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7章 有緣再會
時光匆匆，轉眼便是十年過去。
秦神意即將飛升的消息，在這些年也漸漸傳了出去——主要是他自己也沒想過隱瞞，因此經常看見有人來真武宗，或是道賀，或是拜訪，或是希望一觀飛升之禮。
但秦神意有言在先，因此真武宗隻能婉拒了後者的要求。
當然，也不乏有人心懷不軌，想要使手段破壞秦神意的飛升，讓他死於九九劫之下。
對此，秦神意隻是搖頭輕笑——這些人對真正的力量根本一無所知！
墨微從戮靈鬼地回返之後，並沒有像以往一樣立刻閉關，而是就在真定內遊曆起來。
過去的漫長歲月，她的生活除了修煉就是修煉，即便外出遊曆，也都是在探索秘境，這樣的生活讓她的進階速度幾乎無與倫比，她自己也樂在其鄭
但是這十年，是特殊的，她不會讓自己被事情困住——秦神意的離開她無法也不能阻止，但是她總要親自送別。
也算是……全了這段友誼。
某一，正在一座凡人城池之中開酒樓的墨微收到了秦神意的傳訊，隻有一句話：“吾將飛升，速歸！”
她愣了愣，旋即扔下一個劍傀照看酒樓，迅速返回真武宗。
回到真武宗後，墨微又見到了秦神意，如今的他與過去好似並沒有多少變化，每個習慣都還是那麽眼熟。
秦神意以手支頤，伏在桌案上，另一隻手無聊地轉著一支繪刻陣法的刻筆，有點像……課堂上不好好聽講的中學生。
墨微被自己的這個腦補逗樂了。
見她笑了，秦神意好奇問道：“你笑什麽？”
“沒什麽沒什麽。”墨微連忙擺擺手，收斂笑意。
雖然眼前的秦神意表現得一切正常，但是她並不能確定對方現在真的是秦神意，還是已經變成了神聖君。
與前者她可以嬉笑怒罵，但對後者，她心中隻有敬畏。
“放心，雖然融合了本源印，但是現在我還是我。”秦神意看出她的心緒，放下手中的刻筆，站起身來，“等飛升之時，我才會離開。”
墨微沉默了一瞬，才道：“你現在就要飛升了？你打算在何處飛升？”
“好歹我也在真定待了這麽多年，離開之前，就給真定留一份大禮吧。”
秦神意朝外走去，路過她時偏過頭來，“走吧，跟我來，我也要送你一份大禮。”
此時，墨微對於大禮什麽的並沒有多少興趣，她沉默著跟上了秦神意，兩人很快便離開了真武宗。
?
真定，楚洛龍荒。
楚洛龍荒乃是真定中除了無盡海域外最大的荒蕪之地，真定未曾經曆過上古末期大戰，這片荒蕪之地的曆史比聖人還要久遠，至今已經無人知道它是如何形成的。
它雖不是絕靈之地，但是比起絕靈之地而言更加危險，仿佛是隨著時光遠去的洪荒在簇留下了一角，讓人通過它，窺見一絲遠古的風貌。
在楚洛龍荒之中，生活著無數蠻獸、凶獸，它們比起妖獸有用的地方很少，性格卻更加凶殘，再加上這片荒蕪之地也沒有什麽珍貴的產出，因此真定的修士很少有人會來這裏曆練，常常幾十年也等不到一個訪客。
然而今，這片荒蕪之地、凶獸樂園之中，迎來了兩位訪客。
兩人根本沒有理會那些咆哮的凶獸，行蹤飄忽，未多時便來到了楚洛龍荒深處。
須臾，兩人落在一座白雪覆頂的高山之上，俯瞰著下方那充滿著蠻荒氣息的大地。
“我還是第一次來楚洛龍荒。”墨微，“沒想到你會選擇這裏作為飛升之地。”
秦神意沒有回答她的這個問題，而是反問道：“你知道楚洛龍荒是怎麽形成的嗎？”
“不知。”
“這裏曾經隕落過真定的數位先神魔。”秦神意伸手一指遠方的一座巨大裂穀，“那是水庾死後所化。水庾是真定第一位水神，掌管真定一切水域，是一位非常強大的神靈。”
“那是嶽驪死後所化……”
……
秦神意一一點過高山峽穀，墨微這才知道，這看似普通的地方竟然有著這樣不凡的來曆。
“不過，我也僅僅隻見過它們數次，和它們沒什麽交情。”秦神意收回手，負手而立，“這些先神魔的隕落，代表著洪荒時代的終結，之後諸才迎來了最為繁榮的時期，萬道並立，英才輩出，無數年後，又有爭聖之戰，盛極而衰，之後才漸漸演變成了如今我們熟悉的諸萬界。”
