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著和賣身
鴻一睜開眼睛,再次見到了忠誠、厚重的黑暗洞頂,很少有事物能輕易打破它的保護。他的回憶在黑暗中遊離,靠近了時間沁潤漸已淡忘的許多記憶。深吸一口氣,將黑暗和記憶吞入腹內,誰又能肯定死亡的結局不是新生的開始?他不確定曾經的記憶會在何時走到崩潰的邊緣,接著完全消失。
昨夜的雨很大,整個世界都匍匐在狂暴的雷電恫嚇聲中。鴻一等了很長時間都沒能等到瘋狂的空將星空歸還,他不喜歡山洞,山洞曾是他部分記憶的歸宿。
“為什麽不能再睡一會兒!”他嘟囔著伸了個懶腰。任由旺盛精力驅使年輕的軀體,不理會大腦做出的選擇。伸手摸到邊上的水杯,想起餘下的水在昨夜一飲而盡。
離開地上的草榻,他整理好下身遮醜的皮裙才走向洞口。一道道陽光從堵塞洞口的藤枝葉隙遛入洞穴,窺探黑暗中存在的秘密。有幾道落在洞口篝火的燃灰上,激蕩的塵埃穿行在光亮中,不知來去。
堵塞洞口的藤枝在鴻一靠近時快速蠕動回縮,與周圍的草葉差不多大才停止。陽光一擁而入,照亮了草榻、灰色石製水杯和一本很大的白皮書。熱浪吹撫過鴻一古銅色的皮膚和自修的淩亂短發,棱角圓潤的肌肉群在陽光下宣泄著野性的魅力。自然的清香湧入鼻腔,帶著讓精神愉悅的甜美能量。
“今的陽光真不錯!”他走出洞口,眯著眼睛遠眺旭日。
腳下平坦的草地在不遠處與一段向下的草坡相連,再遠些是“”形峭壁環抱山穀內僅有的五棵樹。誘惑的紫色果實點綴在幾近遮蔽山穀的綠色的樹冠上。太陽掛在山穀開口偏上的位置,避開綠葉阻擋擁抱鴻一。經過一夜雨水洗禮的岩石泛出清亮的光澤,美玉也不過如此。左邊的山壁有拇指粗的清泉流出,落入簡易築壘的水池內,溢出的泉水順著坡地流到未知的地方。
鴻一喝了些冰涼的泉水,順便洗去早晨肌膚的困意。他走下坡地,走向最靠近穀口的一棵樹。一株紫色的花掙脫泥土的束縛,用纖細的根須支撐著碩大的軀體奔向鴻一,躍入鴻一手中的那一刻失去靈性,散發出芳香的氣息。
靠近穀口的樹旁有座土丘,稀疏的綠草點綴在周圍。鴻一將手中的花放在它的安息之地,土丘前一堆堆積的枯萎鮮花上。
“這是我最後一次來看兩位!不管兩位是不是我的父母,能不能聽懂我的語言,我都要最後一次表達我的謝意:感謝你們賦予我生命!每當我回想曾經過往,就倍加珍惜今日的時光。這個神奇的世界超出了我的想象,但我很喜歡!我去過穀外的世界,也明白這個山穀的意義!我相信你們曾很努力才找到這裏,也有必須來這裏的堅定理由,但這與我沒有關係,至少與一個本不屬於這世界的靈魂沒有關係。除了那本書的記憶,我不會帶走任何東西。屬於你們的,就讓它們在這安寧的穀中陪伴你們。很抱歉我不知道你們賦予‘我’的名字,我會用‘鴻一’這個名字,完成我的夢想!”鴻一笑的很開心,抬頭望著密布的枝葉片刻,轉身向穀外走去。
穀口堆積著破碎的岩石,粗壯的荊棘與碎石交雜向上,垂頭傾倒在周圍的大樹上,與之連成一片遮蔽了穀口。荊棘歪歪扭扭為鴻一讓出一條路。穀外巨樹和荊棘綠草連成綠帶在穀地間流淌,兩側高山連綿。一株株綠色藤蔓瘋長著越過樹頂,藤蔓上巨大的綠葉托著鴻一,接力延伸送他到遠方,落在他身後的藤蔓隨即萎縮成開始的模樣,唯有擠壓過破碎的土壤訴著剛發生的事。
