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眼鏡事件
這天下午，我自選的比較文學課下課後，我與一個同學談笑著走回宿舍樓。
深秋的涼風撲在我熱氣騰騰的脖頸上，舒服愜意得很。一路樂嗬嗬地走到了宿舍門口，我與那個相鄰宿舍的同學揚手作別。
我這邊頭也不回地一掌推開了我宿舍的門。真是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啊！殊不料開個門也可以造成一個意外損失呢！
原來宿舍門後站著我同宿舍的一個同學，此時正在打電話。因為我們宿舍的電話就掛在門口的牆上。他當時大概就倚在門上吧。我猛地一推之下，門倒是開了一條縫。可是身體是軟的，何況他扛住門的力氣該有多大啊？於是門就猛地反彈回來了。
而此時，我正愣頭愣腦地往前走，頭已經到了門框線內，於是那門“砰”的一聲，碰在我的頭上。我的肉體受點疼倒也罷了，最讓我心疼的是我的眼鏡也老實不客氣地摔到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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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個高度近視的人，立刻兩眼昏花了，趕緊彎腰拾起眼鏡來。幸虧是樹脂眼鏡，鏡片還沒摔碎。可是因為鏡架已經摔過了數次，這次終於沒耐住猛烈的撞擊和自由落體受阻礙後的痛苦，摔斷了一條鏡腿。
我不禁歎息一聲：唉，這回慘了，那鏡架與鏡腿是焊接起來的，一般的眼鏡店根本沒有辦法焊接。那就隻能花錢另換鏡架了。
我怏怏不樂地進屋。那個舍友不斷地道歉，可惜卻並不提賠償損失的事。唉，一涉及到錢，人就變得六親不認了呀！我倆隻不過是一般的同學，友情不深，他還不是能賴就賴嘛！我身邊這些人啊，全特麽是自私自利的卑鄙動物！
我躺在床鋪上思量怎樣處理眼鏡的問題。我是一個離不開眼鏡的人，可是又不想花這筆錢。此時我福至心靈，忽然想起來，恰巧前幾天，有個同學扔掉了一副廢棄不用的眼鏡，恰巧我在旁邊，就順手撿起來了。
於是我就拿出這兩副眼鏡對照了一番，不由得心中大喜。原來我正用著的鏡片隻略比那個完整的鏡框大一點，隻要稍微磨一下鏡片，就能安裝上去了。於是，我找了一把小螺絲刀把鏡片卸下，自己先試著安裝了一下。明確知道差不離兒，然後才穿衣整裝，出門去眼鏡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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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學校裏有兩個眼鏡店。一個是在大學生綜合服務社，另一個則是在圖書館西門。我就先去了大學生服務社。不料在那裏等了好半天，才確知人家眼鏡店的人已經走了。旁邊那個賣東西的小姐有氣無力地說：
“可能是請假回家了吧，具體情況我也不知道。”
我垂頭喪氣地走出來，再去圖書館西門的那一家店碰碰運氣。
那家店裏隻有一個燙了發的中年婦女，正在織毛衣，遠遠地坐在櫃台後麵。對麵牆上的電視開著，她懶洋洋地，一會兒抬頭看電視，一會兒低頭看看手中忙個不停的毛衣，居然兩不相擾。她臉上掛著一副落寞難近的神情。
我走到櫃台前，把鏡架、鏡片往櫃台上一放，說道：
“麻煩老板娘給幫幫忙，上一下鏡片。”
她斜著眼瞄了我一下，愛答不理地說：
“你自己上吧，那盒子裏有螺絲刀。”
我連忙說道：
“我上過了，可惜鏡片不大合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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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她才說道：
“那是怎麽回事啊？你上不了，我也上不了啊！”
她的冷淡態度令我不由地上了火，我說：
“這鏡架本來不是裝這副鏡片的。我原來的鏡架剛剛摔壞了。不過這副鏡架也是你們店裏的啊！”
她冷笑道：
“鏡腿斷了我們不管。我們不負責加工鏡片。”
我氣呼呼地叫道：
“可我這副眼鏡就是在你們這裏配的呀！你們不是說過保修三年嗎？怎麽連安裝個鏡片都推三阻四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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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人冷冷笑道：
