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莫測
世界之大,無奇不有。幻暮之林常年沒有冬季便是蒼梧大陸的奇景之一。
烏古郎見六雙好奇的眼睛同時盯著自己,手裏卷煙絲的動作停住,目光深邃,悠悠道:“與其說幻暮之林終年無冬,不如說此冬非彼冬更貼切。如諸位若細心觀察,必發現這林中每隔幾裏,便有一小塊枯地。”
蕭林細細回想,入林至今的確見過不少枯地。但是由於麵積小,又分散,所以沒注意。
“那些枯地本是生長著無害或能食用的草木,” 烏古郎接著說:“這些草木與外界植物無疑,春生冬死。剩下的…”
說到這他忽然收聲,抬頭望向環繞四周,不見蔥鬱反現死氣的參天大樹:“…全是蘊含劇毒或獵食成性的凶惡植物。”
六位聽眾倒吸一氣,安靜孌的臉頓時沒了一半血色,結巴的問:“前輩的意思是指這些花草樹木…以活物為食?”
烏古郎悶悶的吸口煙,以沉默代替了回答。
登時,曲昆傑他們收回手腳,不敢亂碰看似柔弱的植物。
蕭林見烏古郎老神在在,不由得問:“為何烏前輩對幻暮之林如此熟悉?
關於烏古郎的來曆和本事,就連“內部人員”曲昆傑也不是很清楚,他隻知烏古郎是穆王爺請來的。礙於身份,他不便多問。
所以曲昆傑雖麵上一副了然於心,但心裏的好奇早已到了極點。
煙絲一明一息,烏古郎有一嗒沒一嗒的抽著煙:“諸位可能有所不知,於遊唱一族而言,在這片蒼梧大陸有三處極險之地是畢生想冒險一次。幻暮之林是其一,另二則是骸骨沙地和封魔海。”
短暫的相處讓蕭林對遊唱族有初步的了解,此族人天性喜愛遊曆,以四海為家,所以不從屬任何一個國家。
由於遊唱族曆代闖南走北,積累了豐富的閱曆,遊唱人不僅懂多種語言,還熟知諸多路線,號稱“活地圖”。
各個國家對遊唱族都有幾分尊重,遠行的商隊更是以聘請遊唱族人作指路者為榮。
烏古郎繼續說:“在老朽八歲那年,隨父親與幾名族人曾試圖穿越幻暮之林。幾經破折,幸得有父親和族人們的保護,老朽才僥幸逃出此林。”
縱是無心,可揭人傷疤總歸有些難堪。蕭林他們麵麵相覷,不約而同的沉默了。
烏古郎的麵容出奇平和,語氣中竟帶著絲絲慶幸:“無礙。我遊唱族一生浪跡天涯,亦無故土之念。老朽之父曾有言,人故有一死,若能葬身於三大險地,便是此生最大幸事。”
那刻蕭林不知道別人是怎麽想的,至少她是被觸動了。
所有人都會死去,可不是所有人能真正活過。也許有人認為遊唱人固執,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但是有一件事值得用上一生,乃至是生命去完成,何嚐不是一種幸福和無憾。
“既然如此,烏前輩又為何再踏入此地?” 薛南琛不解。
“重回幻暮之林一是因穆王爺有恩於老朽,此次是感恩圖報。其二…” 烏古郎掏出一個破損的塤,溫柔摩挲著:“老朽一直有個心願,尋得亡父遺物一二,留作念想。”
許是氛圍略顯悲沉,段伯庸生硬的轉移話題:“提到穆王爺,鄙人不禁想起其子昭瑾世子。古語有雲,虎父無犬子。可此話卻不適用穆王父子,昭瑾世子不僅貌美堪比女子,其嬌弱身姿更是令女兒家望塵莫及。”
這話題的轉移比尬聊更令氣氛尷尬。
沒人知道薛南琛與鍾離暮雲有另一重淵源關係,他聽到好友被揶揄和詆毀,再難維持溫如水的神情,正想出言駁斥卻被某人捷足先登。
蕭林冷冷的瞥段伯庸一眼,嘴上不留情麵:“你很有男子氣概了,炎豹衝過來時還不是嚇傻了。”
雖然蕭林有時挺煩鍾離暮雲的挑剔事多,可是瑕不遮瑜,他的傲嬌掩蓋不了善良的內心。
別的蕭林不知,就拿她被所有人判定摔下懸崖而死的期間,鍾離暮雲將孫氏祖孫安頓妥當。後來孫高氏還告訴蕭林,鍾離暮雲講明會撫養孫子謙成人。
其實沒人要求鍾離暮雲這樣做,他貴為皇族,像蕭林這類平民有機會救貴族,很多古人認為這是她的殊榮。若是換了其他視平民性命如草芥的紈絝子弟,死了便死了,怎麽可能還有諸多周到的照料。
自那時起,蕭林的心裏就將鍾離暮雲納入自己的圈子。對於自己人,蕭林是很護短的。
“事有千百態,人有千百種。誰規定男人一定要粗聲粗氣,文武兼備?愛幹淨、高要求的男人就是娘娘腔了?就因為一小撮人身上的與眾不同,就可以淪為被歧視的理由嗎?”