穿過條條山穀,一片巨大的森林與逐漸平坦的高山相連,綿延不絕的綠色中有野獸的咆哮聲,枝葉蟲鳥的窸窣聲此起彼伏。鴻一的趕路方式吸引了許多的猛獸,空的猛禽也相繼被吸引,靠近的猛獸被瘋狂生長的草葉包成團扔向遠方,猛禽卻有些難辦,為了避免麻煩於是隻能選擇徒步趕路。
短暫的秋將要過去,微風帶來遠方寒冷蒞臨的消息,樹葉在風中吵鬧著提醒鴻一多注意這個消息。當紫色和紅色的落葉鋪滿地麵,鴻一抵達了一池湛藍的湖水旁。他停留了很長時間,製作了一套粗糙的獸皮衣服,晾曬了冬準備用到的肉幹。在他準備動身前,一頭馱著輜重的莽撞巨獸歪歪扭扭地狂奔而來,在他麵前止步。
瑜尤須發皆白,各結成一束。個子不高,身手敏捷,穿一身剪裁精細的灰褐色皮衣。他耐心環視一圈鴻一周圍,遠眺片刻,才帶著確定的眼神離開巨獸背上的輜重間。
“你能聽懂我的話嗎?”瑜尤問道。他手中出現了一團火,隨意變形成一隻隻惟妙惟肖的猛獸在身前輾轉騰挪。見鴻一沒任何表示才結束了“表演”,嘀咕道:“我就知道便宜的書中絕沒什麽好東西,哄騙孩的玩意!那肯定是紅毛犀皮,能值不少錢!”他的眼睛發現了鴻一準備過冬的皮衣,:“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嗎?”
“我聽不懂你在什麽!”鴻一麵帶笑容,結合簡單的手勢,用瑜尤聽不懂的語言。他希望瑜尤能明白他的意思。
瑜尤從不知道野人的“叫聲”會抑揚頓挫,像人在話。隻要兩人都願意交流,即使很費力的交流也會逐漸被對方理解。從各自話又似是而非到之後找到訣竅,瑜尤興致盎然教著鴻一學習語言文字。事情發生的莫名其妙,瑜尤支起帳篷,兩人默契的在藍色湖泊前開啟了教學生活。第二年夏的一個早晨,瑜尤剛吃過早餐,望著藍色空飄著的幾朵悠閑白雲:“該走了,我們要離開這裏。我可不想停留太久,還有許多事要做。”
收拾行李很快,鴻一勝任了所有笨重的工作。瑜尤在旁規劃指點,直到駝山獸重新啟程。
沒有猛獸追獵或鞭驅的駝山獸走的很慢,在陽光下綠茵斑駁,樹蔭亂顫的林間悠閑漫步。餓時低頭咀嚼幾口地上的樹葉就又能走很長一段路。
兩人坐在駝山獸的背上,聊著鴻一好奇的事情。穿過森林,走過草原,渡過一條淺河進入群山。在一個陽光明媚的上午,終於見到了建在開闊盆地一座巨山下的山下湖城。山下湖城背靠巨山,前有巨湖環繞,整齊的農田在城對岸排列整齊,農夫不停忙碌。兩條寬闊的道路通過兩座木橋,穿過田間抵達了圍田而建的一道一丈高的城牆。
“幸運的家夥,”瑜尤扭頭:“歡迎來到山下湖城!沒有野獸襲擾的感覺像回到了‘災’前的時光,我們逆的‘運氣’出去會讓人瘋狂!這裏有最好喝的冷酒和鋒利的武器。這裏的人不錯,喜歡看書,些恭維的話就能解決很多麻煩。這裏是災後建的新城,流竄到這一帶的災妖不多。賣貨賺了錢我請你吃美食,好好享受幾‘人’的生活吧!”
城牆門口有一支十多人的冒險隊正接受城防軍檢查。
“嗨!你們從哪裏來?”一位身穿厚重甲胄,手持一人高盾牌的冒險隊員問道。
“東冷林。”瑜尤著打了個響指,一簇火焰在空中飛舞一圈後消失。
“你是方士?”詢問的冒險隊員:“那邊可不太平,你的護衛看起來並不經揍!”
“他經不經揍不重要,”瑜尤:“重要的是我的火焰未見衰竭。你要不要試試?”
“蘭紮,注意你的言行!”一位俊郎的中年人:“這位朋友,我叫木山,是這個冒險隊的隊長。”著在他指尖一個冰錐凝結後快速消散,“剛才的冒犯請見諒,您先請!”
