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洵魚人
眾人應聲遠望,隻見海的彼岸慢慢飄來一艘木船。
烏古郎笑嗬嗬的點頭:“正如你所想,那是藍洵之漁舟。藍洵國被群海圍繞,國內湖泊江河星羅密布,故以打魚為生。每日皆有漁舟揚帆捕獵,吾等可借此之便。”
“可是我們與船家素未謀麵,他們會施以援手嗎?” 安靜孌有些懷疑。
“無需憂心,此事包在老朽身上。”
閑談間,漁舟漸漸晃出海平麵,映入七人眾的視野。那是一艘比較寬闊的船,頭尾是方形,而且塗刷鮮豔的紅色。船上豎三桅,迎風搖擺。
或許是順風順水的原因,不久前還要極目遠視的漁舟好像眨眼間已到眼前。
烏古郎往前走幾步,滿臉的笑意怎樣也壓不住,像是迎接多年未見的老朋友。
漁舟越來越近,直到距離蕭林等人隻剩三丈遠時停了下來。
一名全身□□,隻穿著一整條纏繞腰間和□□,樣式類似日本的相撲的兜·襠·布的粗布的光頭男人走出船艙。他與烏古郎隔海相望,幾乎同時間招手示好。
“啊!!!”
猛的一聲尖叫打破此刻和諧的氣氛。
岸上眾人皆嚇了一跳,聞聲回頭,隻見安靜孌滿麵通紅,捂著眼,整個人像蒸熟的蝦子。
“你…你不知廉恥!” 她憤然轉過身。
確實,男人的裝束對觀念保守的大靕人來說衝擊太大。同為男性的曲昆傑他們還好些,但對像安靜孌這樣的古代女性來說真是人生一大驚嚇。
哦,你們說蕭林呢?是,蕭林是女的,她也吃驚不已,但此驚訝非彼驚訝。
受過現代教育的蕭林性格本就灑脫豪邁,又經末世殘酷的洗禮,羞恥心可以說已經減到最低。別說男人隻穿兜襠褲,就是他脫·光了,蕭林也能夠麵不改色。她之所以同樣麵露驚色,是因為男人奇特的外表。
男人皮膚黝黑,應是常年在海上勞作日曬雨淋所致。他臉黥圖騰,從脖子到腳都紋著像龍又像蛇的紋身,乍一看詭異又霸氣。他手臂格外修長,但雙腿短,上下身的比例嚴重失調。
蕭林目測一下,他雙手過膝,那麽他的臂展肯定超出他的身高。整體看起來體型有點怪異。可最怪異的不是這個,而是男人的脖頸的兩側各長著鰓子。
對,你沒聽錯,人長著魚類的鰓。
男人的下頜骨下緣的位置清晰可見三道微微張合的鰓弓,蕭林憑借極佳的視力,清楚看到裏麵是密布毛細血管的鰓絲。
“我了個大槽!” 蕭林吃驚得瞪大眼,嘴巴張成O型:“這特媽的是人魚還是魚人?”
蕭林實在太驚訝以至連爆粗口,所有人都奇怪的盯著她,連安靜孌也透過指縫偷瞄。
“蕭姑娘所言是何意?” 郜樂山撓著頭問。
蕭林見所有人好奇的看著自己,好像自己的詫異比長鰓的男人更讓他們覺得不可思議。
“他這裏長著鰓,” 蕭林指了指自己的下頜,不可思議道:“和魚一樣的鰓。”
段伯庸“嗤”一聲笑出來:“蕭姑娘怕是孤陋寡聞,在下從前雖未親眼所見藍洵人,可書籍對其外貌所載不知凡幾。”
段伯庸的性格很矛盾,好麵子卻自卑,能力不強又喜歡硬撐。人不算頂壞,卻習慣口是心非。
所以他雖然銘記蕭林的救命恩情,但嘴上就是不服,因為他認為被女子超越是一件不光彩的事。
一旁的薛南琛擔心段伯庸這番話令蕭林難堪,連忙打圓場:“雖書中有雲,藍洵人生而有鰓。可皆是古書記載,蕭姑娘不知在所難免。”
蕭林嘴角一抽抽:“嗬嗬。”
她才沒心思理會段伯庸的冷嘲熱諷,腦海全被“人類居然長出魚鰓”的彈幕刷屏。
就蕭林他們議論的這點時間,男人劃著獨木舟過來。
當獨木舟到岸,他跳下船時,蕭林發現不但他的腳掌特別大,而且手指和腳趾間都長有蹼。遠遠看去,簡直就是人型魚類。
“這回真是大開眼界。” 蕭林心中感歎。
男人走得不快,途中差點被小石子絆倒,趔趄一下。畫麵很搞笑,也很難讓人聯想一米九的高個子竟然有這麽笨拙的動作。
其實蕭林不清楚,藍洵人天生像魚的體形雖讓他們在水中遊刃有餘,但在陸地卻多有不適應,經常會因此摔倒。
烏古郎快步向前,與男人熱切擁抱,男人也大力回抱他。
“瑞烏思兄弟,許久未見,近況可好?” 烏古郎笑著問。
男人爽朗回答:“$@*&#……”
