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神節
雖然胡界中這個人狡猾重利,可是隻要利用得當,也不失為一個助力。
蕭林說:“我需要一塊麵積足夠大的平地,位置既不要靠近皇城中心,也不能太邊緣。”
胡界中內心犯難,蕭林提出的要求不甚清晰,難以篩選。可是再難,他麵上仍掛著得體的笑容:“小人記下了,一定為蕭姑娘尋來合心意的場地。”
蕭林嘴角勾勾,走到胡界中旁邊,出手如電,鉗住他的右肩:“如果你敢再耍花招的話……”
她右手猛地收緊,胡界中頓感劇痛,仿佛骨頭要碎裂。下一刻鬆開手,胡界中疼得齜牙咧嘴,倒吸涼氣。
此刻他深深感受到蕭林的可怕,她要殺了自己,好比捏死一隻螞蟻。
胡界中按著肩膀,舌頭打結:“小…小人發誓,若心懷不軌,必遭天譴。”
蕭林表示這話暫時聽著。
伴隨西去的夕陽,蕭林看著胡界中狼狽地離開。
的確,蕭林看到胡界中那瞬間動了殺心。不過經曆這麽多事,蕭林已經不像以前動不動就喜歡用暴力解決。如其髒了自己的手,不如“物盡其用”。
蕭林有信心鏢局的生意越來越好,現在租賃的地方肯定滿足不了日後的需求,趁早囤地,以備不時之需。
有了打拚下來的威名,蕭林不擔心胡界中敢坑她。
春風駕著五彩祥雲姍姍而來,渾身散發著縷縷沁人的清香。大地萬物複蘇,鳥語花香,呈現一派生機。
“明日便是花神節,咱們從未出遊,不若踏青去。”孫高氏說。
蕭林還是第一次聽到這節日名:“花神節?”
然後孫高氏告訴蕭林:“花神節由來已久。相傳花神掌管人間生育,上古時期人們會在花神的誕期殺牲供果,演戲娛神,祈求部落人丁興旺。流傳至今,除了保留原有的祭祀活動,還多了郊遊賞花,舞獅花,放花神燈等節目。”
這一番介紹進了蕭林的耳裏就自動翻譯成這是一個全國春遊的喜慶日子。
“好啊。”蕭林興致盎然道:“我們帶上小謙,一起玩個痛快。”
一直以來,蕭林不是忙著殺喪屍,就是為鏢局鋪路,每天都疲於奔波,確實忽略了孫氏祖孫。
小謙的童年隻有一次,蕭林不想錯過。
五月十二,花神節。這天陽光明媚,春風拂曉。
天色剛亮,街道便熙熙攘攘,人來人往。男兒郎抬著貢品,敲鑼打鼓。姑娘家盛裝打扮,拿著花枝,三三兩兩,結伴而行。老的牽著小的,一路歡聲笑語。沿路望去,搭台唱戲、雜耍把式、糖人、剪紙、蠟染、臉譜、刻字,熱鬧非凡。
從昨晚得知今天要去遊玩,孫子謙便興奮地睡不著。他一大早起床,精神抖擻的等蕭林和孫高氏出發。
蕭林摸著孫子謙的頭:“小謙這麽高興啊。”
孫子謙的笑臉燦爛如朝陽:“因為這是我們一家人第一次外出遊玩。”
蕭林目光一凝,帶著彌補的口吻道:“今天小謙想吃什麽,玩什麽盡管說。”
孫子謙喜笑顏開,一手拉著蕭林,一手牽著孫高氏,興高采烈的出門去。
考慮到節日人多,坐馬車不方便,蕭林他們於是帶上幾個仆人和丫鬟,浩浩蕩蕩逛街去。
街道上摩肩接踵,人山人海。孫子謙像個歡快的小麻雀,東瞧瞧,西看看,手裏嘴裏就沒停過。
“祖母,姐姐,這個糖人捏得真好看。”
“祖母,姐姐,這攤的棗泥糕真好吃。”
“祖母,姐姐……”
雖然孫子謙口不能言,但是未消失過的笑臉不僅將他愉悅的心情傳達給蕭林和孫高氏,還感染了周圍的遊人。
當然他們奇怪於孫子謙古怪的打手勢,可沒幾個會自討沒趣地問個究竟。畢竟蕭林那頭短發過於醒目,讓人不難猜到她的身份。
但這是大人的顧慮,孩童自是直言直語。
“為何你不說話?你是啞巴嗎?方才你一直比劃著奇怪的手勢,這是何意?”
問話的是一個八九歲大的男孩,他比孫子謙稍高一些,穿著青灰金絲圓領袍,腳下是絹製高縵鞋,儀表高貴。他身後的一眾家丁肅穆威武,一看就是練家子的護院。
種種表現說明眼前的孩童出身不凡。
蕭林斂起笑容,卻不至於和一個孩子發火。一來是對方非富則貴,不宜正麵對上。二則是男孩眼神隻有好奇和純真,不見鄙夷與歧視。
孫子謙隻是愣了一下,也不羞惱,仍舊比著手語。
男孩倒是很認真在看,隻是兩眼蒙圈,根本看不懂。他茫然地問:“姐姐,他在說什麽?”
