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報複

  有人歡喜,自然有人愁。


  入夜,皎潔的玉盤被璀璨的群星環繞,忽閃忽明,宛如仙女在宴舞,隻是這瑩瑩月華照不進祁府。


  “滾出去!你們都給我滾出去!”


  癱在床上,披頭散發的祁令智不但大發雷霆地甩開仆人端來的藥湯,還發瘋般亂砸亂扔靠近他身邊的一切東西。


  嚇得屁滾尿流的奴仆們連排帶滾地逃出去。


  祁令智的生母祁錢氏憂心如焚:“智兒…”


  完全失去理性的祁令智遷怒的大吼:“你也滾!”


  緊接著,一個茶杯朝祁錢氏襲來。祁錢氏被嚇得連忙後退,揚手一擋,勉強避開滾燙的茶水。


  看著越發陰鷙的兒子,祁錢氏膽戰心驚的退出去。


  沒等祁錢氏歎出心胸那口哀氣,一道尖細的女聲說著風涼話:“呦,妹妹何故唉聲歎氣?愁眉苦臉多了,便白煞這勾人的小臉蛋。”


  祁錢氏一怔,不過瞬間便恢複鎮靜,不動聲色的拭去眼角的淚珠,絲毫不見方才的灰心槁形。


  “夜深露重,姐姐為何還不就寢?”


  來人名為祁趙氏,是祁氏家主祁家盛的平妻,祁錢氏則是姨娘。


  祁趙氏一雙丹鳳眼微吊,眼波流轉,姣好的麵容生生被嫉妒的戾氣破壞。


  她趾高氣揚道,語氣中夾槍帶棍:“智兒傷重致殘,叫姐姐如何能安睡。”


  “勞姐姐憂心,智兒已無大礙。”祁錢氏強作泰然。


  祁趙氏捏起蘭花手,嬌作的擺弄發髻,笑得肆意:“你我同為老爺的女人,智兒是老爺的兒子,即是我的兒子。如今智兒斷腿,往後須休養生息,不宜操勞。”


  憤而不敢發的祁錢氏幾乎咬碎後牙槽,這不是就差沒明擺說她的智兒不要肖想祁家的家業嗎?

  她好恨,當初為了榮華富貴,不惜委身老態龍鍾的祁家盛為妾。本想母憑子貴,奈何兒子不爭氣,不僅碌碌無能,還公然挑釁昭瑾世子,結果自作自受,傷成殘疾。


  一個臭名昭著的殘廢庶子;一個終年臥病在床,早已不理事的家主;一個虎視眈眈,心狠手辣,一心取代主母的陰毒平妻;表麵風光,卻內鬥不斷的高門大戶,祁錢氏不禁悲從心來。


  為了往後的日子好過點,祁錢氏打碎牙齒和血吞:“謝謝姐姐點撥,妹妹謹記於心。”


  祁錢氏俯首聽命的樣子令祁趙氏得意洋洋,總算出了憋在心裏多年的怨氣。


  前些年祁錢氏仗著年輕貌美,迷得老爺三魂不見七魄,就妄想騎到她的頭上作威作福,也不想想自己卑賤的出身。


  祁趙氏羞辱完祁錢氏後,洋洋自得走了。


  隻育一子一女的祁錢氏已經不足為懼,她有更多時間做更多的準備,為自己的兒子祁令德以後爭家主之位有充足籌碼。


  行走在燈籠高掛的遊廊,祁趙氏臉上的洋洋得意慢慢消失,取而代之是狡黠陰晦。


  她雖是以平妻身份加入祁家,祁家盛的發妻祁王氏也隻生下長女祁令儀,但祁令儀貴為四妃之一,還誕下大皇子鍾離琦瑋,頗得陛下寵愛。要絆倒這隻攔路虎,必須算無遺策,否則一子錯滿盤皆落索。


  富麗堂皇的高門大院裏麵仿佛被黑暗籠罩,永遠也看不清那些是人,那些是鬼。


  夜黑風高,發泄一通後的祁令智仍舊滿臉陰狠叫來貼身小廝。


  “我叫你辦的事,如何了?”


  小廝跪在地上,連頭也沒敢抬,哆嗦道:“小的已經給足銀子,他們皆是老手,絕對不讓少爺失望。”


  “很好,很好。”祁令智不停重複這兩個字,笑很陰森。


  死性不改的他從不認為截肢是自作孽的代價,而是固執認定鍾離暮雲和蕭林的錯。失去理智的他決定報複,隻是穆王府有重兵把守,鍾離暮雲出入有人保護,鑽不了空子。不過蕭林那個平民就不一樣。


