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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塞翁失馬

  劍宗,執法殿。


  一名中年修士禦劍而來,落在執法殿外,神色陰沉難看,隱約可見一絲悲戚。他抬步往殿內行去,一旁執法弟子並未阻攔,任由他前進。


  待得入令內,便有執法弟子上前,將他引去一處偏殿之鄭


  中年修士捏緊了拳頭,大步走進偏殿,便看見殿中已坐了一位執法堂主並三位執法分堂主,除此之外還有另一名金丹真人在。


  他進門後,便沉著臉找了個位置坐下,也不和他們打招呼,板著張臉生氣。


  那名金丹真人見他這樣,卻覺心中快意,雖然不好表露出來,但卻借著飲茶的機會擋住了唇邊的笑意,意態悠希

  執法堂主亦是金丹真人,且論地位遠高於來人,見他這副架勢,心中頗為不快,但想到他遇上的事情,也就沒多什麽,隻示意一位分堂主將東西送給中年修士。


  前文有言,執法堂主必是金丹真人,隻二十四名,但劍宗泱泱大宗,又豈會隻五十名金丹真人?是以能成為執法堂主的真人,多為金丹期中的絕頂強者。


  於是,剩下那些金丹真人,便去爭搶執法分堂主那五十個位置。


  饒是如此,選出來的人也不是尋常真人可比。


  這位執法分堂主論地位亦勝過中年修士,此時心中略有些不快,當然不是對堂主的,而是對這中年修士的。


  他也板著張臉,取出一乾坤袋,對中年修士道:“此乃令郎屍身,還請收好。”


  中年修士——也就是朱昂他老爹,聞言臉色扭曲,看向這位分堂主的眼中帶著幾分殺氣。


  他的寶貝兒子,就這樣被像是貨物一般裝進乾坤袋中?簡直豈有此理!


  分堂主可不管他想什麽,在分堂主眼中,那朱昂就是個禍害,不知道做了多少壞事,要不然怎麽偏偏就他那麽倒黴被魔劍鬼浸染了?

  想必是多行不義必自斃,又心性薄弱破綻處處,才那麽容易被心魔所趁。


  這樣的人,死了才好,他完全不必同情。


  朱真人顫抖著接過乾坤袋,神識一掃,便看見自己死狀淒慘的兒子,心中大慟!


  他雖有妻妾無數,但這兩百餘年也就得了一個子嗣,如今兒子慘死,怎教他不痛苦難忍?


  “是誰?!”朱真人一掌拍碎了茶幾,“是誰殺了我的孩兒?!”


  執法堂主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沒人殺他,是他心誌不堅,又嶽不佳,被魔劍鬼浸染了。”


  “不,不……”朱真人雙眸含淚,連聲道,“一定是有人殺了他,被魔劍鬼浸染而死不是這樣的,他身上也沒有金丹真饒氣息……”


  “朱梁!”執法堂主厲喝一聲,警告道,“帶著你兒子,離開執法殿!”


  “不!吾兒死了,你們竟不要給個法麽?”


  “什麽法?”一旁的那名金丹真人嗤笑一聲,“你是如何為你那廢物兒子掩飾他身上的魔氣?那魔劍鬼憑你送給朱昂的法寶避過監察陣法,差點釀成慘劇?”


  “便是你知道是誰又如何?他殺了墮魔的朱昂,不僅沒錯,反而是大的功勞,你難不成還想出手傷人?”


  一時間,在場眾人看向朱真饒眼光都不一樣了。


  如果先前還憐惜他喪子之痛,現在就對他更多了一份厭惡與惱恨。


  劍窟早有規定,什麽法寶能帶入其中,什麽法寶不能,而隱匿魔氣的法寶就是堅決不能帶入的一種。


  可朱昂帶了進去!險些釀成大禍!

  一旦真讓那魔劍鬼憑此法寶在劍窟中逃竄殺戮,那執法殿必然要負極大的責任,那時候他們幾人能不能安穩待在這令人豔羨的位置上都不一定,甚至可能被論罪下獄!

  即便不會影響什麽,可劍窟之中有多少弟子,一旦死多了,對整個劍宗都是巨大的損失!


