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金餅相助
即使停留蒼梧大陸時間越來越多,潛移默化下蕭林言行也同化不少,可終究有本質的區別。
俄普裏沒注意到蕭林稍縱即逝的敵意:“說回正事。請允許鄙人再次提醒姑娘,船塢內坊是不允許外鄉人入內。”
蕭林才不信他的鬼話,有錢能使鬼推磨,更何況是人。
她又掏出一枚金餅:“我相信你一定有辦法的。”
俄普裏的心跳加速,緊盯金餅的眼珠子快凸出來。他接待過不少商隊,從未遇過喜歡用金子打賞的外鄉人。
俄普裏小心翼翼的接過金餅,忍不住咬了一口,才美滋滋的放進錢袋,末了還拍了拍。
“鄙人定不會叫蕭姑娘失望。”
果不其然,俄普裏隻離開一小會。回來後,他給蕭林帶來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
“蕭姑娘,你可以進內坊了。” 他欲言又止:“隻是…”
“怎麽了?”
俄普裏擰眉斟酌:“內坊正有一貴族硬搶昆圖的女兒。”
聞言,蕭林嘴角勾勾,暗道正合她心意,隻要把握這次機會,昆圖必定為她所用。這哪裏是好壞參半的消息,分明是雙重驚喜。
她極力繃緊要笑裂的臉部神經:“我們邊走邊說。”
俄普裏告訴蕭林事情的來龍去脈,這是一個感人到有些俗套的故事。
昆圖是個癡情的人,可是他的妻子在生下女兒愛葛莎後大出血,最後難產而死。當時他傷心欲絕,若不是舍不得年幼的女兒孤苦無依,估計就跟著殉情。
然後昆圖為了更好的照顧愛葛莎,他不再成婚,再苦再累也把愛葛莎養在身邊。可以說昆圖既當爹,又當娘,含辛茹苦的養大愛葛莎。
如今愛葛莎長得亭亭玉立,是城裏公認的美人。
“重情,有擔待,是條漢子。” 蕭林頗為欣賞,又問:“那個強搶民女的人是誰?”
俄普裏左看又望,特地減低說話音量:“強取豪奪之人名為厄索爾,出身自阿格諾城內有名的望族。”
接著,他給蕭林普及了強搶民女事件的前情提要。
厄索爾的家族在阿格諾很有勢力,這與該族曆代的掌門人精心經營是分不開。而厄索爾的父親是當家做主的一族之長,他是個很有手段的人,可惜一世英明敗在幾個不爭氣的兒子上。
厄索爾早就覬覦愛葛莎的美色,隻是忌憚昆圖是他父親看重的人,才不敢將魔爪伸向愛葛莎。
可是前不久,厄索爾的父親去世。族內為了爭奪族長之位,內鬥激烈,這也意味著昆圖失去了最大的依仗。
俄普裏補充道:“厄索爾此人荒淫暴虐,不思進取,而且……”
“不要吞吞吐吐。”
俄普裏的聲音更低了:“他以淩·虐女子為樂,凡是被他強·搶去的女子非死即殘。”
蕭林打了個響指:“正好。”
“哈?”俄普裏被搞懵了。
“你知道嗎?” 蕭林意味深長道:“正義的使者永遠是最後出場。”
雖然這句話有點裝逼,可不得不承認這話貼切的形容她接下來要做的事。
當蕭林和俄普裏進到內坊,便看見一個老漢跪地哀求著一個飛揚跋扈的男人,旁邊有個被人壓著卻拚命掙紮的女人。
不用俄普裏解說,隻消一眼,蕭林就猜到他們各自的身份。
“走吧。”她叫上俄普裏。
俄普裏往後一縮,膽怯道:“鄙人一介蟻民,萬不敢冒犯貴族。”
“你拿我金餅的時候膽子可沒這麽小,” 蕭林一把拉住臨陣脫逃的俄普裏:“放心。要幹得罪人的事是我,你隻要幫我翻譯就行。”
俄普裏萬般不情願,可是抵不過蕭林的怪力,硬生生被拉去。
幾乎是被拖走的俄普裏悔得腸子都青了,早知道蕭林膽大包天,即使有再多的金餅也不蹚這趟渾水。
但是千金難買早知道。就這樣,麵如土色的他和蕭林一起擠進圍觀人群。
按照老套劇情的發展,應該是英雄於危難時出場,先是義憤填膺的指責惡徒暴行,惡徒肯定不服,然後英雄施以懲戒,惡徒灰溜溜的逃跑,最後皆大歡喜。
以上是蕭林想象的畫麵,而現實是……
“住手!”蕭林正氣凜然的喝止道。
所有人齊刷刷的扭頭看蕭林,臉上全是茫然,吵鬧的內坊頓時鴉雀無聲。仿佛有一排省略號飄過,場麵一度非常尷尬。
“咳咳。”蕭林揚起尷尬又不失禮貌的微笑,小聲對俄普裏說:“你替我翻譯。”
此時俄普裏卻像個扭捏的小姑娘,躲在蕭林身後,好像這樣別人就看不見他。