“沒事!我們不是敵人!”瑜尤完上前接受城防軍檢查。
交了三株木裏花作為入城費用,駝山獸才進了門,沿著城牆右側抵達了城外貨棧。貨棧由三間巨大的倉庫和一間敞開的木屋組成,許多人在周圍忙碌,有搬運的,也有趕車的,背大劍的武者在旁維持秩序。
“兩位要賣貨還是存貨?”見駝山獸到來,穿一身麻布衣的少年侍者上前向瑜尤問道。
“定價存貨,駝獸存欄。”瑜尤下了駝山獸。回頭指著躍下駝山獸的鴻一:“給他來一套麻布衣服,裏外都要。”
“好嘞!如果沒有其它需要注意的問題,您裏邊休息會兒,這裏交給子處理。保證讓您滿意!”少年完,待兩人剛離開就叫來另一個少年一同幹活。
兩人走入貨棧,選了一張方桌休息。不遠處穿著精細皮衣的六人在長桌前高談闊論,多是關於災妖的近況。一位腰肥臀圓的女人手腳敏捷,端茶倒水後消失在眾人眼前,直到鴻一離開貨棧再沒見到她出現。
長桌的交談吸引了鴻一的目光。他知道災妖的凶惡,瑜尤一路對此解釋了不少。六人的交談莫名就變成指責謾罵,且愈演愈烈,唾棄交戰者的懦弱,探討躲避的退路。
兩人剛喝了一杯茶,鴻一就隨少年侍者換了一套灰色的麻布衣,草鞋是附送的。待瑜尤收了提貨單,兩人才離開貨棧,沿著往來獸車的道路走向建築林立的城中。
延湖的木樓,青瓦泛光,吊腳飛簷精致靜美。入了城內,鋪石路上油傘遮日,商鋪旗帆匾額精美。往來人還不多,丁零當啷聲、交流聲、吆喝聲卻充斥著整條道路。
“你在周圍轉轉,不要走遠,也不要相信任何人。我進去賣貨!”瑜尤著同樣的話,拒絕鴻一的陪同出入一家家商鋪。
交易除了以物易物,還能用許多不同顏色的“石子”交易,人們稱其“五行石”。五行石大不一,稱重交易。瑜尤進城後給了鴻一七粒米粒大的五行石,約八克左右,夠吃三大碗肉麵。
瑜尤最終將所有貨單換成一袋紅色五行石。時間以至下午。他帶著鴻一穿過一條細巷,轉折三次進了一座懸掛“山狼”牌匾的院子。院子很大,分裏外兩部分。前院三麵環屋,左側十幾人在淬煉使大劍技巧、力量和弓箭技藝。兩人到來引起的騷動很快平息,瑜尤要求獨自去見“領頭”,鴻一又一次被留在了原地。
“你叫鴻一?”等了一會兒,一個魁梧的壯漢來到鴻一身邊。
“沒錯!”鴻一:“有什麽事嗎?”
“你覺醒的什麽屬性?”
“木屬性,我的朋友是木屬性。”
“你的朋友?剛才那位?”見鴻一點頭,壯漢笑著繼續:“真是好朋友!這個亂世並不太平!你的靈識偏向修複還是生長?能離體嗎?”
“什麽意思?”
“能不能修複損傷?”壯漢:“還是隻能召喚些裹腳的藤枝!”
“大概是後者吧?”鴻一:“我的朋友呢?”
“他已經離開,”壯漢:“你最好聽話。我們需要人員,也為你付出了不少五行石。”
“哦!”鴻一看了一圈周圍觀望的人:“他把我賣了?”
“是這樣!”壯漢笑著。周圍眾人的哄笑聲瞬間激蕩起伏。
“好吧!”鴻一:“我服輸!我需要做什麽呢?”
“嗨!兄弟,來了山狼冒險隊就是兄弟,不要擔心。”一個圍觀的精壯少年吼道。
“對啊!都是兄弟!我們可是過命的兄弟,和你那假貨不一樣。”精壯少年旁的中年人。
“我很好!”鴻一:“我隻是不知道該幹什麽?”。
“幫裏不養廢人,”壯漢:“看你的身板、屬性和靈識。盾衛屬性不符合,弓箭手又浪費了這身板,兵衛很適合你。接下來,你需要訓練,訓練,再訓練,在合適時上戰場。花狼崽子,帶他去後院你們的房間,那裏有他一個位置。”
“好的!”一位穿身皮衣的精幹少年從人群中走出來,帶著鴻一去了後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