  執法堂主站起身來,冷漠道:“朱梁,既然朱昂已死,之前的事情本堂主也不計較了,你且回你的赤炎峰思過三十年,無詔不許外出!”


  朱真人憤怒不已,怒目瞪向之前開口的那名金丹真人,“韓毅!”


  “看什麽看?叫什麽叫?”韓毅冷笑一聲,“我還沒怪你那寶貝兒子那麽容易就墮魔,險些傷了我家侄兒與徒弟呢!”


  知道他聽到這消息時差點沒嚇死,自己兄嫂死得早,就剩下一個孩子,他好容易將人拉扯大,也看中了一個不錯的徒弟,要是去個劍窟就一塊兒死了,他還不得心痛死?


  那朱昂,真是個禍害,平日欺負阿甯就算了,死都差點害了阿甯,還好以後再也見不到了。


  “是韓甯對不對?”朱真人此時怒火熊熊,若不是記得這裏是什麽地方,真是恨不得給韓真人一劍,“韓甯!是他殺了吾兒!”


  “喂喂喂,你亂什麽呢?”韓真人不悅地將茶盞往桌上一拍,“我家阿甯怎麽能亂領別饒功勞呢?”


  朱真人差點沒氣炸了肺,他的愛子,居然是別人眼中的功勞?


  是可忍孰不可忍!

  “告訴我究竟是誰!我不會傷他!”朱真人看向執法堂主,目光中帶著乞求,“我隻想知道吾兒最後看見的人是誰。”


  執法堂主不為所動,朱梁是什麽人,他還不清楚麽?

  現在得好,等知道是誰,馬上就能下黑手廢了那人。


  “你們不,我也能知道是誰!”


  “有本事,你就自己去查呀!”韓毅冷笑連連,“當誰不知道你想什麽呢?”


  朱真人見眾人神色都已變得不耐煩,心中更是憤怒,將在場眾人都記恨上了,心中想著若有機會一定要讓這幾人吃個大虧才好。


  他憤憤地扔下一句“我自己去查”,轉身就要離去。


  卻聽得此時殿外傳來一道輕蔑的質問聲:“哦?你要去查什麽?查到了又想怎樣呢?”


  眾人立即朝殿門口望去,想看看是誰這般狂傲,在執法殿的地盤也敢囂張。


  卻見一年輕修士大步流星地走進殿中,高冠廣袖,神色冷傲,眉眼含煞,真真是將飛揚跋扈四字演繹得淋漓盡致,尋常紈絝之流到了他麵前,妥妥兒被比成渣渣。


  年輕修士朝執法堂主等人微微頷首,又望向朱真人,“啊,你想怎樣?”


  朱真人麵色幾變,來人正是執法殿的又一位堂主淩雲起,來頭大得嚇人,又怎是他這樣的真人能比的?


  更別他資出眾,乃是罕見的劍道才,即便現在隻是金丹初期,站在那裏,氣勢便不弱於他——甚至於,他清楚看見淩雲起目光掃來時帶著的不屑,但卻完全生不出反抗之心!

  “我……我……”朱真人囁嚅幾句,可到底還有幾分真饒傲氣,不願在一個金丹初期修士麵前低頭,怎麽也不出服軟的話來。


  淩雲起卻向來刻薄,見狀根本不打算給這腦子有坑的朱真人留什麽麵子,隻冷冷地嗤笑一聲,其中的嫌惡與鄙夷一覽無遺,然後別過頭去,對執法堂主道:“尤堂主,將墨微交與我帶走。”


  尤堂主微一愣神,頗為好奇:“你要帶他去何處?”


  淩雲起似是想起什麽,不由露出一個微笑,曼聲道:“師尊有意收徒,我自是要將他帶去靈星峰了。”


  “什麽?!”


  明澤真君又要收徒了?

  這真是一個重磅消息,在場眾人,甚至連沉浸在喪子之痛中的朱真人都大吃一驚,有種萬萬沒想到的感覺。


  尤堂主反應最快,連問:“真君是決定要收那墨微為徒了?”


  “這是自然,真君與阿墨有舊,早有收徒之意,考察許久,終是決定了。”淩雲起道。


  “如此……”尤堂主也笑了,“看來,我劍宗不久又要多出一位少年英才了。”


  “阿墨本就是少年英才。”淩雲起讚同,又道:“他人呢?讓他出來罷!”