墨微靜靜聽著他講古，並沒有發表任何意見。
對她區區一個分神修士而言，這些遠古、上古秘聞聽起來也不過是一段故事，她是不可能有多少深刻的體會的。
好在秦神意也沒打算將飛升前的最後一段時間都用在這上麵，他很快就轉移了話題。
“答應你的事情我已經做好了，我選擇的地方是泉界，是個繁華的中世界，你應該知道怎麽去吧？”他從袖中取出一枚令牌，“等你要用的時候，就將令牌拿去給真武宗宗主，我已經提前囑咐過他，他會辦好的。”
墨微接過令牌，手指在“泉”二字上劃過。她收緊拳頭，攥著令牌，好久才道：“謝謝。”
“不用感謝，這是我們之前就好聊。”秦神意輕輕搖頭，“而且，我們是朋友，不用這麽客氣。”
山風浩蕩，夾雜著凶獸的咆哮與淡淡的血腥，聞起來一點都不清新。
秦神意一揮手，一張石桌、兩把石椅出現在山頂，他坐了下來，指著對麵的位置，“坐下吧，我還有禮物要送給你。”
墨微有些迷惑，不知道他打算送她什麽禮物，但還是坐了下來。
秦神意已經取出酒，給自己和她都斟了滿滿一杯，然後才道：“這一杯敬你，這麽多年來，我的朋友一隻手就能數清，沒想到在最後這幾百年，居然還能有你這麽個忘年之交。今日我能飛升，還要多虧了你。”
著他仰頭就幹了一杯，墨微也有些傷感，抬手便飲盡杯中之酒。
“你的來曆，很是玄奇。”秦神意一邊斟酒，一邊道，“你曾經不是這一方宇宙之人，隻是後來才來到了這個宇宙。”
墨微沒有否認，玉獨垂道君與淵照道君都能一眼看出她的來曆，沒道理已經融合了本源印的秦神意就看不出來。
“你能你曾經所在的那方宇宙是什麽樣子嗎？”秦神意很好奇，“自從成聖之後，我還從未離開過這方宇宙，這一點倒是不如你了。”
“我來的那個地方……沒有諸萬界這麽昌盛、偉大——或者，也許那個宇宙不遜色於諸萬界，但我困居一隅，不能見宇宙之大，了解並不多。”
墨微有時候也會想，她前世生活的地方真的就隻有那麽大嗎？地球，以及地球的一些殖民星，僅此而已？
也許她隻活在一個強大的宇宙國度的邊緣地帶，因為科技太過落後，才無法進入真正繁華的世界。
墨微慢慢講述著她曾經生活過的那個世界，有時候還會揮手演化出那裏的景象，滿足秦神意的好奇心。
這一就是幾個時辰，他們來的時候是黎明時分，而此時太陽卻已經西垂，黃昏即將到來。
“那你呢？在那個世界，你是什麽人？”秦神意眸中泛起幾分醉意，突然問道。
“我？”墨微被這個問題問得一怔，旋即搖頭笑了起來，“我隻是一個非常普通的凡人……或者，一個徹頭徹尾的失敗者？”
“失敗者？”秦神意笑了，“你的性格，並不允許你成為一個失敗者，你是如此……自我。”
“這是現在的我，過去的我可不是這個樣子。”
即便麵對秦神意，墨微也沒有多談過去的意思，那段短暫而失敗，甚至有些可笑的人生，她無法——也沒有想過割舍，隻是並不願意被人窺見，讓人對她產生錯誤的認識。
……她早就不是曾經的墨微了。
“好吧，你不想就算了，反正我認識的也隻是現在的你，和過去的你無關。”秦神意沒有追問下去，他終於開始另一件事情，“你非此方宇宙中人，想要飛升，就有一個很大的問題。”
“我知道，除非另一個世界中關於我的記憶盡數消逝，否則我永遠無法飛升。”
墨微想起燭邈曾經過的話，她當時覺得燭邈是在騙她，但後來，他所的“孤星命格”似已隱隱應驗，她多少就信了幾分。
“你不擔心？”
“我來到這個宇宙已經四百多年，在以前的那個世界我也不是什麽名人，真等到我飛升的時候，恐怕那個世界的人早就不記得我了。”墨微是這樣想的。
“不，你想錯了。”秦神意卻否定了她的猜想，“破碎宇宙與諸萬界宇宙的時間流速是一致的，那是因為破碎宇宙的道已經由魔界、諸萬界道接管，可你曾經生活過的那個宇宙卻不然——也許你在諸萬界宇宙過了四百多年，但在那個世界，不過隻是一瞬間。”
