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花到手
商場如戰場,一旦陷入僵局時,不破不立。
即使沙帕克清楚這個機遇充滿諸多的不確定性,風險頗大,但他願意賭一把。他寧願最後為失敗而苦惱,也不想因錯失良機而後悔。
當然,沙帕克不會將這裏麵的思量告訴蕭林。他是商人,習慣每件事都利益最大化。所以沙帕克表麵淡定,完全沒有讓蕭林看出異樣。
蕭林的手指輕敲桌麵,大腦高速運轉,她還不至於蠢到沙帕克說什麽信什麽。她明白即便有勇闖幻暮之林和單挑斬殺幫的光輝事跡,也不足以取得一個外國人的信任。
但更深的原因,蕭林想不到,無非事關利益。
不過嘛…做生意都是互惠互利,難得有客人上門求合作,她怎會拒絕。蕭林停止敲擊,嘴角勾勾。
“既然你對我這麽有信心,我再推脫,就是滅自己的威風。”蕭林舉起茶杯:“今日以茶代酒,預祝我們合作愉快。”
沙帕克笑了,同樣拿起茶杯:“合作愉快。”
接著,蕭林和沙帕克就雙方合作的事宜進行初步的商談。兩人約定明年鏢隊要到浪沽,優先運送沙帕克的商品到啟丘。相應的,蕭林可以得到提成。
等聊得差不多的時候,沙帕克,轉了轉眼珠,大著膽子提出去:“我有一不情之請,不知蕭姑娘能否應允。”
“說來聽聽。”
“日後若是運送同類貨品,我希望鏢局能優先運送我的貨物。”
蕭林聽完笑容雖不減,可明顯冷了不少,她的眼神透著危險的信號:“你好大口氣,你憑什麽認為我會答應?”
沙帕克當然清楚這個要求有些過分,但是他是有備而來。
“就憑這個。”他掏出一小團的棉絮。
蕭林瞪大眼睛,霎時間難以置信遍尋未得的棉花就這樣近在眼前。
由此可見,蕭林做不了高明的商人——情緒太容易外露,輕易被人看穿底牌。就像現在,沙帕克已經明白自己抓到蕭林的命門。
“你怎麽知道我在找棉…白疊子?”蕭林不知道自己問了個多傻的問題。
沙帕克忍住到嘴的譏笑:“這兩日裏,蕭姑娘大張旗鼓,逢人必問,隻怕整個浪沽都知道。”
聞言,蕭林露出尷尬而不失禮貌的笑容。
沙帕克繼續說:“白疊子是我耐勒獨有的植物,故而姑娘難從他處尋獲。”
蕭林聽懂沙帕克的言外之意,要想得到棉花,就答應他的條件。
雖然蕭林可以找其他耐勒國人,花錢請他們帶來棉花種子。可是這樣一來需時太長,而且還不確定能不能成。再說鍾離暮雲也需要帶棉花回去交差,不然難逃責罰。
蕭林錘了一下桌子:“三年。三年內同類貨品,你的優先送,勿論價格。”
“爽快!”沙帕克最喜歡和痛快人做生意:“明日我便命人全數奉上白疊子。”
達成目的後,沙帕克和蕭林說了場麵話後就告辭了。
“呼,我這人真不適合談生意。看來得招個八麵玲瓏,喜怒不形於色的人來負責業務這塊。”
蕭林覺得談判一次必殺一百個喪屍還累,不過心累還是值得的。她捏著棉花絮,總算鬆了口氣。
蕭林相信隻要有了那些棉花種子,哪怕是一小撮,末世那邊的科技絕對能克隆,然後進行無土栽培。
至於棉花能不能在大靕種植,蕭林心裏沒底,也不知道鍾離暮雲回去後能否躲過這一劫。
想到鍾離暮雲,蕭林的臉不由自主地發熱,心裏亂糟糟的。
鍾離椿陽一語驚醒夢中人,蕭林明白如果自己不是對鍾離暮雲有了同樣的好感,那顆心也不會七上八下。她迷茫地摸了摸亂跳的心髒,原來之前陌生的悸動是因為喜歡。
二十年來這是蕭林第一次喜歡別人,初嚐情滋味。闊然開朗的竊喜過後是剪不斷理還亂的萬千思緒,這一晚注定是無眠之夜。
同樣無法入睡的還有鍾離暮雲,他把自己一直反鎖在房子裏。他不吃不喝,整個晚上走來走去,滿腦子都在思考蕭林怎麽想自己,自己怎麽麵對蕭林。
佛說,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兩人猶如剛墜情海,喜悅、慌亂、忐忑。好不容易終於看清彼此的身影,卻仍隔著洶湧的波浪。
不管蕭林和鍾離暮雲如何糾結,總不能躲一輩子不見,於是第二天兩人硬著頭皮出房。然而尷尬的是他們的房間是相對的,兩人恰好同時打開房門,第一眼就看到對方。
蕭林和鍾離暮雲都沒敢望向對方,進也不是退也不是,手腳都不知怎麽放。
“你…”
“你…”
兩人再一次默契的開口,卻迎來更難為情的沉默。
