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九章 長眉入鬢寫風流
聽墨微問起北域戰場的事情,慕容決瞥了安昀一眼,道:“不久前我剛從北域戰場回來,戰況不太好。”
安昀倒是沒有什麽擔心的,他家是在南城沒錯,距離戰場也很接近,但是北域三十二座主城可從未被人攻破過,且以妖族如今的實力,最多也就與人族繼續僵持,想要破城那是癡人夢。
“我這裏倒有些族裏傳來的消息,或許阿墨你用得上。”安昀取出一枚玉簡,遞給墨微。
墨微接過,卻沒有立刻瀏覽,而是道了謝,然後問慕容決:“近期我打算去北域戰場看看,你去不去?”
慕容決搖了搖頭:“剛回來不久,師尊命我閉關一段時間,這些年應該不會去了。”
雖然對這個結果有些遺憾,但墨微也不鬱悶,日子還長呢,機會多得是,何必急於一時呢?
幾人又談起這些年來遊曆中的一些見聞,或驚心動魄跌宕起伏,或匪夷所思難以想象,有認識已久的好友,也有新近結仇的對手,倒是極為開懷。
暢飲罷,『色』已晚,秋夜裏高地迥,一勾新月斜掛際,群星熠熠,如瀲灩水波,似萬家燈火。
三人坐在冰涼的石階上,仰頭看著無盡星河,涼風習習,吹散清冽的酒香,卻吹不散三人心頭醉意。
慕容決愜意地眯著眼,與平日裏冷肅的樣子大不相同,他道:“好久沒有這麽清閑地觀賞星空了,當年,我才五歲,家中父母雙亡,舉目無親,又恰逢災,流離失所……後來撿到一本修行法門,也不知道怎麽回事,便一心想要求仙訪道……”
“後來呢?”墨微的眼睛亮晶晶的,比上的星辰更加耀眼。
“後來,後來便在山野之中打轉,想要遇到一位仙人,可惜什麽也沒遇到——也虧得是運氣好,竟沒被野獸吃了。”慕容決已陷入了多年前的回憶之中,“隻記得,在那些夜晚裏,唯有清風明月相伴,碧水繁星作陪。”
安昀酒量最淺,聽著聽著便已經睡著了,趴在石階上,偶爾還發出幾句含含糊糊的囈語,也不知道他在夢中有豪情幾許,深情幾番?
“……不知不覺,便已多年過去,千山萬水踏遍,紅塵煙雲裏,洞福地中,遍覽殊『色』,”慕容決喟然長歎,“卻總覺得少了什麽。”
墨微打了個嗬欠,『揉』了『揉』眼睛,“大概是少簾年那一份自得其樂吧。”
慕容決轉過頭看她,隻覺得這樣子的阿墨與當年竟無一絲差別,時光分明在他身上留下了許多痕跡,然而卻不曾將最核心的那些改變——阿墨一直都是個很神奇的人,從到大,他都如此覺得。
墨微歪著頭,眉梢眼角灑脫飛揚,背靠石階,一隻手有意無意地拽著旁邊大樹垂下的枝椏,如玉的容顏上帶著淺淺的微笑,似乎這麽簡單便自得其樂起來。
長眉入鬢寫風流。
慕容決愣愣看著,雖然一直知道阿墨容貌極盛,但從到大這麽多年看了下來,他以為自己早已習慣,卻不想見到這樣的一幕,仍是心旌搖曳,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摸』一『摸』那條似是精心勾勒而出一般的墨眉。
“雖然少了自得其樂,但也不是毫無收獲,你如今可也不是當日的童了。”墨微回眸一笑,如月下幽蘭,雅逸清致,“有得必有失,這世上除了時空,又有什麽是亙古永存的呢?不必太過在意失落的過去,當放眼未來才是!”
他他他他他……他憑什麽美得這麽蠱『惑』人心,又美得如此清麗純淨!
慕容決完全沒聽清楚阿墨都了什麽,他覺得自己更暈了——一定是不心喝了阿墨的酒,所以醉了!
要不然,要不然他怎麽會覺得要管不住自己的手了呢?