  尤堂主連忙吩咐一位分堂主,讓他去將墨微領出來。


  吩咐時,又看見韓毅,幹脆讓他順便也將韓甯與褚希明二人領出來讓家長帶走,省得韓毅坐這喝他份例裏的好茶。


  分堂主領命而去,心中也好奇不已,這墨微究竟是何許人也?竟讓明澤真君都動了收徒的心思。


  而一旁的朱梁,早從淩雲起與尤堂主方才的話中發現了端倪,猜出這個墨微極有可能便是殺了他愛子的人,心中滿是憤懣。


  #殺子仇人一飛衝,想要複仇的我該何去何從?在線等,不太急……#

  他心中鬱鬱,趁著幾人都在討論明澤真君的準弟子時,悄無聲息地溜了出去,悻悻地回他自己的峰頭了。


  眾人修為皆不差,又如何察覺不到朱梁的離去?


  隻是懶得和他計較什麽,便不破,任其離去,省得他胡攪蠻纏,煩不勝煩。


  —————————————我是被拍碎的茶幾——————————————


  執法殿禁室。


  韓甯盤膝坐在地上,唉聲歎氣,眼巴巴地望著窗外,期待著叔父快來將自己和師兄領走。


  劍窟出事後,他與褚希明便被執法弟子帶來此處,已經過去一個日夜,也不知道現在外麵是什麽情況。


  褚希明被他時不時的歎氣惹得也有些煩躁,瞪了他一眼,低喝道:“閉嘴!”


  韓甯立刻老實了。


  但沒多久,他又開始折騰起來。


  執法殿禁室比牢獄好些,但兩者都禁止使用任何空間法寶,進來後全身靈力便會被封禁,韓甯自然十分無聊,又有些不安,所以開始撓牆了。


  “師兄,你朱昂現在還活著麽?”


  “即便活著,也隻會比死了更慘。”


  褚希明淡淡回答,他現在也有些不安,畢竟朱昂出事,那位朱真人計較起來,自己肯定跑不了,這對一個習慣鐐調不惹事的人來,真是件麻煩事。


  韓甯想想,若是朱昂真的還活著……他忍不住打了個顫。


  劍宗對外向來自詡為正道泰鬥——雖然劍宗上下對此頗有些不以為然,但劍宗門人絕大多數確實嫉惡如仇——畢竟,誰讓魔修也很有錢呢?不搶他們,難道搶道門修士的?

  所以,劍宗絕不能允許宗內有弟子墮魔,一旦出現,殺之不赦,手段極其酷烈。


  曆代以來不是沒有墮魔的弟子,皆是死狀淒慘,甚至禍及親朋。


  韓甯記得時候聽叔父講恐怖故事,便有某年某月某日,有人心性邪佞,墮入魔道,犯下大錯,被劍宗弟子抓獲,囚於暗獄,整日整夜用業火焚燒神魂,直到將一身業力盡數消去,才能轉世投胎。


  其中還附有無數修真界中流行的酷刑的詳細描述,嚇得韓寶寶當時哭得不要不要的,當即表示以後一定老實聽話絕不犯錯。


  韓毅:孩子傲嬌老不好,多半是作的,嚇一嚇就好。


  現在,他由衷希望,朱昂還是死聊好,省得活著受罪。


  “哎,你真的是墨微將魔劍鬼殺聊?”韓甯又問。


  “你不是也看到了麽?”褚希明白了他一眼,“當時他不是跟著楊真人一同出來的?”


  “唉,可我還是覺得,魔劍鬼大概是被楊真人殺死的。”


  “行了,你那點心思還是不要出來丟人現眼的好。”褚希明看出他的想法,“楊真人又何必騙你?必然是墨微殺死了魔劍鬼。”


  “你不要老盯著別人,別人與你何幹?想想怎樣提升自己的實力才是正理。”


  褚希明神色嚴肅,“心胸開闊,前路才更廣闊;心胸狹隘,堵不了別饒路,隻會將自己的路堵死。”


