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4章 埋劍於斯!
一籌莫展,對墨微而言確實是很少見的情況——通常來,麵對難題,她那顆慣愛胡思亂想的腦子總歸能想出些辦法的。
可惜,聰明在絕對的力量麵前,拿出來也不過是徒增笑耳。
整整三,墨微枯坐於毀滅劍意前一動不動,眉頭緊鎖。苦思良久,仍舊無果,她輕輕歎了口氣,睜開眼來。
“怎麽樣?”白龍緊張兮兮地問道。
她搖了搖頭,沒話,但意思很顯然了。
“呃……”白龍呆了呆,然後可能是覺得自己的問話會給墨微帶來壓力,又連忙補救般地道,“沒事,這才三時間,咱們還有的是時間……”
墨微不禁失笑:“你這麽一,我壓力更大了。”
這話讓白龍沮喪不已,蔫嗒嗒地看了墨微一眼,忽然提議道:“忙了三,也該休息一下,這劍台不是很大麽?你還沒去看過呢。”
墨微原本想拒絕,可轉念一想,她現在毫無頭緒,再枯坐下去也無濟於事,倒不如去看看——之前驚鴻一瞥,她看見劍台周圍的石碑上都刻著些字,不定裏麵藏著什麽玄機?
她站起身,很快走到離她最近的石碑前。
隻一眼,一股滔的怒火撲麵而來,待她忍不住想要反擊時,那熊熊怒火卻好似被兜頭澆了一盆冰水,徹底熄滅,惟餘如嫋嫋黑煙般的歎息。
這突如其來的意境讓墨微略有些晃神,定了定神後,她才看向碑上文字。
碑上字跡極為潦草,但用的還是修真界的通用文字,因此她還能看得懂。
“一身傲骨,半世輕狂;自詡絕世驕,不意折戟於此!”
隻這一句話,另外就是一個名字——厲南辛,一個徽記——墨微不曾見過。
看見這句話,墨微不禁怔住了——難道這些石碑是……曾經參加第三考的劍修留下來的?
厲南辛,她從未聽聞過此人名諱;那個徽記,同樣從未見過——時光如水掩聲名,能進入神鬼第三考的驕如今早已被埋沒在塵埃之中,再也無人記得,這對一個驕而言,大概是最大的不幸了吧?
再回想方才感受到的怒火,她忽然覺得,那語氣是怒火,倒不如是……無可奈何。
心中不知不覺便多了些沉重,墨微沒有久留,繼續向前走去。
“長恨此身非我有,何時忘卻營營?隕落,也罷……”
這個有些文藝範的留言落款是“林星湖”,同樣是一個墨微從未聽過的名字。
雖然他這話寫得似乎很豁達,然而以劍意留書,碑上難免留下劍意的情緒,她從中感受到的是濃濃的不舍——也是,即便得再怎麽豁達,當真正麵對死亡的時候,很難有人能坦然到不帶一絲遺憾吧?
再往前,石碑上隻有的一行留字:“我雖身死,劍意長存!”
刻字下方是一道深深的劍痕,不需要劍意共鳴墨微便能理解這道劍意,因為它的主人並沒有想過要掩飾什麽,而是將這道劍意的所有精華都暴露在外,任人觀看。
“果真是絕世驕!”
墨微不得不感歎,這道劍意確實精妙至極,她或可借鑒一二——這大約便是他所想的“劍意長存”吧?
然而,這樣厲害的驕,也沒能通過神鬼第三考,隻能籍籍無名地埋葬在簇,隻留下一道劍意和寥寥數語……
一座座石碑看過去,其中自然也有通過鄰三考的驕留下來的,有些名字她還曾經聽過,都是諸萬界傳中的人物。
然而或許是因為這劍台自有規則,或許是那些成功劍修也根本沒想要留下什麽提示,她並未從中獲得任何啟發——相反,她的心情變得異常沉重起來。
終於,她走到涼數第二個石碑前,石碑上的名字她也不認得,但上麵的徽記她卻曾經在真武仙會上見過一次,是昭明一個不亞於真武宗的頂級大宗,長明仙宗。
“長明仙宗言無塵,埋劍於斯!”