“阿墨……好可愛,真想捏一捏……”這個念頭開始在腦中無限循環,瘋狂生長,節『操』值一下子就掉了一大截。
暈暈乎乎的慕容決不知怎麽就覺得臉有些熱,他趕緊用手冰了冰,但是毫無用處,反而連手都燙了起來,蠢蠢欲動。
墨微並不知道慕容決在想什麽,這麽多年來,她也是難得放鬆,一不留神便醉了,此時愛上了折騰樹枝的遊戲,並且樂此不疲。
忽然,她聽見慕容決的聲音:“阿墨。”
“嗯?”墨微回頭。
一隻溫熱的手突然落在她額角,若有似無地拂過她的長眉。
“嗯嗯?”墨微愣了愣,但在見到慕容決手中的一片枯葉時,便又笑了起來,將手上的樹枝放開,拿過那片枯葉,“再不敢折騰這樹了,否則等下掉我一身的葉子。”
慕容決繃著一張臉,煞有介事地點零頭,假裝這片落葉真的是掉到墨微發梢的一般。
袖袍之下,收回的手又開始發起燙來——這感覺真不錯,好想再來一次。
隻可惜,再來一次肯定會被阿墨發現,到時候就很難解釋了啊。
暈暈乎乎的慕容決,最後在糾結之中睡了過去,隻是又與安昀不同,即便是沉睡著,他的神識也時刻警戒著周圍可能發生的一切,這大概便是長期在外遊曆養成的習慣吧。
墨微看著睡著的兩人,舉起那片葉子,輕輕一吹,便看著它飄飄『蕩』『蕩』遠去,落入夜風的懷抱之中,不知最終飛往何處。
如今日一般醉意醺醺的夜晚,恐怕日後也很少會有了吧?
三人吹了一夜的涼風,第二日醒來後便各自告別,墨微又回到靈星峰。
慕容決遠遠回頭望了眼她的身影,表麵不動聲『色』,心中卻因昨夜自己滿腦子『亂』七八糟的想法而幾乎崩潰了。
他覺得他大概、可能、也許是……有點喜歡阿墨?
啊啊啊,他喜歡的明明是軟軟的妹子啊,這是怎麽回事!
雖然難以接受這個事實,但慕容決也不會否認自己的心動,隻是有些不知所措。
“也許隻是月『色』太好,如清風拂過春水,偶然『蕩』漾起一絲漣漪,過一段時間,便會平複下來吧?”
他這樣想著,回到了自己的洞府,開始閉關。
閉關使我清心寡欲!
無意間勾起了好兄dei的少年情思一事,墨微表示毫不知情。
她如今正拎著孔羲,將它放在石桌上,一臉嚴肅地道:“我記得你曾經過,你得到了前任妖皇的記憶?”
孔裟尾巴下意識動了動,他並不想提這個話題,那一份記憶讓他覺得自己不是自己,而是另一個人。
但主人問話,他自然得老實回答:“是的,主人想問什麽嗎?”
墨微卻沒管他是什麽想法,直接問道:“他是怎麽隕落的?”
這個問題讓孔羲更加不自在了,他支支吾吾,“我,不是很清楚,他的記憶裏沒迎…”
“沒有?”墨微的眼睛眯了起來。
“應該是有的,隻是我的實力還不夠,隻能看見一部分記憶,還有更多是看不見的。”察覺到危險,孔羲再不敢有絲毫隱瞞,立馬全部交代了,“但我覺得,他可能是累死的。”
“累死?”
墨微愕然,冷不防聽見這麽個回答,她覺得不可思議極了——一位在滄瀾界幾無敵手的大能,竟然是累死的?
這家夥究竟都做什麽了呀!
她立刻嚴肅起來,能讓一位妖皇甘願赴死,這裏頭肯定隱藏著十分重大的秘密,或許便是……能夠改變滄瀾界格局的秘密。
“你為什麽這麽覺得?”
“我看到的那部分記憶,並不僅限於妖皇早年,而是什麽時期都營—雖都是一些不是很重要的事情。至於那些關乎於鳳族隱秘、妖族機密的事情,都被封鎖了,大概是要隨著我實力的增長步步解封。”
“記憶裏,大概從兩千年前開始,他的氣息便開始漸漸衰弱,我能體會到那種感覺,像是力量被什麽東西抽走了一般……這樣的情況一直持續到記憶中的最後一段,所以我覺得他可能是這樣累死的。”
“抽走?”
墨微若有所思,若果真如此,那該是怎樣的存在,才能將一位大乘期的神獸後裔給生生耗死啊……
這件事情,會和妖族近來的異動有關嗎?
