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逃避
古澤家定了報紙,送報的每天都會將報紙塞到郵箱裏麵,章姨會拿出來,放在桌上,古澤吃完早餐就會翻一翻,翻到財經的版麵略略的看上幾眼。
這大概就是這些報紙所有的價值了。
孟複下樓倒水,正巧遇到章姨拿了報紙進來。喝了一口,他將水杯放下,“章姨。”
“孟先生。”
“那些報紙,我能看嗎?”
章姨將報紙遞給了孟複,“古總隻交代了你不能出去,所以,這些報紙孟先生都可以看。”
“謝謝。”
收了一疊報紙,他坐在了沙發上,古澤離開了一個星期,小毅也在葉延哥家呆了一個星期,這偌大的古家除了傭人打掃的聲音,實在太過安靜。
孟複不愛看電視,大部分時間都窩在了書房裏看書,記筆記,又或者就坐在客廳的沙發上,聽外頭的寒風呼嘯,看那一樹臘梅花開的越加旺盛,探出些淡黃色的生命力來。
彼時,報紙,大概是他在幾乎停滯的時光裏唯一能夠知道外界的事情。
翻了翻,將法律方麵的案例看了不少,又看了一些不太懂的財經,這麽翻著,有一則娛樂新聞便是躍入了他的眼簾。
“自殺美男,猶愛男人。”
是那男孩子說的話,一字不差的登在了報紙上,上麵還有報導記者的一些評語,竟是一些不堪的話,人不可外表,孟複,真是放蕩到了極點,被男人玩到傷的進了醫院。
心裏頭忽然湧現出了潮水,大片大片的淹沒,礁石都擊打的碎了,浪花瘋狂的撲上來。原來他恍若隔世的屏蔽在古澤的家裏,外頭所有人卻都把他當成了婊子。
一個喜歡被男人搞的婊子。
自嘴角露出一個淡若遊絲的笑,他的手指點在了那報紙上男孩的臉上,喃喃的嵌了悲傷的說道,“這不是我,這不是我啊。”
再沒有更多的辯解的話語,又或者“這不是我”這四個字不過輕薄的如一張紙的重量,誰又會在意呢?
他默默的將報紙還給了章姨。
默默的上了樓,默默的攤開了一本法律書籍,手裏不停的記著筆記,受傷處的手腕尖銳的發疼,他以為他會什麽都不在乎的。
古澤回來的時候,已是深夜,淩晨十分,天色暗的如濃稠的墨汁,像攪在了臭水溝裏,有種發臭的氣息。
有輕輕的開門的聲音,有人的腳步刻意的放的很輕,孟複睜著眼,“古先生。”
“沒睡?”
那腳步不再動了。
“嗯。”
“為什麽沒睡?”
“睡不著。”
失眠的狀況越來越嚴重,從前工作的時候總是很累,在床上應付著古澤的時候他都睡得著,現在清閑下來了,偏偏睡不著了。
古澤沒說出什麽,轉身走了,過了一會兒又進來了,開了燈,他的手裏端了一杯熱水,走近,“吃吧。”
手心裏是一粒藥丸。
孟複遲疑的看著古澤,遲遲沒有動作。
“不是毒藥。”古澤解釋。
孟複輕輕的笑了笑,“我知道不會是毒藥。古先生沒必要這麽做。”如果要毒死他的話,也就不會一遍遍跟他說“別死”了,他隻是奇怪古澤的舉動。
就著熱水喝下了那片安眠藥,他說,“謝謝。”
安眠藥很快就起了作用,孟複陷入了沉沉的睡眠,已經走出房門的人,又折了回來,古澤坐在床頭,輕輕的問道,“孟複告訴我,你到底跟過幾個男人,在監獄裏的時候,你是否……”
沉沉的話語靜默在沉沉的夜色中。
良久,
一隻手掖了被角,古澤輕聲的又走了。
清晨,孟複和古澤共坐一桌吃早餐,這是孟複踏進古澤家以來第一次。先前是古澤一直不在家,要不然就是傭人將飯菜送到了他房間裏。
他吃的斯文又緩慢,在古澤旁邊,怎麽樣都不自在,倒是寧願受罰一般的站在旁邊一動不動。
傭人將報紙照舊放在了桌子上,一疊,然後躬身退下。
孟複覺得那輕輕的一疊報紙卻卻如巨石一般重重的落在了他的心上,沒吃兩口就覺得飽了。
聽到他輕聲放刀叉的聲音,古澤抬眸,“你吃飽了?”
“嗯。”
“孟毅說你很能吃。怎麽就吃這一點?”他一邊問,一邊又翻了一下報紙,問的好似十分隨意。
“昨天晚上吃的很多。”
又翻了一頁報紙,古澤頭也不抬的問一旁的章姨,“章姨,他昨天晚上吃的很多嗎?”
“吃了半碗飯和一些小菜。”章姨答道。
孟複垂著頭不說話。他吃的多與少,有什麽幹係呢?
古澤翻報紙的動作忽然停滯了,麵上蘊了層怒意,又飛快的壓製住了,然後聲音不急不緩的說道,“將蛋和麵包吃完,牛奶喝掉。”
又快速的翻過一頁報紙,狀態隨意。
“好。”
孟複默默的將剩餘的麵包和荷包蛋壓進了自己的肚子裏,古先生不論說什麽,他照做就是了,他唯一能贖罪的不就是照著古先生的安排做嗎?
他沒死,就要繼續背負著兩條人命。
等他吃完了,古澤才放下報紙,抬腳走出大門去公司上班了。這看報紙的時間比平時足足多了十分鍾。
十分鍾恰好孟複吃完早餐的時間。
章姨在收拾餐具,孟複就盯著那報紙,心裏喃喃的說道,這不是我啊。
“孟先生,今天的報紙你還要看嗎?”
“不,不了,我不看。”
孟複收回目光。章姨便將那報紙都收走了。
不看了,說不定,再看的時候,又會說他別的什麽,更難堪的什麽,倒不如不知道的好。
這天下班之後,古澤依舊在辦公室裏抽了很久的煙。
王秘書放下文件,看著滿屋子繚繞的煙氣說,“古總,煙抽多了對身體不好。”
古澤沒有理睬將煙灰彈進了煙灰缸,“王秘書,下班了,你可以回家了。”
“……古總,回家吧。”
既然已經決定把孟複安置在自己的家裏,又為何連回家這樣理所當然的事情都要逃避,孟複,大概是喜歡上了孟複。
大抵喜歡這種事就是這樣不可思議,孟複,他是個男人,還是他的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