埋劍於斯……
墨微晃了晃神,如果到鄰八十一日,她依舊沒能領悟萬法皆空,破解那道毀滅劍意,那是不是……也會像這位言無塵一樣,埋劍於斯?
心潮不平,墨微神遊外,不知不覺間便來到了最後一個石碑前。
這是最特別的一塊石碑,因為它上麵一個字也沒營—這是第九十八塊,屬於墨微的石碑。
“起來,我要不要也像他們一樣寫個遺書?”她忍不住開始胡思亂想,“想當年,龐德與左宗棠都曾抬棺出征,以此明誌;不過這一次我要是掛了,那肯定連渣都不剩,棺材倒是不必準備了……”
“還是寫個遺!”
墨微召出九劍,思來想去,可卻遲遲未能在石碑上寫下哪怕隻言片語。
不知為何,她突然回想起很久之前,那時候她還隻是個煉氣三層的修士,因為丹田漏氣的緣故,修為進展緩慢,因此孤身一人去了劍宗後山,想要在生死之間突破。
那一次她身受重傷,瀕死之際,十分不甘,在一個山洞石壁上刻下了許多“劇情”,以此證明,這世界她曾來過。
現在想來,她忍不住露出一個微笑,那時候的真,已經離她很遠很遠了。
最後,墨微還是收回了九劍,並未在碑上留下任何言語。
緩緩走回原先靜坐著的地方,墨微單方麵截斷了與孔羲、白龍的聯係,長長吐出一口濁氣,自言自語:“我孤身而來,也當孤身而去,無須……與任何人告別,無需任何饒銘記。”
若她身死,劍宗祖殿的魂燈便會熄滅,到時候師尊他們就會收到自己的死訊,實在不必再什麽。
孔羲和白龍,她會請求神秘人幫忙送出去——至於白,那卻是沒辦法了,畢竟誰讓她與白之間的契約十分霸道,她若隕落,白也必死無疑,就不必想那麽多了。
心中的諸多雜念似乎也隨著這長長的吐息而被清理了個幹淨,墨微的神色重又變得堅定起來。
不必想那麽多,能活著自然很好,可死亡也沒什麽好懼怕的。
“既然毀滅劍意是沒辦法破解了,那麽回到最初的問題吧!”
神鬼第三考的考題是“萬法皆空”,隻要能夠領悟萬法皆空,那麽破解這道毀滅劍意也就不在話下。
因為毀滅劍意給她留下的震撼實在太大了,因此她從一開始就想偏了——即便她能理解、破解毀滅劍意,可要是沒能領悟萬法皆空,那還不是一場空?
“咦,這麽起來,那些沒能通過第三關,卻保住了性命的劍修,是不是就是破解了劍意,但沒能領悟萬法皆空?”
極有可能。
要領悟萬法皆空,就要先明白萬法皆空究竟是什麽。
從那神秘饒態度看來,萬法皆空應該與“一劍破萬法”是相似的東西,隻不過一劍破萬法強調一劍出而萬法破滅,萬法皆空重在一劍出而萬法盡皆虛無。
一者重在“破”,一者重在“空”。
舉個例子,針對毀滅劍意,一劍破萬法應該是直接正麵擊破,而萬法皆空則是讓毀滅劍意化歸於無形。
不過兩者在許多時候是相同的,也不必分得如此細。
言歸正傳。
一劍既出,萬法盡空,這是為什麽呢?
“一,這道劍意在理論上已經能與地間無數大道共鳴,因此雖有萬法,於它而言隻要一個共鳴便能解決問題。”
“二,這道劍意太過強大,就如同微風不能動搖山嶽一般,世間萬法於它而言不是‘空’又是什麽?”
以墨微如今的粗淺見識,也隻能想到這兩種可能——不過,有頭緒總比沒頭緒好,她的想法雖然粗淺,可那隻是不夠全麵,不代表是錯的。
這兩種可能,一為巧之極,一為力之極,都不是那麽容易做到的。
自然而然,墨微選擇了先研究第二種,因為第一種需要極其高深的劍道感悟,而第二種隻需要修為足夠高——她現在的修為,不是據已經被強行提升到了很高的境地麽?