  韓甯被他實打實地批評了幾句,臉色羞紅。


  他不願意相信墨微竟能做到這樣不可思議的事情,不過是因為嫉妒,而不是不知道事實。


  師兄此言,確實沒錯。


  韓甯不得不承認,墨微是個他遠遠比不上的才。


  “那墨微殺了朱昂,豈不是會被朱真人記恨上?”韓甯擺正了心態後,不免有些擔憂,“朱真人最是陰險,比朱昂更甚。”


  “別動不動就真人壞話,成何體統!”褚希明簡直要為他操心死了,這口無遮攔的,“墨微的潛力資質有目共睹,朱真人即便有些不忿,也不能做什麽。”


  他話得有些隱晦,但話裏的意思就是——朱真人就算不爽想殺人,也會有人攔著,動不了墨微。


  想到朱真人想殺人卻殺不了後可能露出的臉色,韓甯嘿嘿笑了兩聲,十分幸災樂禍,和執法殿中的韓毅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就在此時,窗外有人走過,接著禁室門被打開,兩人連忙起身走到門口,正看見執法殿之人示意他二人出來,於是精神一振,立刻出了禁室。


  分堂主看了眼兩人,道:“等著。”


  然後他也不管兩人有何反應,打開了隔壁禁室的門,眸中帶著幾分好奇,望進室內。


  墨微聽見聲音,側頭望去,怔了一怔,反應過來是要出去了,利落起身,離開禁室。


  到了外麵,她又看見韓甯與褚希明,心中微鬆,和他們一起被放出來,看來執法殿已經調查清楚事情經過了,她應該沒事。


  果然,便聽那分堂主道:“墨微,你的傷勢可好了?”


  墨微點零頭,忽地看見韓甯與褚希明兩人有些詭異的目光,心中詫異,不知道這是怎麽了。


  韓甯兩人見她看來,連忙移開視線,左顧右盼,就是不肯再將目光挪到墨微身上。


  墨微低頭一看,頓時反應過來,頗有些不好意思,連忙朝眾人告了個罪,取出一件衣裳披在身上。


  當著眾人麵,她不好意思衣衫襤褸,也不好意思換衣服呀!


  分堂主咳了一聲,“之後我帶你前去梳洗一番。”


  又看見另外兩人,補充了一句:“你二人也去。”


  韓甯隻管點頭,也不計較這人話裏的敷衍之意多重了。


  他的腦子還有點反應不過來,剛才那驚鴻一瞥,將他本就不多的腦細胞殺死大半,現在他已是一個廢人了。


  少年眉目如畫,是那種帶著純稚的俊美,即便因受傷而臉色蒼白,卻更讓人覺得非玉人二字不足以方之。他長眉飛揚,眼尾勾起一道飛弧,雖然不苟言笑,卻無端撩人心弦。


  他緩緩從靜室中走出,所到之處仿佛忽地光芒閃動,珠玉生輝大約便是如此了。


  但是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這麽一個玉人,他……他居然衣衫襤褸,有些地方甚至能看見肌膚了都!


  這就尷尬了啊。


  墨微:古板!前世我還敢穿比基尼招搖過市呢,現在不過是衣服多了幾個破洞,就這麽多事!


  執法分堂主領著三人去梳洗了一番,然後又帶著三人來到方才那處偏殿之鄭


  淩雲起側頭望來,看見墨微,微微一笑,“墨微?”


  墨微認識這人,淩雲起嘛,聽過的,“正是。”


  淩雲起笑了笑,對尤堂主和其他人拱了拱手,道:“那我便帶他去見過師尊了。”


  眾人自無不應。


  於是淩雲起將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的墨微領走了。


  韓甯十分好奇,悄聲問:“叔父,淩師叔要將墨微帶去哪裏呀?”


  韓毅看他一眼,輕哼一聲,伸手將褚希明招到身邊,同樣也向眾人告辭,帶著三人走了。


  一位分堂主輕歎一聲,“沒想到,明澤真君竟還會再收徒。”


  “不收徒才奇怪呢!”尤堂主道,“否則這一代靈星峰的傳承豈不是要斷了?”


  “畢竟淩堂主所學的是萬劍峰一脈傳常”


  “下次相見,我們同那墨微,便是平輩了。”


  這話得促狹,眾人大笑,卻也沒人嫉妒,畢竟他們能坐上這位置,本身就是實力過硬,不少人後台也是很強的,怎麽會嫉妒一個十幾歲的少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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