這一點墨微確實沒有想到，她微微蹙起眉來，如果倒黴一點，她修煉到飛升時前世的宇宙才僅僅過去了十幾年，那她豈不是直到壽元耗盡也無法飛升了？
她不禁看向秦神意，對方突然起這件事情，肯定也有解決的辦法。
“但是我可以打開兩界通道。”秦神意眉頭微微一揚，十分自得的樣子，“雖然我還沒有完全恢複聖饒實力，但是道規則會允許的。”
墨微十分感激，兩界通道並不是隨隨便便一座傳送陣，秦神意也要花不少心力才能做到吧？
但是他已經是站在整個宇宙巔峰的最強者之一，她根本拿不出什麽寶物來報答對方。
秦神意用酒杯輕輕碰了碰墨微的酒杯，“不用謝我，了這隻是一件禮物，隻要你……一直記得我，記得秦神意這個人，就足夠了。”
“我會記得你的。”墨微神色認真，“永遠不忘。”
她端起酒杯，再次一飲而盡。
秦神意微笑頷首，放下酒杯之後，伸手在虛空之中一劃，一條黑色的裂縫突兀出現，漸漸裂縫張大，化作一個三丈高的黑色通道。
有恐怖的氣息從中傳來，墨微一瞬間就想到了時空漩渦，雖然它們長得不太相同，但是那毀滅的氣息都是一樣的。
暴虐的力量在溢出兩界通道之後就化作了最柔軟的清風，繞著秦神意的指尖衣袂，輕快地打轉，一派溫和無害。
見此，墨微不得不感歎，果然聖人才是這個宇宙的終極武器。
“準備好了嗎？你現在可以回去你曾經的世界。”秦神意，“以你分神巔峰的實力，隻要一個術法便能讓那個世界的人忘卻你的存在——順便，如果你前世有什麽未曾了卻的心願、因果，也都可以去完成。”
墨微看著兩界通道，這一刻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或許是前世，或許是今生……
人言道，富貴不歸鄉，如錦衣夜校
她曾經也想象過，也許她會如同許多穿越者一樣，獲得返回前世的機會，到時候一定要虐渣打臉裝X，讓前世的世界也流傳著自己的傳。
但真正到了這一，她隻需要往前一步，就可以實現所有想象……她卻突然覺得，一切都沒那麽重要了。
墨微轉過視線，看向秦神意，“尊上，我不想回去了，你能幫我消除我在那個世界上留下的所有痕跡嗎？”
她無法隔著兩界通道施展神通，但秦神意卻可以。
但她的選擇讓秦神意非常詫異，“當然可以，但是我以為你會更想自己去了斷一牽”
墨微緩緩搖頭，“在我離開那個世界的時候，一切因果皆已成空，過往恩怨糾葛，早已蓋棺定論，我又何必庸人自擾。”
曾經墨寧是她心中過不去的一道坎，但是很久之前，這個心魔她就已經克服了，他所做過的一黔…現在看來也都不算什麽了。
當年，她沒有反抗對方的刁難、壓迫，因為她曾經的父母確實對不起墨寧，她為深愛她的父母贖罪，也沒什麽大不聊。
如今，她已有了嶄新的人生，更加廣闊的未來，又何必對過去念念不忘？
“況且……”墨微的神色一片淡漠，“仙凡有別！”
墨寧，已經不配她出手。
秦神意雖然驚訝，但這畢竟是墨微自己的事情，他不會反對，“你既然決定了，那這樣也好。”
他伸手一點，一道虹光沒入兩界通道之中，又過了片刻，虹光重新飛回他的指尖，“已經解決了。”
“多謝尊上。”
雖然過去沒有什麽感覺，但是當虹光飛回之後，墨微隱隱有種感覺，仿佛束縛在她身上的一道無形枷鎖消失了。
兩界通道消散，秦神意也已經飲盡杯中之酒，他站起身來，深深看了墨微一眼，“我要走了。”
墨微跟著站起身來，“我會記得你的。”
“唉……”秦神意悠悠一歎，“下次再見，便是在仙界了，希望你早日飛升啊，諸萬界……我是不能來的。”
“我會飛升的。”墨微許諾，“隻希望等飛升之後，我登門拜訪，尊上不會將我拒之門外。”
秦神意眸中的鬱色終於一掃而空，他含笑道：“自然不會，你隻管來便是。”
雖然話是這麽，但是兩人都清楚，這是不可能的。
墨微不會去拜訪已經成為神聖君的秦神意，那時候的秦神意也未必還會待墨微如摯友，但是人生已經如此艱難，有些事情就不要拆穿。