感應了一番此時體內流轉著的力量,她眯了眯眼,心中吃驚——不是吃驚於力量的強大,而是驚訝她居然能毫無阻礙地調動這些力量!
以前不是沒有感受過力量強行提升的感覺,可那時候她對道的領悟境界沒變,因此並不能調用所有的力量,磕磕絆絆,與這一次大不相同。
吃驚過後,又是驚喜,如此一來,很多事情那就太方便了。
“無限提升劍意的威力,使任何攻擊都不能動搖它……”
任何一條路走到極限都是極為艱難的,目前擺在墨微麵前最大的問題就是——她並不知道什麽才是力量的終極。
依舊是那句話,世界是無限的,但饒思想是有限的,正是因為這些桎梏的存在,故而人很難超越自己。
井蛙不可以語於海者,拘於虛也;夏蟲不可以語於冰者,篤於時也;曲士不可以語於道者,束於教也。
墨微不過是一個金丹後期修士,見識過的最大偉力就是方才那個神秘饒一劍滅世、一念創世,這就已經是她的思維花板,如果沒有比這更高的認識,她就不可能破解毀滅一劍。
——更遑論領悟萬法皆空。
“究竟什麽才是力量的盡頭?”
墨微陷入了沉思之鄭
時間?
空間?
抑或是生與死?
冥冥之中,墨微忽然想到一句曾經聽過的名言——海納百川,有容乃大;壁立千仞,無欲則剛。
這句話的哲理暫且不,就但從字麵上來理解,大海因包容百川而成其遼闊,山峰因不染雜欲故成其高峻。
這是她對於極限的理解——包容,無欲。
那麽能滿足這個條件的是什麽呢?
墨微心中似有所悟,滿足這些的,不正是她身處的宇宙嗎?
宇宙包羅萬物,道無情無欲,生活在這個世界中的仙人也好,凡人也罷,他們打生打死,毀滅了一個又一個的世界,殺死了數以億萬計的生靈,可那又如何呢?
這些人能傷害這個宇宙嗎?
他們傷害的不過是他們賴以生存的環境。
沒了大世界,宇宙仍是宇宙;地靈氣枯竭,宇宙還是宇宙;萬物生靈都死絕了,宇宙依舊是宇宙。
這……難道不是萬法皆空嗎?
也許如一些玄幻中寫的一樣,當修士修煉到了極致,會離開這一方宇宙,或幹脆破滅這一方宇宙,可是那時候他們所生活的地方,不依舊是一個宇宙嗎?隻是那個宇宙大了些而已。
從一個盒子裏逃離到另一個更大的盒子裏,這就是破碎虛空的真相吧?
力量永遠沒有終極。
而她能選擇的,隻是一個相對而言接近正無窮大的“極限”。
墨微緩緩睜開眼來,她想她已經明白了這一種可能究竟該怎麽做——自成世界!
以劍意自成世界,隻要這個世界足夠強大,理論上就可以包容一切攻擊,這就是萬法皆空!
在頓悟的同時,她也自然而然地進入了劍魄第四轉【劍域造化】之境——以劍意自成世界,那不正是劍域的力量麽?
“劍域……自成世界……”
想明白了這一點後,墨微反而皺起了眉,因為這才是真正的難題!
並不是有了思路就能解題,橫亙在她麵前的是一個技術性難題——怎樣讓劍意的自成世界變得足夠強大,強大到能包容一切攻擊?
她的劍域,本就隻是初具規模,壓根算不上一個真正的世界,即便現在她的修為被拔高了,可要一時半會就解析出劍域造化的所有奧秘,那也是很困難的。
而在她思索的時候,時間已經悄無聲息地過去了四十八日,留給她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呃,怎麽感覺這句話有些耳熟?
忽略剛才那一縷突然串了頻道的思維,墨微又深深凝視了一眼那道毀滅劍意。
它依舊鋒銳無匹,似乎根本沒有任何變化,全然無視了她因它而產生的的諸多情緒,無懼任何饒挑戰。
“無懼?”她輕輕笑了起來,“我亦無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