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徹心扉
有時,自以為的一廂情願可能是緘之於心的雙向奔赴。
蕭林一邊和佟越霖商談,一邊不忘偷瞄鍾離暮雲,見他神不守舍,怏怏不樂,頓時打消了和佟越霖詳談的想法。
她說:“我一會還有事,他日我親自登門,鄭重聘請。”
“一言為定,佟某靜候佳音。”佟越霖識趣道。
佟越霖走後,鍾離暮雲關心地問:“你還為何事所煩?”
“這句話應該是我問你,”蕭林轉過身,正對鍾離暮雲,半個身子往前伸:“你剛才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是有心事?”
日思夜想的臉孔近在咫尺,仿佛裝下滿天繁星的眼眸隻倒映自己的身影,鍾離暮雲心跳加速,猛地往後退,慌張中蹦出個借口。
“我……我擔心棉花收成一事。”
蕭林信以為真:“對哦,棉花也種了一段時間,情況怎麽樣?”
鍾離暮雲悄悄呼氣,平複心情:“情況良好,隻是依司農推測,開花仍需一個月。眼下嚴冬迫近,恐前功盡棄。”
蕭林雖然不懂農學知識,但大靕的冬季她還是領教過,那溫度低得幾乎寸草不生。可實驗室鑒定過從沙帕克那裏買回的棉花種子,沒有特異之處,不用點手段,應該熬不過冬天。
“也許我有辦法。”蕭林說。
“如此甚好,你與我同去找司農。”
“我還說是什麽方法,你就知道一定能成?”
鍾離暮雲無比信任道:“隻要出自你口,我皆信。”
蕭林怔住了,這九個字給她帶來前所未有的震撼。鍾離暮雲真誠的眼神和堅定的口吻化為世上最火熱的利器,一下子擊穿她的心防,腦袋仿佛要炸開。
蕭林保持那個傻愣愣的表情,鍾離暮雲叫了幾次也沒反應,自然而然地拉住蕭林的手。
大手與小手的相觸,悸動的電流產生於指尖,順著遊走全身,酥酥麻麻的。
鍾離暮雲一觸即放,耳垂滴紅,他自己都不明白為什麽做出唐突之舉。驚愕之中藏著竊喜,好像本應如此。
蕭林還沒回過神,又遭甜蜜的轟擊,徹底呆若木雞。
鍾離暮雲難為情地別過臉,想為自己的冒犯辯解一二:“方才.……”
智商掉線的蕭林終於清醒,慌忙抽回手,岔開話題:“我們快去找司農吧。”
“啊……哦。”
鍾離暮雲順著往下說,卻掩蓋不了臉上的失落。
其實蕭林也好不到哪去,心裏正亂著,不知如何是好,隻能先逃避。
兩人懷著心照不宣的情愫,默默地出發。
因為鍾離博萬的重視,司農不敢鬆懈,整天忙前忙後,幾乎把家都搬到農地,可進度依然不理想。當他得知蕭林就是買進棉花的第一人,就和見到救星沒差別。
“下官為棉花收成一事殫精竭慮,若非蕭姑娘出手相助,怕是烏沙難保。”
蕭林沒把話說太滿:“陳司農,我也不確定這個方法有沒有效果,不要期望太高。”
“蕭姑娘謙虛了,即便如此,也比吾等一頭霧水好。”陳司農恭維道。
蕭林想的辦法說白了就是古代版的大棚種植,當然大靕沒有塑料膜,但是有代替品。
說到這個代替品,還得感謝蕭林吃貨的屬性。為了尋找不同的美食,不管好不好吃,能不能吃,她都試了遍。
這過程中無意中發現一種叫末障樹的植物,隻要刮開樹皮,裏麵有一層白色的液體。搜集這些白色液體,先加熱再晾曬,就會形成類似塑料的膜。
“此膜有何用?”陳司農心急追問。
“以竹子為骨架,在棉花田上搭個大棚,上麵覆上一層或多層這樣的膜,這樣就形成了一個溫室空間,外膜很好地阻止內部蔬菜生長所產生的二氧化碳的流失,使棚內具有良好的保溫效果。”
陳司農和鍾離暮雲同是問號臉:“.……”
“何為溫室空間?何為二.……二氧化碳?”鍾離暮雲不恥下問。
“呃,”蕭林撓著腦袋,努力簡化:“就是用這種膜覆蓋棉花,棉花就不易受冷。”
“原來如此,下官受教。”
“雖然我懂得也不多,但要是遇到什麽疑難,盡管說,我能做到的一定幫。”蕭林保證。
陳司農感激不已:“下官謝過蕭姑娘的好意。”
搭棚的事宜早不宜遲,陳司農也不廢話了,急忙離去,著手搭棚的事。
蕭林仍舊望著一片棉花地,憂心忡忡:“希望這法子管用。”
“你很在意此事?”鍾離暮雲問。
“你不是一直想證明自己嗎?”蕭林坦言道:“這事算是你一力促成,自然盼著它好。”
“你……是因為.……我?!”鍾離暮雲耳朵都是嗡嗡響。
蕭林還沒意識到那話有多令人遐想:“是啊,不然我用得著費那心。”
等來等去也沒聽到鍾離暮雲的回話,蕭林轉身看去,卻撞入那雙情深款款的眼眸。
蕭林和鍾離暮雲互相凝望,如癡的視線交織一起,難分難舍,仿佛能聽見彼此急速的心跳。
此刻蕭林突然明白,隻有與鍾離暮雲獨處才有的陌生而愉悅的心情叫做喜歡,之前自己的種種的反常隻因她真的喜歡上了鍾離暮雲。
這個震撼的醒悟宛如晴天旱雷,霹得蕭林外焦裏嫩,神情呆滯。
鍾離暮雲隻覺莫名其妙:“蕭姑娘,蕭姑娘。”
誰知怎麽叫都沒反應,鍾離暮雲情急之下雙手抓住蕭林的手臂,輕輕地搖晃幾下:“蕭姑娘,你怎麽了?”
