耐一段時間,以後你坐的船就不會這麽顛。”
“你為何如此確定……”鍾離暮雲說到一半,眼睛頓時瞪大:“你說的船有眉目了?”
蕭林點點頭,過去的這段時間裏除了末世和古代兩頭忙,她也沒忘檢查船舶設計圖的進度。
蕭林已經記不清那份設計圖在昆圖和鍾航帆之間來回修改多少次,一筆筆的更改,一次次的修正,終於誕生令她最滿意的船舶設計圖。
如今圖紙有了,船廠地址也定好,工人賣力地幹活。不久的將來,萬通鏢局就會擁有自己的船廠,自己的船隊。
其中的辛苦不是三言兩語可以說清,蕭林隻是給鍾離暮雲說個大概。
鍾離暮雲想不到進度如此之快,剛湧上心頭的驚喜很快被滿腔的憐惜占據,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自己看不到的地方,蕭林默默地努力。
不想蕭林太累,又不願打擊她的積極,唯有勸道:“萬丈高樓不會一蹴而就,循序漸進更利長遠。”
蕭林難得聽出鍾離暮雲的好意,順從道:“我知道了。”
鍾離暮雲畢竟還在暈船,強打精神沒多久就昏昏欲睡,再後來直接睡過去。
蕭林蓋好被子,躡手躡腳地離開船艙。
“暮雲如何?”薛南琛關心的問。
“喝了湯藥,沒那麽暈了,現在睡下了。”
薛南琛放心之餘泛起湧動的苦悶,當蕭林端湯藥去船艙時,他是一萬個不樂意。但是其他同門硬拉著自己討論過去半年裏遇到的疑難雜症,無法脫身。
蕭林走到船頭,遙望波光粼粼的海麵:“現在已經十月了,還有一個月才到登仙島,無望海會不會結冰?”
“不會,”薛南琛說:“無望海域過大,熱流藏於海底,長年不結冰。”
知道不會耽誤行程,蕭林鬆了口氣,目光卻始終鎖定遠方。
無望海真是名副其實,極目眺望,無邊無際,水天一色。滾滾波濤,擊浪中流,沙鷗鳴空,錦鱗入水。
木船搖搖晃晃,從不停歇,蕭林在船上看到第二十九輪冬陽東升西落後,便知道登仙島近在咫尺。
她激動難耐:“終於到了。”
薛南琛提醒道:“雖近在眼前,但登島卻言之過早。”
“為什麽?”
蕭林話音沒落,濃鬱的白霧便出現眼前。
那股離木船隻有百米遠的白霧相當奇怪,不像蕭林見過的霧那樣四處飄散,它靜靜地在盤踞在前方,翻滾、湧動,偏偏不越界一寸。
“這霧不會有毒吧?”蕭林突然奇思妙想。
薛南琛忍不住“噗嗤”一聲笑出來;“非也。此霧不傷人,隻是.……頗有來頭。”
“怎麽說?”
薛南琛告訴蕭林,這白霧是天醫門創立之時初代掌門人請一位隱世高手布下迷霧陣法,陣法中白霧能過使入霧的人迷失方向,兜兜轉轉,終不得進登仙島。
蕭林對濃霧更好奇:“真這麽厲害?”
薛南琛說;“此霧年代久遠,其來曆乃我門中人代代口耳相傳,雖難辨真假,但確能迷惑人。”
“那你怎麽回去?”
“凡拜入天醫門的學徒首要之事便是熟記出島及入島路線。”
“越說越神,我都有點迫不及待見識一下。”蕭林興致正濃。
本著尊重的原則,蕭林沒有開自己的X光眼。
談話間,木船已經進入白霧裏。
陣法裏白霧嫋嫋,雲裏霧裏,初入的時候以為漫步雲巔。可隨著時間一點點過去,卻感覺在繞圈子。
這時,蕭林期待已久的神操作出現了。隻見薛南琛淡定地不停指揮船夫往哪個方向去,木船順著他說的方向行駛,漸漸地霧淡了。
當木船徹底駛離霧區,眼前的景色令蕭林登時瞪大眼,情不自禁地爆了一句“臥·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