“你要是用我們的鏡架倒也可以安裝。可是你拿來的鏡架，根本就不是我們店裏的啊！”
我忍不住反問她：
“你憑什麽說這鏡架就不是你們的？”
她笑了，開機關槍似地說道：
“你想騙誰呀？小夥子，我們配眼鏡的，什麽鏡架沒見過？你要用的這一種，我們壓根兒就沒進過貨！你想賴，也賴不上我們啊！不是我們的，憑什麽讓我們出力？你自己的鏡片鏡架安起來，用我們的機器磨你的鏡片，花時間不少，卻又不賺錢，我們圖啥？你給我們出加工費嗎？”
我氣咻咻地喊道：
“畢竟是你們給我配的眼鏡呀，是你們的鏡架質量太差，才一摔就摔斷了嘛！想想兩年前，你給我配這副樹脂眼鏡，竟然收了我100多元錢！你也太黑了吧，一下子就賺了我六七十塊錢！現在市麵上的樹脂眼鏡也就是三十塊錢左右吧！你坑了我這麽多錢，連換個鏡片都不行，你也太不講理，太沒良心，太不要臉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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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人“呼”的一聲站了起來，喝道：
“好小子啊，你竟然敢罵人！我還告訴你，老娘什麽人沒見過，還怕你這樣嘴上無毛乳臭未幹的混小子嗎？樹脂眼鏡兩年前就是很貴啊！何況你出去打聽打聽，外麵配鏡子，有幾百元的。明說了吧，你也不想想，生意這麽冷清，不賺你們一點錢，你還讓我們吃飯不吃飯了？就是現在樹脂眼鏡便宜點了，也得七八十元，何況兩年前？本來今天我也未必不給你修，可誰讓你騙我說鏡架是我們的啦？……”
說了半天，還是不肯修，氣得我火冒三丈，指著她的鼻子罵道：
“你特麽怎麽回事？你們當年不是口口聲聲地說保修三年嗎？怎麽一轉眼就不認賬了呢？你們這不是放了屁用手拿嗎？”
那女人也勃然大怒，罵起來了：
“你快給我滾蛋！不是我們的鏡架，憑什麽給你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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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氣得忘乎所以，順手拿起那個螺絲刀盒子，在櫃台上猛地一頓。卻不料“嘩啦”一聲，那櫃台上的玻璃竟然碎了，全掉了下去！
我不禁目瞪口呆。那女人也吃驚地沉默了一會兒，隨即反應過來，破口大罵道：
“馬勒戈壁的，你小子甭想走了！不賠錢，老娘找人砸斷你的腿！”
我也是人慌無智，囁嚅道：
“我又不是故意的……”
隻聽她尖銳的聲音在眼鏡店內外飄蕩：
“不是故意的也不行，先給老娘拿五百塊錢來再說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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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們紛紛聚攏過來，眼鏡店對麵的那個小商店的店主也聞聲過來了。他們紛紛譴責起我來了：
“哎喲，小夥子，你這是怎麽回事？有事說事，幹嘛破壞人家的櫃台呀？”
我支吾道：
“不過是輕輕一碰。天知道這玻璃是怎麽安的！我都懷疑他們就是用這一招來坑人哩！”
那婦女已經走到我身邊了，伸手就往我臉上亂抓。幸虧我及時避開了。要不可就出醜啦！
這時那個商店店主歎口氣，和顏悅色地說道：
“唉，小夥子啊，敢做就得敢當，還是趕緊掏錢吧！”
我搖頭說：
“我沒錢。誰讓她不肯修我的眼鏡的？再說當初給我配眼鏡，還坑了我六七十塊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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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店主歎息道：
“那你今天就別想脫身啦！”
那女人被人拉住了，不停地叫囂：
“賠錢，賠錢！要是身上沒錢，就拿出學生證來，拿錢來贖！”
我雖然心裏很驚恐，可是表麵仍然故作鎮靜，淡然一笑，說道：
“我今天什麽都沒帶呀！你看看我連手表都沒戴，我褂子都沒穿，就這身T恤和短褲，你就算讓我押東西，也沒啥可押啊！”
