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戲精本精

  屍體一具具被壘砌而起,盛樂掰著手指算了一遍,足有二十三人,不對,二十三?盛樂對數字極其敏感,她記得匆匆那一瞥,是二十四人。


  “還有一具屍體呢?”


  盛樂臉色刹那間白了,一定是寧從白,該來的還是沒躲過去,她站起來,聲音微微顫抖。


  “大當家此話何意?倒地的屍體隻有這些了。”看到突然臉色驚變的大當家,那慘白的小臉儼然讓人心疼,隻是這一眼就能看透,地上並無屍體。


  “不對,我不可能算錯的,明明來的是二十四個人。”


  盛樂抓著頭,喃喃自語,還是逃不過劇情嗎?


  叮咚,恭喜宿主完成心狠手辣小刀初試任務,毒殺商隊二十三人,獎勵已下發,是否習練葵花點穴手,耗時十二個時辰。


  此情此景,盛樂哪有心思管這獎勵,她不可能出錯,既然不可能出錯隻能證明一個事實,那就是,寧從白不僅在這些人裏,還掩藏了身份。


  果不其然。


  “大當家還真是好眼力。”


  一其貌不揚,頂著一張國字臉的男人長劍劃破準備燒屍舉著火把的兩人脖子,兩人感覺到痛時,已然身首異處,速度何其快。火把掉落在地上,瞬間躥起熊熊烈火。


  “殺人越貨,天理難容,我寧從白身為蜀山弟子,自然不能坐視不管,妖女,拿命來。”


  寧從白憤然而起,他差點就被麻木了,初時便覺這些流寇居心不良,但歌舞之下,美酒佳肴,當中並無毒藥,誰曾想他隻是走開那麽一會自處,便白白葬送了二十三條人命。


  他的劍極其霸道,利刃所到,無一不見血,就連陳七在劍下也隻是走了三招便一命呼呼,二當家力戰寧從白,也沒討半分好,隻是撩撩數招,也體無完膚,血淋淋地倒在地上。


  不過須臾,穿雲寨大大小小全躺在了血泊了,而寧從白白衣如舊,未沾半分嫣紅。


  盛樂跌坐在地上,看著屍橫遍野,她再硬的心也變得驚慌,原來,人命在這樣的江湖這般微不足道。


  長劍直插她的心房,寧從白抽出長劍時,血汩汩而下,差之分毫失之千裏,死亡靠得那麽近又那麽遠,明明伸手就可觸碰,盛樂卻發現自己怎麽也跨不過那一扇門,劇痛喚醒她的意誌,她努力穩住身子,卻不免顫抖著再次跌倒,幹脆她躺在地上,笑著哭了。


  “你與我何異?不,你比我更不堪,我殺的是窺探我美色的混賬東西,你呢?穿雲寨上下七十九口人,你倒是屠個幹淨,他們何其無辜。”


  寧從白長劍滴落一滴鮮血,他望著眼前這個妖嬈多姿的女子,倒在血泊裏竟還能如此淒美,她那雙眸盡是嘲諷之色,她聲音虛弱,卻擲地有聲。


  “蜀山也不過如此,滿口仁義道德,說是匡扶世間正義,做的卻是宵鼠之事,什麽大義都是狗屁,以暴製暴,你們才是披著羊皮的狼,是罪惡的化身。”


  盛樂憤然控訴,她是殺人有罪,可死得人裏就無罪了嗎?那一個個色欲上頭的樣子,如果她不下狠手,今夜爬上她床的又何止一人。但寧從白不由分說就對穿雲寨上下判了刑,她不服。


  “妖女,休得胡言亂語。”


  寧從白眼底升騰出一絲涼意,手中劍直抵盛樂咽喉,隻要再近半分,必將血濺當場。


  “我胡言亂語?哈哈。”盛樂笑了,臉上沾染著血跡,像一朵盛開的彼岸花,張狂卻又淒涼,“十一,被女人騙盡家財,一怒之下殺了她的姘頭,官府追捕,被逼上了穿雲寨。老二十五,多俊的小夥,就因為不小心碰了一下權貴的姨娘,活生生被打斷一條腿,風華正茂,卻落得半身殘疾。十七,他,本是個地地道道的農夫,男耕女織,多好的日子,就因為媳婦長得俊俏,連年幹旱,莊稼不收,被逼買兒買女,最後連媳婦都給搶了。還有他,陳七,陳家官宦世家,一家二百零六口,就因為他爹在朝堂上說了句滿紙荒唐言,滿門抄斬。你的天道繞過了誰?”


  瞎編的事盛樂張口就來,保命要緊,戲精本精的演出那可是感人肺腑的,隻有陳七的前塵往事是真,其他都是編來的,反正人已死,寧從白也查不出什麽來。


  盛樂抹了一把淚,一番激蕩人心的話下來,她早已痛得滿頭大汗,那種楚楚可憐更是讓人忍不住想要憐愛她。


  “你說呀,他們不無辜嗎?他們的公道又誰來還?”


  盛樂每一分淚都恰到好處,她咬著嘴唇,渾身顫抖,眼眸滑落炙熱的淚,滴答落在血泊裏,像是合鳴,又像是在訴說著不公。


  “還有我呢,一個手無寸鐵的小女子而已,你也能狠殺殺手,你配得起蜀山弟子這個稱呼嗎?你了解過我的痛苦嗎?我本該有一個幸福美滿的家的,我是被搶上穿雲寨當的壓寨夫人,一個四十歲的莽夫,我才十八,最是嬌嫩,可他還是辣手摧花了,我每天過的是豬狗不如的生活,在他眼裏,我就是個取樂的物件。本以為大當家死了,噩夢就結束了,可這才是噩夢的開始,大當家之位傳到我手裏,誰也不服,一個個想方設法要殺我取而代之,我一個柔弱女子能幹什麽,苟且於世隻為保命,你知道一天被七個男人睡我的心有多痛嗎?”


  撕心裂肺地哭訴著,盛樂恰到其份地落下一腔熱淚,滿臉淒涼之色。


  “可誰又來拯救我這個可憐的女子。”


  絕望與痛苦交加,盛樂甚至都被自己捏造的悲痛渲染,渾身散發著一份悲涼,雙目無神,猶如死人。


  寧從白手微微顫抖,不敢去看那一份蒼涼淒楚,但心卻能感受到她的淒涼,甚至那些畫麵一個個閃爍而過,讓他那顆心多了一絲同情。


  “世間竟有如此悲慘之遇,我當真錯了嗎?”


  捏緊了手,收起了長劍,寧從白選擇了相信,一個身無半分功力的女子,一開始他隻以為她深藏不露,到現在他還不明白嗎?所謂的大當家隻是個以色侍人的可憐女子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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