蕭林似笑非笑的反問:“你很想知道?”
這種意味未明的表情令男孩身後的護院頓時警惕起來,拇指頂開刀鐔,防備著蕭林。
蕭林有所察覺,原因不在乎兩種,不是自己的名聲太嚇人,就是男孩的安全很重要。不過她不以為然,曉有興致地等待男孩的答案。
男孩剛想回答,一道焦急的老婦聲先於人而至:“小祖宗啊,原來您在這。”
還沒等家丁移開,一個嬤嬤裝扮的老婦人便急忙擠過來。她先緊張地打量男孩,確定安然無恙後心有餘悸道:“倫哥兒,今兒人多且雜,萬不可亂走。”
男孩嘟著嘴,負氣地抱臂:“祖父承諾我今日可盡情玩耍,嬤嬤想違抗祖父的命令?”
“老奴怎敢違背老爺的命令,”老婦人瞥一眼蕭林:“隻是…隻是那邊有猴戲,可有趣了。”
男孩還想知道孫子謙比劃的意思,可在老婦人半哄半拉下,他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任誰都聽出老婦人說的“雜”人是暗指蕭林。其實不怪老婦人畏忌,若是細心觀察,便發現蕭林一行人從出門到現在,周圍的人都隱隱和他們拉開距離,自以為藏匿的眼神裏是異常的目光。
蕭林一夜屠盡斬殺幫的事跡雖然將萬通鏢局打出名堂,但同時令她的名聲急轉直下。尤其是在這個對女性特別苛刻的年代,那些人看蕭林的目光或多或少藏著輕蔑。
對此,蕭林是毫不在意,可關心她的人卻不得不多想。
孫子謙扯了扯蕭林的衣角:“姐姐莫氣。他們不了解,不知姐姐的好。”
蕭林笑著問:“那小謙呢?剛才那男孩說你是啞巴,你生氣嗎?”
孫子謙沒隱瞞:“會有一點不愉,隻是夫子曾教導既光明磊落,何懼他人悠悠之口。姐姐也告訴小謙,為無關緊要之人傷身是蠢事一件,小謙不笨。”
蕭林刮了一下孫子謙的鼻子:“小謙長大了,懂的道理真多。”
孫子謙羞赧一笑,自覺地把兩塊最大的棗泥糕遞給蕭林和孫高氏。
孫高氏含笑接過棗泥糕,即便還沒吃,卻甜到心裏頭。一年前的謙兒瘦弱、膽小、自卑,而如今的他猶如脫胎換骨,開朗、明理、自信,曾經的奢望成為現實。
孫高氏不禁眼眶泛紅,心感安慰。她悄悄地抹去眼角的淚花,接著說:“聽聞花神節遊湖,別有一番滋味。趁時辰尚早,我們泛舟湖上。”
對於孫氏祖孫的要求,蕭林從來不會拒絕。
於是,一行人去了啟丘有名的涵清湖。
涵清湖麵積不大,但風景秀麗。蘇白兩堤,楊柳依依。兩邊是水波瀲灩,遊船點點。微風吹拂下,湖水顯得格外清澈。手指沾了沾似翠鏡的湖麵,絲絲涼意由指尖傳遞到心頭,一掃陽光帶來的熱意,讓人頓感心曠神怡。
不僅湖麵上有許多畫舫,連湖邊也停靠不少船隻。隻是遊湖的人更多,蕭林他們又是臨時起意,如果要乘船,要排很久的隊。
此時太陽高升,陽光漸漸猛烈,蕭林怎舍得讓孫氏祖孫受這份苦。於是她花了三倍的價格從別人手裏拿下他們預訂的畫舫。
正當蕭林等人準備上船,吵鬧聲由遠而近。
“我偏要遊湖。”
“倫哥兒乖,聽老奴一句勸…”
“我不聽,我不聽。”
聲音有些耳熟,蕭林扭頭一看,果然是剛才的好奇男孩。
這時男孩也看見蕭林,興奮道:“這麽巧,你們也遊湖。”
蕭林隻笑不語,對這個“也”字有所保留。
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是男孩拔腿就跑,一個猛跳,穩穩落在船上。接著他對孫子謙說:“你不介意我與你同遊涵清湖吧。”
孫子謙一時不知所措,他還沒遇過這麽自來熟的人。
老婦人急得不行:“倫哥兒,快回來。”
這年紀的孩子大多叛逆,男孩做鬼臉:“我就不。若是你再阻擾,我便跳進湖裏。”
老婦人大驚失色,急忙叫喚身後的護院:“你們還愣著幹嘛,趕緊帶公子回來。”
那些護院聞言,立刻動身。可男孩立馬抱住船幹,還大喊大叫。護院們又擺出架勢,一副不把人帶回來不罷休的樣子。
雙方都不妥協,要是真折騰起來,估計這艘船都不能用了。明顯的富貴著裝令船家隻能惶恐地站著,敢怒不敢言。
同時,蕭林的耐心也終於告罄。其他事她都可以忍,唯有涉及孫氏祖孫的無法忍。看著孫氏祖孫額頭冒汗,什麽顧慮都拋諸腦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