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9章 宇宙顛倒
河麵上，霧氣幽幽，一道頭戴十二旒冕、身著黑色袞袍的身影踏著水波漫步而來，冷漠的目光望向幕之上的那道裂口，仿佛看見了裂縫後的魔祖。
“九幽聖君！”
墨微心中一顫，她不曾見過九幽聖君，但看此人腳下的滾滾黃泉，也知道他的身份——真沒想到，有朝一日她竟能以這種方式再次見到九幽黃泉。
下意識地，她想到了玉獨垂道君，突然很好奇：現在九幽黃泉都被聖君拿來打架了，他那位於黃泉水清之地的道場還好嗎？
她忍不住偷偷笑了笑。
聖人們的出手實在太快了，即便映在諸萬界生靈心中，也往往看見了這一招沒看見那一招，墨微隻是一個晃神，九幽聖君便不見了，地間倒是忽地出現了一方巨大的棋盤，棋盤之上散發出璀璨光華，隻隱約才能看清其中有著一道猙獰的身影，似是她曾見過的古魔。
一道纖細婀娜的身影站在棋盤之前，分明那般渺，然而氣勢之強卻生生壓過了偌大的棋盤，是無可爭議的地中心。她素手一揚，自虛空中摘下一顆光芒閃耀的星辰，就如同凡人落子一般將之輕輕扣在棋盤之上，發出一聲清脆的響聲。
下一刻，一片燦爛至極的星光爆發而出，無數光線仿佛這世上最鋒利的尖刺，將棋盤中的古魔刺得如篩子一般，轉眼便化作一抔血霧，在星光中融化。
……
一道道神妙莫測的攻擊看得墨微目不暇接，她仿佛聽見霖大道隨之發出的陣陣清音，心中突然生出巨大的遺憾——若是此時，她能進入融道狀態，不知自道之海而來的道韻該會是什麽樣子？
作為道之風，往日裏的道韻總是如春風般溫和輕盈，但此時，會不會展現其淩厲霸道的一麵，若海上風暴般駭人？
可惜聖人們此時正調動道與魔祖交戰，沒人能在這種情況下感悟道。
?
當墨微全身心地投入在觀看聖人與魔祖交戰時，在她看不見的地方，聖人們已經做好了一切準備，宇宙融合即將開始。
五十一件神道法寶已經重歸它們最初的模樣——幾乎無窮無盡的道功德，但因為它們鎮壓諸萬界已有無數年，即便化為道功德，依舊能影響諸萬界的宇宙本源。
這正是聖人計劃中的關鍵一步。
神聖君神色一如既往的淡漠肅穆，他看似正站在虛空中一動不動，實則身形已融入了無盡的道功德之中，片刻之後，來到了宇宙本源所在的神秘之地。
在這片神秘之地中，五感與神識俱已失去作用，宇宙本源無常形、無常態，即便是聖人也隻能憑借他們與道的聯係而感知到。
“諸萬界宇宙本源與仙界的本源已經有很大的不同了。”神聖君微微鬆了口氣，“如此正好。”
兩界宇宙本源的差距越大，融合時產生的排斥力就將愈發恐怖，而這一切又都可以用來攻擊魔界……
當然，在融合之前，神聖君還需要做一件事情——盡可能地消耗從破碎宇宙獲取的宇宙本源！
諸萬界與魔界之間的聯係，正源自於這一份宇宙本源，若不能將它消耗得幾近於無就將諸萬界與仙界融合，仙界就永遠別想與魔界斬斷關聯。
方才五十一件神道法寶化歸道功德，另一作用正是為了將破碎宇宙本源與諸萬界本源分離——如今分離已經完成，隻需消耗即可。
虛空之中，神聖君霍然睜開眼眸，身後的虛空陡然間變得更加黑暗更加深邃，仿佛隻要看上一眼就會被拽入其鄭
他環視四周，虛空中的裂口越來越多，魔祖顯然已經意識到聖人們想要做什麽，因而紛紛出手阻攔。
聖人們有很大一部分都因維持煉化仙陣的初始運轉而無法出手，真正阻攔他們的也就隻有劍祖、九幽聖君等寥寥十位，即便他們的實力皆是聖人中的巔峰，又有時地利，也已力不從心。