我和眼鏡店老板娘就這麽幹耗著。兩個人都憤憤地向圍觀的人嘟囔解釋。此時我腦子一片空白，也不知道此事究竟如何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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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這時，我忽然看到一個賊頭賊腦的家夥，縮在人群後麵，從那塊碎了的玻璃處，把手伸進了放鏡架的櫃台裏！此時經過眾人的推擁，我跟老板娘，還有商店店主幾個人，移到了店門口，所以無人看管眼鏡櫃台。
卻見那家夥眼疾手快，一忽兒，就抓走了五六副眼鏡！我不明白他偷這些鏡架有什麽用呢？可是這事兒卻也很解我被人糾纏的恨。於是，我也就沒吱聲。
直到見那家夥擠過來準備逃跑，我才醒悟了過來，等會兒一旦老板娘回頭發現眼鏡丟失，說不定還以為是我的同黨幹的呢！
於是，我一手拉過了商店店主，湊在他耳朵邊，告訴了他那個小偷的事。他倒也很機靈，我們兩人立刻擠住了小偷要逃跑的路。那小偷不禁有些傻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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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店店主對著眼鏡老板娘說道：
“嗨，你就別吵吵啦！你快回頭看看你的眼鏡櫃吧！”
那女人一回頭，不由得大聲驚叫起來：
“哎呀，是哪個天殺的偷了我的鏡架呀？”
店主笑了一笑，一把扯住了那個小偷，那小偷拚命掙紮，想轉身逃跑。我也伸出手來，抓住了他一隻胳膊。
那店主一手伸進了小偷的衣袋，一把掏出了四副鏡架！而裏麵顯然還有幾副！
店主指著小偷的鼻子喝道：
“謔！你還要臉不？真是偷什麽的都有啊！你偷了這些眼鏡，是想自己用啊，還是想出去賣啊？你是個大學生嗎？還真是善於把握機會呀！”
老板娘這時已經忘了與我的糾紛，一把抓住了那個小偷，尖聲喊著：
“你這臭小子，是想公了還是想私了？”
小偷嗒然若喪，小聲囁嚅道：
“公了怎麽樣？私了又怎樣？”
老板娘冷笑道：
“公了我就把你扭送到學生處，給你記過處分；私了嗎，給我一千塊錢的經濟損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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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赫然發現，因為大家的眼光都投向了小偷，這邊忽然沒有人理我了。我一見有機可乘，立馬不動聲色地踱到門口，悄悄抽身出了門，然後一陣猛跑，兔子一樣地逃走了。
我一路上氣喘籲籲，心裏還在覺得好笑：沒想到突然出來一個小偷，給我當了替罪羊，我就不用賠那個櫃台玻璃的錢啦！要不是這樣，我還真不知道怎麽了局呢！
隻是不知道，那個老板娘是把我當做一個破壞分子呢，還是當做一個幫助抓小偷的見義勇為者呢？她是恨我呢，還是感激我呢？那個倒黴的小偷，最終又是怎樣被處理的呢？他如果是個學生，這回可就慘啦，弄不好還會被開除學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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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午，我去大學生綜合服務社，經過了一番花言巧語，一分錢也沒花，就讓人給我修好了眼鏡。
我戴著明晃晃的眼鏡，興衝衝地一路小跑回宿舍。在西苑賓館門口，忽然看到了昨天那個小偷！隻見他目光呆滯，灰頭土臉地緩緩走過去。
這小子倒嚇得我趕緊低下了頭，從另一條路溜回了宿舍。我也是怕被他認出來，遭到非理性的報複呀！
從此之後，我去圖書館就再也不敢走西門了。就怕人家跟我索要櫃台玻璃的賠償啊！嗬嗬，我是一個多麽可笑的卑怯者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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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治平附記：
此文是我的一篇日記。可是情節並不真實。我發現近來我的文字越來越趨於虛構了，與此同時，我的人品也越描摹越顯得低劣啦！真不知道如此挖掘下去，我還能體有完膚否？唉，博諸君一笑而已，身後事誰管特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