她將這個念頭壓在心中,轉而起了另一件事情:“不久之後,我要去北域戰場,你想去嗎?”
孔羲眼睛一亮,他當然想去,整呆在洞府之中,即便大部分時間都在閉關,他也很煩的好嗎?
隻是……
他遲疑了一瞬,問道:“我是鳳族後裔,去北域戰場,要是被妖族發現了怎麽辦?”
“那就不要讓他們發現。”墨微麵無表情,“殺光見過你的妖,不就行了?”
孔羲:“……主人威武。”
“看來你是想去了,嗯,那你便再與白打一架,贏了就跟著我去吧!”
墨微想起自己曾許下的諾言,又將白喚來,將這件事情告訴了它。
白笑『吟』『吟』地看了孔羲一眼,在他緊張的目光之中道:“孔羲打不過我。”
“哦?”
孔羲不甘心地垂下頭,他有前任妖皇的記憶和修行經驗,竟然打不過白——明明白隻是一隻血脈稀薄的神獸後裔!
“但是……”白話鋒一轉,“但是他再閉關也暫時沒什麽用了,不出去曆練曆練,是不會有長進的,主上何不帶他出門遊曆一番呢?”
孔羲驚愕地抬起頭看向白,不敢相信它竟然會這麽好心——白很討厭他,這決不是他的錯覺。
白當然很討厭孔羲。
它堂堂狐後裔,在墨微這裏混得還不如一隻雜血的雞仔,在無法明目張膽地討厭墨微的情況下,自然就恨上了孔羲——沒什麽本事,血統低賤,憑什麽得到主人許多資源培養?
明明它才是主人最忠實的靈寵,有著更高的培養價值!
但是,它也知道主人對它一直懷著某種詭異的厭惡感,這樣的感覺讓它低調做妖,不敢鬧出什麽事情,加深主上的厭惡。
所以它雖然討厭孔羲,但卻會在表麵上維持和孔裟良好關係,並在恰當的時候幫個忙,換來孔裟好福
——一個一直很討厭你的人突然有一不求回報地幫助了你,你對他的印象很容易便改觀,將他視作一個“有些傲嬌但心地善良”的好人。
白正是要打造這樣的人設,它沒工夫也不願意長地久地刷孔裟好感度,這樣的捷徑無疑是更好的選擇。
墨微輕輕笑了,她大致明白白的心思,但這也無傷大雅,畢竟那是兩隻靈寵之間的事情,隻要不影響到她,她甚至樂見其成。
不出所料,單純的孔羲對白的好感度一下子便刷爆了,以往白對他的討厭也被他自動腦補出了新的解釋——白一定是嫉妒主人對自己更好。
可憐的白啊,它一定很渴望得到主饒垂青吧?
這讓他幾乎便要開口向主人求情,讓主人也帶可憐的白外出遊曆。
但在開口的那一瞬間,孔羲對上了墨微那平靜而淡漠的雙眼,隻一瞬間便清醒過來——他還沒這個資格讓主上改變決定。
白將這一切盡收眼底,表麵上不動聲『色』,事實上心中已暗歎一聲“可惜”——就差那麽一點!
“行了。”墨微看了一出好戲,終於悠悠開口,“這一次孔羲先跟我出去,下一次等我回來,再帶白你一起出去。”
白猛地抬起頭,驚喜地看向墨微——它原以為主人那麽討厭它,一定不會將它帶出去呢!沒想到主人居然這麽好!
“這次不帶你,是因為我實力還不夠,你來曆特殊,而北域戰場人多眼雜,你要是暴『露』了,我可保不住你。”
白轉念一想,確實是這個道理,一個血脈稀薄的鳳凰後裔,自然比不上它一隻正經的神獸,主人明顯是更加重視自己。
——它從前一直生活在閉塞之地,不知道對如今的妖族而言,鳳凰後裔有多麽重要,也就自然而然地得出了這一結論。
墨微看著兩隻歡笑著鬧在一起的靈寵,唇邊的笑容久久未散。
馴化,才剛剛開始呢。
墨三歲對白,其實和白對孔羲一樣,隻是白身在局中,沒反應過來罷了。
ps:差一點想用“都是月亮惹的禍”做標題……
慕容決也隻是一時心動,喜歡與愛,還有很長很長的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