剛好這時阮曉樺過來:“早膳已備好,可以去中堂享用。”
“呃,我知道了。”蕭林扔下這句話,狼狽地快步離開。
鍾離暮雲看著“落荒而逃”的蕭林,登時想歪了,以為她厭惡自己的心意。
阮曉樺剛說:“公子…”
鍾離暮雲怒而拂袖:“哼!我沒胃口。”
於是,無端被遷怒的阮曉樺懵懵懂懂地將鍾離暮雲的話複述給蕭林和鍾離椿陽。
蕭林沒說什麽,隻是有一下沒一下地戳著碗底。
作為點燃□□的鍾離椿陽趕緊為自家的哥哥辯解:“連日奔波,哥哥定是身心疲憊,才想多作休息。”
蕭林的興致不高,敷衍道:“嗯,快吃吧。”
鍾離椿陽看著蕭林和鍾離暮雲的關係快形同陌路,不止一次想抽自己的嘴巴,恨不得時光倒流。可惜事已至此,再懊惱也於事無補。
鍾離椿陽再三斟酌,怯怯地開口:“昨日是我鬼迷心竅,所言皆是胡說,小林切莫當真。”
蕭林一怔,是啊,本來就是鍾離椿陽的氣話,可笑的是自己居然信以為真,還像個傻子糾結一夜。
聯想到剛才鍾離暮雲的窘態,蕭林自嘲地苦笑,自我腦補以為這是他不知如何澄清的難為情。
自以為想清一切的蕭林握了握拳頭,然後強迫自己露出釋然的笑容:“我當然知道那是你一時胡言,怎麽會當真。我隻是有點擔心你哥會多想,哪怕為了鏢局,以後我和他都要有所往來。”
鍾離椿陽也是沒心沒肺,真信了蕭林的話,還認為隻要向鍾離暮雲講清楚,這場“烏龍”就完美解決。
於是,鍾離椿陽連早餐都顧不上吃,連忙去找鍾離暮雲。
“她果真這麽說?”鍾離暮雲沉著臉問。
鍾離椿陽沒在意鍾離暮雲的臭臉色,一心隻顧解釋清楚:“當真。都怪我口沒遮攔,惹得哥哥與小林險些心生嫌隙。打罵我都認,隻求你們和好如初。”
鍾離暮雲越聽越不是滋味,腦補能力更強的他顯然想象出蕭林對自己各種不屑和嫌棄,氣憤之餘又感些許失落。
“哥哥還在生氣?”鍾離椿陽小心翼翼地問。
鍾離暮雲的大男人主義作祟,故作高傲道:“此次確是你有錯,本世子對蕭姑娘絕無非分之想,以前沒有,以後更不會有。”
鍾離椿陽見鍾離暮雲恢複常態,終於鬆口氣。
這時的鍾離椿陽還不知道自己好心辦壞事,為蕭林和鍾離暮雲的情路平添波折,但這都是後話。
蕭林吃完早餐後,鍾離兄妹也出來了。
蕭林看見鍾離暮雲又是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樣,心裏那點小幻想瞬間破滅,覺得果然是自己想太多。
“棉花已經找到了,原來這是耐勒的獨有的植物。我已經和沙帕克達成共識,待會他會帶種子過來,而且保證穩定的供應。”
其實鍾離暮雲還是想和蕭林解釋一二,卻被她的公事公辦的樣子弄得沒興致,也學著她那樣——隻談公事。
他板著臉:“確定無疑了嗎?”
蕭林點點頭:“我看過,反正等下他就過來,到時候一起驗證。”
旁人見二人神色自然地交談,自然而然地認為昨日不過是鬧劇一場。
沒過多久,沙帕克來了,後麵跟著的隨從提兩個麻袋,一大一小。
寒暄一番後,沙帕克打開麻袋,大的裝的滿滿的棉絮,小的是黑褐色的棉花種子。
鍾離暮雲掃了一眼,出其不意道:“你倒準備充分,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故意設局,誘使我們許諾。”
“公子多慮了,確是巧合。”沙帕克掛著得體的笑容。
鍾離暮雲盯著他好一會,才移開視線。
其實沙帕克沒撒謊,這次能達成合作真是湊巧。他比蕭林更早意識到棉花的保暖作用,隻是夕落之域全境的冬季溫度不算低,保暖服飾的存在就顯得雞肋。
但商人的性格讓沙帕克沒有放棄尋找商機,後來機緣巧合到大靕經商,得知包括大靕在內的中陸三國的冬天漫長又寒冷,他意識到發財的機會近在眼前。
可是大靕人對舶來品接受度不高,沙帕克走訪了各大成衣坊,但是沒人相信那軟綿綿的白色團絮能保暖。
這年已經是沙帕克帶棉花來大靕的第三年,如果還遇不上識貨的人,他也打算就此作罷。
蒼天不負有心人,沙帕克的堅持終於賺來他應得的,隻要想到不久的將來棉花被大量需求,告別蕭林等人後的沙帕克的嘴角就沒落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