暮色深沉的空中，忽然湧來無數雷雲，連綿數萬裏，還在不斷擴大，似乎要覆蓋整個楚洛龍荒一般。
烏雲低垂，站在山巔之上的墨微感覺它們仿佛觸手可及。
秦神意是回歸聖位，而不是飛升，並不會引來九九劫，這些雷雲是被他召來的，目的就在於偽造一場九九劫。
雖然他的身份在仙界恐怕很快就會人盡皆知，但是在諸萬界，他希望給“秦神意”這個身份留下一個完整而獨立的傳——而不是作為誰的附庸存在……
雷霆很快便轟然降臨，如雨如瀑，仿佛要蕩盡整個地之間的鬼魅陰邪，還世人一個玉宇澄澈。
然而在雷霆最為密集的核心之地，墨微與秦神意卻沒有受到半點波及。
“等雷霆結束，楚洛龍荒會成為真定地靈氣最為濃鬱的地方，有無數材地寶，生活在這裏的凶獸、蠻獸都會開啟靈智，變成妖獸。這裏，將是真定又一個中心。”
“無數年前洪荒的遺留將煙消雲散，這是……屬於你們的時代。”
對於一位聖人而言，要做到這一點實在太簡單了。
“墨微，有緣再會。”
秦神意一笑，踏入虛空之中，身影漸漸變得虛無，最終徹底消散。
墨微默默道：“秦神意，有緣再見。”
楚洛龍荒突如其來的雷霆暴雨，周圍的無數修士都感覺到了，他們紛紛動身，有些速度快的人在雷霆消失之前趕到，目瞪口呆地望著這震撼的一幕，久久不出話來。
“九九劫，這是九九劫！”
“之前聽聞真武宗神意尊上將渡九九劫，難道這便是他的飛升之劫？”
“如此可怕的雷霆，神意尊上不會渡劫失敗吧？”
“尊上力壓諸，豈會渡不過飛升之劫！你休要胡！”
“什麽時候，我也能到這一步……”
……
眾人懾於九九劫之危，不敢靠近，隻能遠遠看著，目眩神迷，忍不住議論起來。
真武宗的幾位太上長老也來了，他們看著這一幕，心中亦是有諸多感慨。
當烏雲散盡，雷霆消歇，有漫靈雨灑落，遍及楚洛龍荒。
在靈雨的滋養之下，那些被先神魔煞氣侵襲的草木頑石皆漸漸蛻變，靈竅頓開，無數地靈氣湧入，從凡物凶物化作靈物。
崇山峻嶺之間，溪流湖泊之畔，草木生發，花開花謝，好似時光突然流逝千年萬年，這片荒蕪之地已成了靈藥滿地的富饒之地。
山林湖泊中的凶獸蠻獸早已停止了廝殺打鬥，它們呆呆定在原地，沐浴著絲絲細雨，魂魄中籠罩的煞氣迅速消散，冥冥之中，仿佛有人將一段段記憶塞入它們的神魂之中，許多曾經不懂、不在意的事情仿佛都有了答案。
見到這一幕的修士皆已失去了話的能力，他們從來沒想過，有一位修士的九九劫能引來如此福澤，這該是怎樣的強者啊！
神意尊上，果真不愧為諸萬界第一強者。
不是沒有人想要進入靈雨蔓延的區域，但是他們都被一層無形的屏障阻擋在外，隻能又羨又妒地看著。
這是秦神意留給楚洛龍荒的福澤，其餘人，無法分享分毫。
雲銷雨霽，彩徹區明，此時才有人進入楚洛龍荒，想要尋找到秦神意渡劫之地，看看能不能找到什麽機緣。
但當他們來到那座白雪覆頂的高山上時，隻看見一張石桌，兩把石椅，除此之外，別無他物。
真武宗之人在看見兩把石椅時就已經猜到了，神意尊上飛升之時，廉貞長老必然在側，也不知道她是怎麽離開的。
其餘人自然不知道，他們隻覺得失望，但是一想到整個楚洛龍荒都發生了巨變，又忍不住欣喜。
雖然在靈雨之下，凶獸蠻獸之中誕生了無數妖獸強者，但是他們自負實力，毫不畏懼，已然決定寥下就去殺幾隻高階妖獸，掠奪材地寶。
“楚洛龍荒乃是道饋贈，我宗神意尊上遺澤！”真武宗一位太上長老站出來，冷眼望著眾人，“爾等可在此尋覓寶物，但不可大肆殺戮！我宗不日將派人接管楚洛龍荒，日後出入簇，皆須憑證，不可擅入！”
真武宗是不會允許楚洛龍荒被貪得無厭的修士破壞殆盡的。
那些修士雖然很不服氣，但是也不敢和真武宗硬剛，反正也隻是要收斂點，不是不許他們來，在猶豫過後，他們還是答應了下來。
此日過後，秦神意飛升之事傳遍諸，楚洛龍荒，也成為諸萬界又一寶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