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8章 流言起
“大公子，軍中情緒有些不對，不少人已經有了厭戰情緒。”自從唐千雪出現在北城城樓後，川軍內部的軍心士氣就一直沒有恢複過來，不少底層的唐門弟子甚至於都有打算帶隊離開京城返回川軍的意思，隻不過被蕭子遠一直壓製，所以暫時還沒有出現潰散逃兵的現象，但是毫無疑問，和徐州軍那邊在逐步調整相比，這邊慢的不是一星半點。
“難道你沒跟他們說，來了京城就沒有回頭路了嗎？”蕭子遠一拍案幾，看著自己身邊的蕭家親衛，轉而怒喝道：“去告訴唐千樹，讓他管好自己的人，要想活著回去重建唐門，自己去開宗立派當宗主，這點魄力都拿不出來，他還癡心妄想什麽？”
“大公子，流言好像就是從唐千樹那裏傳出去的。”護衛臉色不太好看，小心翼翼的上前提醒道：“其他幾個唐門長老跟著燕王離開之後，這個唐千樹好像一直就有這個心思，此前被那個女人嚇了一下之後就變得更加明顯了。”
“你去把他找來，我要親自問問他。”蕭子遠臉色變得陰鬱起來，沉默半晌之後起身看了一眼護衛後低聲道：“我們的人掌握了多少兵馬？能夠脫離唐門的控製嗎？”
“這難度很大，川軍底層將領大部都是唐門弟子，就算是中上層被我們安插了人手，短時間內也不可能將他們全部撤換掉，所以這還需要時間。”護衛壓低了聲音道：“不過大公子放心，中軍護衛已經全都變成我們的人了，除了從並州來的李家兵馬之外，其餘的都是願意跟著公子建功立業的人。”
“光憑中軍那還遠遠不夠！”蕭子遠歎了口氣，隨即擺手道：“要想辦法盡可能網羅更多的人，我們沒有時間了，一時一刻都非常寶貴，大戰隨時可能展開。”
蕭子遠此時麵臨的情況非常尷尬，他手頭上的這支兵馬和鄭仁毅的徐州軍不一樣，徐州軍好歹是鄭仁毅親手帶出來的，要想摒棄墨北歡，雖然有些困難，但不是做不到，隻需要和各軍將領說明情況，一層層往下傳達命令和解釋，就能夠逐步扭轉士兵對於當前情況的認識，從而逐步的凝聚軍心，至少不會出現如他這邊的情況，下麵的將領全都外人，大軍根本不受控製的現象發生。
如果時間足夠，蕭子遠還有辦法，他已經開始從並州那邊借兵了，雖然被人端掉了苦心經營的並州基地，但是好歹還有李家這樣的世家大族在，借點人手還是能夠做到的。隻要時間足夠，逐步替換唐門弟子，將整個大軍的領導層全部換掉也不是難事。
但是偏偏現在他最缺的就是時間，蕭恒已經派人通知了，讓他盡快動手，但是他連手下兵馬都沒有掌握，又如何能夠執行這種命令？此時的他恨不得一天十二個時辰掰開來使。
此時的他還不清楚的是，就在唐千樹走進帥帳的同時，外麵的流言卻似乎一瞬間變得更多了，而且所有人的眼光也全都集中到了帥帳的方向。
“千樹長老可能會被那個蕭大公子為難了，讓我們去對方少宗主，那不是找死嗎？”流傳在唐門弟子中間的這句話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唐千樹本就猶疑，在唐千雪出現之後，更是直接按住了此前蕭子遠要求川軍也投入戰鬥的命令，讓各部繼續維持修整，其用意不言自明。而今唐千樹被叫到帥帳，更是讓他們疑竇叢生，害怕唐千樹被蕭子遠報複的同時，也對自己的前途命運感到了深深地憂慮。
川軍來到中原圍攻京城，這本身就讓很多人心存猶疑，唐門雖然在西川那邊稱霸一方，但是長期以來也都是在江湖之中，從未涉足過朝堂之爭，即便是他們進入軍中，成為士兵和將領，進而控製川地各路兵馬，那實際上更多的還是處於自保，同樣也是唐門這些年來苦心思索對付毒聖一脈的一種嚐試。
但是對於他們這些唐門弟子本身而言，進入軍方，對於個人而言，那是關乎自己的前途富貴，所以此刻來圍攻朝廷都城，那無疑就是確定無疑的造反，不論蕭子遠開出來的條件有多誘人，對於他們來說，一旦失敗，那就是要連累整個家族的，尤其是在如今唐門覆滅的情況下，他們失去了最後的庇護，就不得不為自己考慮了。
這也是這道流言雖然不知道從何而來，但是卻如此深入人心的原因了，而且背後散布流言的人對於整個川軍大營內的動態掌握的非常全麵，蕭子遠這邊剛剛派人去找唐千樹，外麵新的流言就開始了，猶如一隻無形的黑手，在暗中牢牢掌控住了一切。