蕭林霸氣的一連三問使段伯庸啞口無言。
以前他沒少聽包括嫡兄在內其他官家子弟私下常常調侃鍾離暮雲男生女相,嬌柔做作,譏諷她是女胎錯投。久而久之,段伯庸也理所應當的認為如此,從不細想是否合理。
當然段伯庸正是年少氣盛時,哪會靜下心來思考其中道理。隻是這會他沒像之前那般針鋒相對,而是憋著氣,深呼吸幾下,不再出聲。
雖然段伯庸有些心高氣傲,可也不是不知好歹之徒。蕭林不計前嫌,舍身相救,這份救命之恩讓他幹不出以怨報德之舉。
在眾人的注意力被蕭林和段伯庸辯論吸引的時候,沒人發現安靜孌聽到蕭林那番話時的雙目一亮,如果細心觀察,安靜孌看蕭林的眼神多了一絲認同。
“人後非議之事非君子所為。” 曲昆傑草草地圓場:“當下緊要之事是盡早走出幻暮之林,其餘無謂惘議。”
其他人默契地不再提起剛剛的爭論,各自做自己的事。
過了一會,薛南琛拿著藥去找蕭林。短短幾步路的距離,可以說躊躇的薛南琛幾乎是挪著過去。
他想當麵言謝蕭林的救命之情,又擔心蕭林記恨往日的隔閡,不領情。
薛南琛倒不在乎蕭林會趁機奚落自己,隻擔憂蕭林因此不用他的藥。不過事實證明薛南琛想多了。
當薛南琛站在蕭林前,還在斟酌措辭時,蕭林很自然的問:“藥是給我的?”
薛南琛一時沒反應,順著點頭:“是啊。”然後他猛的一驚,說話顛三倒四:“不,是,此藥…”
“這藥究竟是不是給我?” 蕭林好笑道。
薛南琛定了定心神:“薛某見蕭姑娘玉指受傷深重,特意送來金槍藥。在下願為曾與蕭姑娘有過爭執致歉,但望蕭姑娘勿為此賭氣,從而令傷勢惡化。何況蕭姑娘於在下有救命之情,在下…”
“謝謝。”蕭林打斷了薛南琛長篇大論:“還有我之前的事也向你道歉。我這人向來心直口快,有時候說話難聽,也做不到像你們那樣咬文嚼字。有得罪之處,請多多包涵。”
薛南琛愣了好一會,然後繃緊的眉眼忽如化雪般溫潤舒展,薄薄緊抿的唇揚起猶如春風撩人的弧度。
他想起師父的教誨,與人交往切勿先入為主,觀人要用心。
初見蕭林,以為她生性冷漠弧傲;爭吵時,認為她無情自私;直到後來被救,才認清她隻是麵冷心熱。
蕭林不知自己在薛南琛心中印象的改觀,她正檢查指甲的傷勢。一如既往地自動愈合,隻是愈合的速度比往常要慢,這情況是第一次發生。
當時嫄給蕭林那塊晶片裏有係統介紹星域人的能量來源以及能力種類,從中蕭林理解到隻有同等力量級別的攻擊才能對星域人造成傷害。
舉個例子,蕭林在蒼梧大陸這個低維世界受傷流血對她星域人體質來說不過是掉根毛的程度,根本傷不了她的能量的核心。
但是在幻暮之林,蕭林明顯感到不對勁。
比如對戰炎豹時,星域人的直覺告訴蕭林如果不用異能,她根本扛不住那大火球。又比如此時自愈速度的變慢,蕭林清楚知道不是自己能力減弱,而是這個幻暮之林確是詭異。
蕭林腦裏想著幻暮之林的種種怪異,沒分多少注意力手上敷藥的動作,弄得藥粉到處都是。
薛南琛濃黑的眉毛微微蹙起,學醫之人大多有強迫症與潔癖。他不是可惜蕭林浪費藥粉,而是蕭林的胡亂包紮讓他這個行醫者看不過眼。
“若蕭姑娘不嫌棄,可否讓在下為姑娘包紮傷口?”
蕭林抬頭,對上薛南琛那雙灼熱目光,好像她說個“不”字,就成了欺負小孩的壞人。
但考慮到身體的異於常人,薛南琛又是醫術高手,怕被他看出端倪,蕭林還是狠下心腸拒絕了。
薛南琛燦如星辰的眸子驟然暗淡,可是蔫蔫的表情隻維持片刻,退而求其次道:“若是包紮不緊,不但藥粉無法發揮藥力,更有甚者加重傷情。如若蕭姑娘顧忌男女之防,可否依在下所指示,重新包紮?”
蕭林忍不住“噗呲”一聲笑出來,暗道也好,既省了自己找借口,又不枉費薛南琛的一片好心。
“那就謝謝你。”
蕭林按照薛南琛的說的包紮好傷口後,塗上炎豹的血,一行人繼續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