然後,好像有一排問號懸掛在蕭林六人的頭頂——他們根本聽不懂男人的語言。
接著烏古郎嘰裏咕嚕的說了一段話,見男人邊聽邊點頭,中間插上一兩句。
顯然烏古郎不僅聽懂藍洵語,還會講。不過轉念一想,若不是烏古郎對藍洵熟悉,也用不著穆王爺親自相邀。
等烏古郎和男人交談完,他向蕭林他們介紹:“諸位,容老朽引薦。此人名為瑞烏斯,是老朽的好友。”
即使是暗地裏的身份,作為官方代表的曲昆傑想上前闡明來意,奈何語言不通,唯有求助烏古郎。
“請烏前輩代在下向此仁兄闡述來意。”
烏古郎說:“曲公子莫急,老朽正談及渡海一事。瑞烏斯是老朽特意請來,吾等將登漁舟,入藍洵。”
仿佛是為了響應烏古郎的話,瑞烏斯講著別扭的大靕話:“撿蟈…豬尾…”
後麵還有半句,但蕭林實在聽不出,隻能猜到前麵四個字應該是“見過諸位”。
瑞烏斯略懂大靕語,烏古郎從旁解釋,能聽會說少許大靕語。
打過招呼後,七人分批乘坐獨木舟,去漁舟。
由於獨木舟麵積小,每次隻能運送三人。除去劃船的瑞烏斯,至少要分四次才能全員上船。又是一個小時過去,終於人齊,漁舟緩緩起航。
這時正好趕上大海落日,夕陽把海麵照得金光閃閃,猶如許多金子鋪在海上。海風輕輕撫過麵頰,分外怡人。
漁舟上除了蕭林等七個乘客和掌船的瑞烏斯,還有瑞烏斯的兒子亞度尼斯。兩父子無論是外貌,還是打扮都十分相像。
從七人上船後,亞度尼斯就直愣愣的盯著蕭林和安靜孌。
如果不是他的眼神純粹,隻有好奇,蕭林一定把他的眼珠子挖出來。
相比抱著“看就看,又不會少塊肉”這樣想法的蕭林,安靜孌就顯得坐立不安,拚命往蕭林身後躲,好像亞度尼斯的目光是刀子。
專心掌船的瑞烏斯發現了,過去就是給亞度尼斯的頭來一掌,嘴裏嗚裏哇啦的大罵一通。緊接著,他歉意滿滿的對安靜孌說著帶有濃重口音的大靕話。
然並卵,安靜孌本就視“赤身裸·體”的父子倆如洪水猛獸,哪裏聽得進瑞烏斯的道歉。
還得由烏古郎來解圍。
他讓瑞烏斯先走開,然後告訴安靜孌:“安姑娘莫慌,亞度尼斯隻是好奇心起,並無惡意。若有冒犯,老朽代為致歉。”
縮在蕭林背後的安靜孌,顫顫伸出半個腦袋,怯怯道:“無…無礙。”
“藍洵與大靕多有不同,妝容服飾更是天差地別。藍洵民風開放,且亞度尼斯初見大靕女子,方失分寸。”
“嗯…哦。” 安靜孌支支吾吾著退回去。
烏古郎明白女兒家臉皮薄,再解釋下去弄不好會適得其反,訕訕了之。
此後無人開口,尷尬的氣氛延續好一陣子,直至被細弱的嘔吐聲打破。
大夥你看我,我望你,終於在第二次嘔吐聲後鎖定蕭林。準確來說,是注視蕭林衣襟鼓起的那一坨。
蕭林淡定地從衣襟裏掏出已經暈頭暈腦的檸檬,接著麵無表情的說:“抱歉。”
那刻,仿佛有一串大大的省略號從烏古郎他們頭上滑過。
無視那些探究的目光,蕭林輕輕給檸檬按摩,心裏卻調侃它:“你媽是多麽厲害的異獸,你身為它的兒子居然暈船,丟不丟臉啊。”
昏頭昏腦的檸檬自然聽不見蕭林的揶揄,它懨懨的趴在蕭林的大腿上,無力的嗚咽,叫聲微弱。
“哎,真是欠了你。” 蕭林無奈道。
接著她把手指塞進檸檬的嘴裏。檸檬眼睛都睜不開,憑著本能吸食。
“蕭姑娘!”目睹這一幕的薛南琛很是詫異:“你竟以血伺之!”
“那又怎樣,” 蕭林不以為然:“又不是用你的血,你緊張什麽。”
薛南琛兩道淡淡的臥蠶眉像愁雲一般緊鎖著:“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孝至始也。蕭姑娘為何不愛惜自身?”
“第一,我無父無母。” 蕭林鄭重聲明:“第二,我視檸檬為我的家人。用血喂它,有何不可。”
不但薛南琛語塞,其餘的人也一副不能了解的樣子。烏古郎他們是見過蕭林細心照顧小獸,卻不明白短短幾日她對小獸的感情如此之深,更無法理解將畜生當親人的做法。
“可是…”
“薛公子,”烏古郎打斷薛南琛的勸止:“老朽確信蕭姑娘是有分寸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