“你給我滾出來好好翻譯。” 蕭林黑著臉威脅道:“否則我不僅拿回那兩塊金餅,還打你一頓。”
內心掙紮好一會的俄普裏終究屈服於蕭林的脅迫,別扭的伸出半個身體,飛快的用藍洵語重複蕭林剛才的話。
雖然厄索爾不學無術,但家族也有出海經商的船隊,耳濡目染下勉強能聽會說一點大靕話。
他輕蔑一笑,拗口的說:“低賤陸畜速速退下,不然定讓你吃鞭子。”
陸畜是藍洵部分貴族對來自中陸三國商賈的侮·辱性稱呼,因為藍洵人信仰大海,信奉海神,便認為不善泅水的人低人一等。
蕭林把這句話翻來覆去默讀幾遍才聽明白,然而這對她來說沒有一點阻嚇作用。
比起注定是炮灰的厄索爾,蕭林的心思更多的在昆圖上。她心想既然是誠聘對方,自然要拿出點誠意。
蕭林的視線對上壓著愛葛莎的兩個手下,嘴角一勾,瞬身如殘影。
眾人還沒反應過來便聽見淒慘的叫痛聲,循聲望去,隻見厄索爾最得力的打手如同破布被淩空拋起,又重重落下。跌落的重響使在場的人回過神,場麵猶如炸開的鍋,驚訝聲不絕於耳。
公然反抗貴族於奴性紮根骨子裏的古人是不可思議,那刻似乎有什麽在衝擊他們的固有的認知。
可這一擊迎上這個時代如海般深重的世界觀還是太輕,宛如海麵被清風吹拂的漣漪,風過無痕。
當然蕭林從未想過主動改變這個世界,隻不過許多事的質變都是由無意識的量變開始的。
昆圖是最先回神的,他飛奔過來,連忙摟過愛葛莎,膽怯又希翼盯著蕭林。他不確定突然冒出的外鄉女子是真的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還是另有所圖。
蕭林蹲下來,興味的打量即將是自己的第一位員工。
昆圖中等身材,四方臉龐,瘦削而蠟黃的臉上皺紋密布,和其他長年勞苦的下層人們沒兩樣,唯獨那雙海藍色的眼睛與眾不同。
他的眼睛,藍得純粹,藍得透明,仿佛集齊了世間所有靈魂的靈性,深邃迷人。這是蕭林見過最美的眼睛。
“如果我幫了你,你願意隨我回大靕嗎?” 她的語氣充滿誘惑。
昆圖能聽懂大靕話,但說得不好。他的瞳孔緩緩睜大,撐至極限,生動詮釋從難以置信到驚喜若狂的轉變。許是海神聽到自己的祈禱,指派他的使者來拯救他。
昆圖一邊磕頭一邊激動講著夾雜大靕話的藍洵語。
蕭林是聽不懂,可從昆圖的表情就知道誠聘一事成功了一半。至於剩下的另一半嘛,她轉頭陰惻惻地看向厄索爾。
被嚇得剛回魂的厄索爾猝不及防迎上蕭林陰狠的眼神,不禁打了個冷顫。
可輸人不輸陣,要是今日因一個陸畜,還是女陸畜而落荒而逃,這事傳了出去,他的臉往哪擱。
厄索爾那被長袍遮住的手大力壓住仍在顫抖的大腿,擺出高高在上的嘴臉,虛張聲勢道:“奴隸們,給我教訓此等不知好歹的陸畜。”
內坊裏做苦力的絕大多數都是奴隸,即便這些奴隸不全都屬於厄索爾家族,但礙於他家族的威名,奴隸都會唯命是從。
然而,上麵所述的是一般情況。
那些圍觀的奴隸看了看蕭林,又瞄了一眼到現在還沒爬起來的那兩個打手,個個都你望我,我推你,恇怯不前。
久聞未見動靜,厄索爾惱羞成怒:“你們這些廢物竟敢違抗我的命令,是想被鞭打還是直接賜死?”
威逼果然有效,周圍的奴隸慢慢向蕭林圍攏。
就在俄普裏和昆圖擔心蕭林能否應付的時候,她居然來個大變臉——滿臉笑容。
別說奴隸們和厄索爾,連俄普裏與昆圖都懵了。這是唱哪出戲,轉變也太突然了吧。
“常言道,以和為貴。別總是打打殺殺嘛,” 蕭林臉不紅心不跳的說:“我用金餅換這兩個人,怎麽樣?”
這是蕭林能想到自認為最恰當的方法。她不是持強淩弱,任意妄為的人。厄索爾畢竟一方貴族,若非迫不得已,沒必要和他鬧掰。
不是有句話說,能用錢解決的問題就是不是問題,如今的蕭林真不缺金子。
對於這個要求,厄索爾先是愣了一下,接著捧腹大笑,笑聲裏充滿嘲諷。
“小小陸畜,妄想與本大爺比財力。也是,無知的外鄉人不識我族威名…”
原本厄索爾還想嘚瑟幾句,可那些話被蕭林接下來的舉動堵住了。
隻見蕭林冷不丁拋出金餅,一枚、兩枚、三枚……不過片刻,堆起的小金餅像小山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