蕭林雖元神歸位,但仍慌亂不已:“我……我沒事,不,有事,突然想起來有事,先走了。”
“何事這般急躁?”
“就……就是有事。”
鍾離暮雲見蕭林怎麽都不肯說,唯有退而求其次:“你坐我的馬車去,興許快些。”
蕭林這時心裏頭正亂著,避鍾離暮雲還來不及,又怎會坐他的馬車。
“不用了,我走了。”
鍾離暮雲還想說點什麽,可蕭林已經跑了沒影。
“她怎麽了?”鍾離暮雲皺起眉頭,十分擔心。
可憐的鍾離暮雲就這麽被拋下,而狼狽離開的蕭林不知不覺出了城,跑到山林裏。
狂奔幾百裏路,蕭林仍然無法疏解心中的糾結,那是一種震驚、發慌、難以置信和欣悅揉雜一起的情感,令她控製不了自己,變得不像自己。
發現無休止的奔跑不能平複心情,蕭林便一邊來回踱步,一邊自言自語。
“我喜歡鍾離暮雲?”
“我竟然動心了,而且那個人還是弱雞世子?”
蕭林猛搖頭,自我催眠:“不,不,這絕不可能!我喜歡誰,也不會喜歡他。”
就這樣,蕭林心理暗示了近半個小時,卻始終無法自欺欺人。
蕭林頹廢地靠坐樹下:“可是.……如果我不喜歡他,為什麽老是想起他?”
也許是感應到蕭林低落的情緒,檸檬拱了拱,鑽出衣領,懵懂的大眼睛直視蕭林。
想得出神的蕭林突然覺得鼻頭濕濕,一條溫熱的舌頭在舔自己。
“檸檬,怎麽了?”蕭林揉著檸檬毛茸茸的頭。
檸檬嗚嗚直叫,聲音低沉,好像在反問“你怎麽了,我很擔心你”。
蕭林一邊摸著檸檬,一邊認命道:“檸檬啊,我……好像……喜歡上一個人。我應該怎麽辦?”
檸檬萌萌地歪著頭,自然不懂喜歡為何意。檸檬不會答,也沒有人會答,隻有蕭林心裏清楚。
蕭林糾結好些天,吃嘛嘛不要香,睡覺睡不好,最終不得不承認“喜歡鍾離暮雲”這個事實。可承認是一回事,如何麵對又是一回事。
這是蕭林第一次暗戀,初嚐的動情的甘甜之餘更多是茫然與無措,她開始患得患失,常常發呆,還會為一些幼稚的問題而苦惱。
蕭林這般心不在焉,令孫高氏都誤以為是不是鏢局出了事。
最後蕭林都看不起這麽沒出息的自己,指著銅鏡中的自己,恨鐵不成鋼。
“你看看你,整天失魂落魄,像什麽樣子。不就是喜歡一個人嘛,直接告訴他就是。不管他喜不喜歡自己,總好過現在婆婆媽媽。”
蕭林給自己鼓足勇氣,又打算找個由頭,約鍾離暮雲見麵,準備告白。
許是月老見蕭林太過苦惱,送她一個機會。
這天,穆王府派人來請蕭林過府。
出發前蕭林打了許久的腹稿,自認為做足心理準備,但見到鍾離暮雲那刻,腦袋一片空白,啥也想不起。
幸虧鍾離維寧恰巧出聲:“蕭姑娘,請上座。”
蕭林偷偷掐了一把自己:“好的。不知王爺今日請我來所為何事?”
鍾離維寧臉上多幾分真心笑容,從鍾離博萬默認蕭林是自己師妹已經有段時間,但蕭林沒有仗勢謀利,甚至沒有向外透露,可見不是唯利是圖的人。
再者,蕭林為棉花過冬獻良策,鍾離博萬總算卸下對蕭林的抵觸。
“本王從司農所聽聞,蕭姑娘提議以樹膜為棚,借此為棉花防寒,其計奇思妙想,令人佩服。”
蕭林不好意思地撓鼻子,沒想到一個現代小常識居然引起那麽大的反響,當然她的臉皮沒厚到將前人的成果據為己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