神聖君眸光一冷，旋即，身後的黑暗虛空中走出一道道身影。
他們的麵容與神聖君一模一樣，然而氣質卻截然不同，有手持書卷的儒雅書生，有血眸妖冶的魔道巨擘，有威嚴莊重的壤帝王，有超凡脫俗的世外仙人……
墨微的注意力被這突然出現的聖人吸引——準確地，是被這位聖人召喚出的最後一道化身吸引。
“尊上……”她心中閃過這個念頭。
盡管這些聖饒容貌墨微看見了也會在同一時間遺忘，然而她就是知道，那道人影是神意尊上。
仿佛是感應到了她的這個念頭，神聖君遙遙看了過來，目光平淡無波，微微停頓一瞬後便又平平移開。
那道似乎是神意尊上的化身則從始至終都沒有看向她一眼，而是與其他化身一同，奔向各個裂縫處，協助其他聖人與魔祖交手。
墨微不知自己心中作何感受，或許有傷涪憂鬱、遺憾、懷念吧，繁雜紛亂，匯聚一處，最終卻隻化作一片釋然，釀出一聲歎息。
從一開始，神意尊上就隻是神聖君的一世輪回之身，他們之間有過一段真摯的友情，這就已經足夠了——這世上原本也沒有永恒不變的事物，感情亦如此。
隻要她沒有忘記那段回憶，秦神意就不會消失。
片刻出神之後，墨微收拾好心情，繼續觀戰。
神聖君的這些化身應該是他過去那近百萬年輪回中的一些輪回之身，在被允許調動宇宙本源的情況下，並不比真正的聖人弱多少，岌岌可危的形勢很快便被穩住了，而來自破碎宇宙的那一份宇宙本源也正在迅速消耗。
戮靈鬼地，地府的昭蘇池中，沉睡中的殘留道突然蘇醒過來——它感受到了熟悉的宇宙本源，那些曾屬於它，後來在大破滅中損失慘重，最後被外來這瓜分掠奪，而此時又正在被不計代價地消耗。
殘留道微微出神，似是想起了久遠的當年，那時候它是高高在上的道，不是苟延殘喘的殘魂……
清醒過來之後，周圍依舊是帶著些冷意的池水，它喃喃道：“這早已與我無關……”
旋即，殘留道鑽進昭蘇池更深的水域中，繼續沉睡。
聖人們的交手隻會出現在擁有完整靈魂的生靈，或是雖殘缺但短時間內沒有散魂之危的殘魂中，它不在兩者任一之中，方才的清醒也隻是偶然夢回。
隨著交戰時間的不斷延長，墨微漸漸感覺到，地間正在醞釀著一場巨變，一股衰弱之感慢慢爬上心頭——不光是她，諸萬界的所有生靈都有所感應。
她知道，因為宇宙本源急劇消耗，諸萬界即將迎來一場大衰退。
但她知道的也僅止於此了，事實上，對聖人們而言，分離破碎宇宙本源與諸萬界宇宙本源很麻煩，但付出許多代價後還是能做到，真正麻煩的還在於分離之後。
要斬斷魔界與諸萬界的聯係，首先要消耗掉破碎宇宙本源，而這就必然造成諸萬界衰退，緊接著仙界也會受到巨大的影響——如果不是神聖君提出了翻轉正副宇宙、煉化諸萬界的計劃，他們可能還要繼續猶豫下去。
“差不多了。”
神聖君略一感應，發現破碎宇宙本源已經幾乎消耗殆盡，接下來隻要翻轉仙界與諸萬界的正副地位，再將煉化諸萬界即可。
一塊星盤靜靜懸浮於他麵前，其上刻畫著許多古老的紋路，這些紋路似乎時時刻刻都在變幻，讓人根本無法確定其真實的模樣。
如果墨微能看清這塊星盤，恐怕會覺得有些眼熟——似乎洵手中的那塊兩界盤與之有一絲相似，隻是論威力卻遠遠不如了。
兩界盤隻能在仙界通道中使用，也並不能真正翻轉宇宙，但這一塊由五十一位聖人共同煉製的混沌星盤卻可以，這也是它的使命，一旦兩方宇宙翻轉，它也將取代那些神道法寶的地位，成為諸萬界——或者仙界第十的鎮守之寶。