  祁令智就是典型的錯誤永遠是別人,不會自我反省的人。在他半瘋癲的腦袋裏,自欺地斷定斷腿是鍾離暮雲和蕭林之過。


  既然對付不了鍾離暮雲,隻好拿蕭林出氣。


  祁令智是聽聞蕭林在幻暮之林的壯舉,但是現在的他已然瘋魔了,完全是不管不顧,隻有一個念頭——要弄死蕭林。


  小廝看著魔怔的祁令智,不禁脖子一縮,心裏為即將遭難的蕭林和她的家人默哀。


  惹上這樣一個瘋子,隻能算她倒黴。


  蕭林會倒黴嗎?當然不會。倒黴,不,應該是說活該的人隻會是祁令智。


  夜闌人靜,街道上除了打更的更夫,隻有五個男人鬼鬼祟祟的蹲守在蕭林家對麵的巷口。


  “老大,巡侯剛過,三刻鍾內不會返回,是否動手?”四個比較矮的男人齊齊望向最高的光頭壯漢。


  壯漢三角眼,長著陰險晦暗的馬臉。他眼睛死死的盯著雇主指定的院落,猶豫不決。


  按理說,他們這些人向來是收人錢財,□□。隻要拿了錢,就得忠人之事。隻是這次目標是被傳得真假難辨的女羅刹,風險就難以預料。


  縱然壯漢忐忑不安,可還是抵擋不了白花花銀兩的誘惑,接下了委托。他再三思量,想出一個可以不用直麵蕭林又能弄死她的法子。


  “我們翻入院子,淋火油,放火源。一旦火起,即刻撤退。”


  其餘四人沉默點頭。


  然後五人你踩我,我拉你,一起翻過牆頭。


  與此同時,熟睡中的蕭林猛地睜開眼睛,眼中寒光凜然,猶如將要出鞘的利劍。之前總是吃了就睡,睡醒繼續吃的檸檬居然驚醒了,全身的絨毛豎起,齜著牙。


  蕭林一邊順毛,一邊笑著說:“沒事,繼續睡吧,幾個小老鼠而已。”


  被擼毛擼舒服的檸檬很快打呼睡著了。


  蕭林笑容漸漸隱沒,麵若冰霜,頃刻身影消失。


  那五個小混混還以為神不知鬼不覺,他們不一會便鎖定正房。


  人還沒拿出火油,站在他們後麵的蕭林冷冷道:“這麽晚你們在我家要做什麽?”


  五人被身後突兀的女聲嚇了一大跳,猛然轉身,顫抖的瞳孔中是如同嗜血妖女的蕭林笑得瘮人。


  五人沒反應過來,眼前一黑,失去意識倒地。


  微風拂過,隻有沙沙的樹葉搖曳聲,哪裏還有人在。


  壯漢是被冷水潑醒的,渾身哆嗦,慌亂中抹了一把臉。


  蕭林拋玩著裝有火油的竹筒,大發慈悲:“如果你告訴我誰指示你們放火燒我家的,我可以讓你們沒有痛苦死去。”


  壯漢驚慌失措,想跑卻發現動不了,急得大喊大叫。不過求救聲回響在荒山野嶺,隻吵醒他四個手下。


  “大哥!老大!” 驚恐的小弟們也發現不能動彈的困境。


  蕭林不耐煩道:“我這個人沒耐心,最後一次機會,說不說?”


  壯漢手腳發麻,喉嚨略顯嘶啞,好像突然失聲。


  蕭林忽然肯定的說:“是祁令智。”


  壯漢一怔,圓睜的雙目無聲的告訴蕭林猜對了。


  “果然是他。”蕭林了然。


  祁令智被截肢沒幾天就有人想燒死她,這絕不是巧合。


  蕭林眼神冷如寒潭,對準五人的纖纖玉手慢慢回握。


  壯漢等人臉色漲紅,隻覺自己的身體被看不見的力量撕扯,就像被五馬分屍。


  蕭林的手將要握成拳:“我會把你們‘完整’地送到祁令智那複命。”


  猩紅的月亮下,清脆利落的骨肉撕裂聲和噴灑一地的鮮血吸引了禿鷲的駐足,恐怖如修羅的煉獄場。


  次日一早,祁府不停有人進進出出,個個都神色慌張。


  “今兒祁府是怎麽了?”


  “祁府出大事了!聽聞祁三公子床上忽然鋪滿斷肢慘臂,祁三公子生生嚇暈。”


  “祁三公子不就是那個橫行無忌的祁令智。”


  “正是。祁令智恃強淩弱,欺男霸女,這回定是不留名的俠士仗義出手,叫祁令智好明白報應不爽之道理。”


  旁人議論紛紛的“俠士”蕭林正偷看孫子謙上課。


  孫子謙上課已經有段時間,雖然他無法說話,但是有鄭寶三翻譯,加上學習格外刻苦,學東西特別快,連曹君敬都誇獎孫子謙聰敏好學。


  看著孫子謙專心致誌的聽課,蕭林心感自豪的同時還有一絲擔心。


  昨夜的事給她敲響了警鍾,自己不能長期在家,以後鏢局的營運勢必招來更多的記恨,類似的威脅報複隻多不少,而且孫子謙學點防身術也沒壞處。


  所以必須盡快請到武師,不僅為鏢局招兵買馬,還是為了孫氏祖孫的安全。


  武師=能打的人,這條公式讓蕭林第一想到的是巴布赫,那個能夠接下她一拳的赤夷男人。


  蕭林想到就去做,即使不知道巴布赫住哪,但一點也不妨礙她的決心,畢竟找人對她來說是小事一樁。


  半個時辰不到,蕭林就找到巴布赫的居所,一間租賃的簡陋民居。


  現在是白天,沒到巴布赫打拳的時候。當蕭林敲門,開門的就是他。


  蕭林對著巴布赫笑得一臉燦爛:“好久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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