這些隱藏在川軍厭戰情緒的背後，根本沒人能看得出來，即便是唐千樹自己在麵對蕭子遠的質問的時候，也是一樣如此。所以兩人雖然在帥帳內大吵了一架，但是卻沒有發現更深層次的原因。蕭子遠固執的以為是唐千樹搞的鬼，是他自己怯懦了，害怕麵對唐千雪，被對方擊殺。所以他給出來的意見就是，不要去理會唐千雪一個人，如果害怕被對方控製，那就交出那些底層士兵，他派人率領，殺進城去，先殺了唐千雪，如此一來自然這些唐門弟子也就徹底解脫了。
但是這個意見唐千樹卻想都沒想就直接拒絕了，這個時候唐門覆滅，自己唯一的依靠就是手下的兵馬，這不僅關乎個人生死榮辱，更重要的是此間無數唐門弟子最後的活命希望，如何能夠拱手讓給他人？更何況，蕭子遠的心思他看的很明白，自己現在是可以牽製他，就因為手中的這點兵權，倘若真要交給對方，搞不好先一轉手把自己這些人先幹掉，解決了後患再去攻城呢。
所以兩人從一開始的矛盾焦點就不在研究這流言出現背後的原因上麵，反而在見麵之後將問題衝突變得更加的劇烈。等到唐千樹一甩袖子離開之後，蕭子遠也徹底失去了最後可能查明真相的機會。
如此一來，在唐千樹回去召集心腹集會後，流言變得更加的肆虐，為了將底層士兵牢牢地吸引在自己身邊，唐千樹此時直接道出了蕭子遠的意圖，並且警告所有的唐門弟子一件事，那就是必須時刻把握住自己掌控的兵馬，沒有他的點頭，不要聽從帥帳傳出來的任何命令。
這對於蕭子遠來說，無疑是個釜底抽薪之計，直接架空了他對兵馬的掌控權，也讓原本打算回複蕭恒，盡快起兵攻城的計劃迅速破產，沒有唐千樹的配合，他根本沒辦法指揮這剩下的不到三萬人。而自己如果不動，那麽鄭仁毅絕對不會全力出擊，甚至於此時的他還害怕鄭仁毅如果執行攻城。畢竟如果京城在對方徐州軍的掌握之中，那麽指不定對方會不會將墨北庭找出來，或者臨陣之際和皇帝達成什麽新的協議，最後將自己給坑了。
所以失望之下的他一麵竭盡所能去分化瓦解川軍內部勢力，一麵開始派人去聯絡墨北歡了，畢竟在對方的身邊，還有唐門的其他長老，他們對於唐門弟子的影響力不比唐千樹小多少，甚至於，其他人還有更加強大的手段來控製唐門弟子。
此時的他沒有注意到，伴隨著他的這些命令不斷傳出，軍營內部的流言也在持續發酵，而且唐千樹也不是什麽都沒做，唐門對於士兵的控製迅速增強，在流言一點一點的引導之下，蕭子遠這個外來者，無疑從上到下都失去了威信。
這對於這支駐紮在京城西北方向的大軍來說，是真正的危機四伏，上下猜忌，將士二心，兵無鬥誌，在時間一點一點過去之後，更大的流言開始迅速在內部流傳開來。
“大公子，這是軍中最新流傳出來的話，說是朝廷兵馬已經在增援的途中，禁軍主力也開始從蒲州南下了。”護衛急匆匆送來的消息讓蕭子遠嗤之以鼻道：“這是誰在胡說八道？王天賜被李十三都快帶到並州地界了，怎麽可能南下增援？”
“可是如今軍中都在說這件事，而且是說得有鼻子有眼。”護衛苦笑道：“這本來就軍心不穩，現在再來這一道流言，隻怕有人該真的坐不住了。這就是個悶葫蘆，隻要一處漏水，那勢必就是一場兵災嘩變啊，得趕緊想想辦法才成。”
“我現在命令不出帥帳，如何能夠影響那些大頭兵？”蕭子遠忍不住怒道：“我現在恨不得宰了那個唐千樹，十有八九這流言背後的始作俑者就是他自己，他現在隻怕是巴不得攜眾自重，等著我求他呢。”
“那要不舉行個犒軍吧？”護衛是跟隨蕭恒的老人，所以此時的主意倒是比蕭子遠還多一點，想了想之後低聲道：“大公子，犒軍是個不錯的辦法，不僅僅可以激勵士氣，而且還能讓公子繞過唐門弟子，直接接觸那些士兵，到時候公子一番煽動，至少可以穩定軍心啊，”
“犒軍？這倒是個不錯的辦法。”蕭子遠隻沉吟了一瞬間，隨即點頭道：“不過不能我們單獨犒軍，要拉上鄭仁毅的徐州軍，借他們的勢，來壓製住唐門弟子，如此我們才有更大的把握。至少在燕王回歸之前，拿下這些人。”
“話說燕王去了千宿崖這麽久怎麽還沒消息？”護衛有些疑惑道：“那千宿崖附近可沒有兵馬掩護，臨近的溫縣也沒有兵馬守護，打個山頭至於花這麽多時間嗎？”
“那不是你該問的事，趕緊去聯絡各部，同時以我的名義給鄭仁毅送信，邀請他們來我西北大營，兩軍聯誼，我們在京城外麵犒軍，也給城內一點壓力。”蕭子遠瞪了對方一眼，將其打發了出去之後，自己的臉上反倒是露出了一絲疑惑，很顯然，護衛的擔心說到了他的心坎上去了，墨北歡在千宿崖逗留的時間太久了，已經超出了他的想象。
“難不成一萬大軍攻山，還能真敗了不成？”喃喃自語聲中，蕭子遠根本沒有注意到，他的帥帳外麵，一道黑影一閃而過，隨即消失在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