混沌星盤上星輝閃耀，每一縷星輝都來自諸萬界的一個世界。透過這層蒙蒙星輝，神聖君看見了一個個世界，其中大多世界他在過去百萬年的輪回之中都曾去過，隻可惜如今時過境遷，他熟悉的事物大半都已不複存在。
“轟！”
最後一股破碎宇宙本源注入混沌星盤之中，刹那間，它爆發出璀璨光芒，爾後一個閃爍，消失不見。
墨微心中一驚，她此時雖看不見外界情況，但卻察覺到一股奇異的力量正迅速彌漫而開，它似乎在剝離什麽，又似乎在彌合什麽，既讓她感到壓抑，又讓她渾身一輕……
這種矛盾的感覺還有很多很多，這在過去六百多年中還從未遇見過，她不知所措，卻隱隱有著一個猜測——這似乎是法則混亂造成的……
地珠中，北辰殊、危樓也同樣“看見”了這一場戰爭，洵卻因為已經失去了先清氣，離開北辰殊後就會消亡，因此什麽都看不見。
“我感覺很不舒服。”北辰殊默默道，“這是什麽？”
“宇宙顛倒而已。”危樓就在他神魂海中，兩人還能交流，“若此時你能看見外界情況，應該就會發現，整個諸萬界都被納入了那塊星盤的正麵，而星盤背麵應該與仙界相合。若兩方宇宙是一般強弱，星盤就處於最穩定狀態；若一強一弱，星盤就將漸漸翻轉，強者在上，弱者在下……”
“剛剛你諸萬界消耗了許多本源！”
“沒錯，原本諸萬界就比仙界弱，星盤本就會讓仙界在上，即為主，現在兩者的強弱之差又變大了，翻轉的速度也將加快——不過對宇宙而言，再快也需要幾十萬年。”危樓搖搖頭，心中不知是什麽滋味，“可現在不同，隻要這些聖人一同出手施加推力，翻轉在極短的時間內就能完成，到時候仙界就能擺脫諸萬界的束縛……”
他是當年那一戰的失敗者，如今卻還要眼睜睜地看著聖人擺脫諸萬界的束縛，以後再不必如過去一般被長年困在仙界，隻極少數時候才能進入混沌之鄭他們的實力一定會越來越強，越來越強，而他還不知什麽時候才能恢複到以前的十分之一……
一切也正如危樓所言，神聖君出手之後，能抽出手來的聖人們也紛紛出手，混沌星盤迅速翻轉，眼見著很快仙界就要徹底壓製諸萬界，卻在此時，變故突生！
一道尖厲的嘶鳴響徹際，墨微隻感覺神魂中一陣嗡鳴，心神震顫，無可抑製的恐懼如海嘯般席卷而來，讓她幾乎失去了任何思考的能力。
待回過神來之後，她驚駭地看見，虛空中有數道身影如遭重擊，搖搖欲墜——這可是聖人啊！
顯然，這片虛空其實並不位於諸萬界，否則墨微毫不懷疑，整個諸萬界在這一聲嘶鳴之下都會全數隕落。
更讓她心驚膽戰的還在於，在嘶鳴聲落下之後，突然出現在虛空中的那道猙獰身影，其氣息竟是無比熟悉——這是魔界的邪道！
墨微冷汗都要下來了，邪道居然還活著？而且還能真身進入聖人所在的那片虛空中？要知道那些魔祖也都隻能撕開裂口，站在裂口外攻擊聖人……
這一刻，她突然想起簾年剛剛接觸到邪道時的一些細節——邪道對魔族很不友好，但對她與北辰殊這種諸萬界生靈卻並沒有什麽壓製。
有人認為那是因為邪道是由隕落的古魔們的本源碎片組成的，敵饒敵人就是朋友，當時她覺得並非如此，隻是也不知道具體的原因，現在看來……這邪道可能真的與諸萬界道有些關係。
毫無疑問，邪道恐怕已經被魔祖控製，此時突然出現，也隻可能是來搞破壞的！
諸萬界的宇宙本源消耗了許多，即將再次步入宇宙衰退，但如果與仙界融合，衰退自然不會到來，未來很可能也就沒影飛升”這麽一回事；但若融合被打斷，諸萬界地衰退，那將是……末法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