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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不眠夜

  八月十五中秋節,一家人團圓的日子,卻是觸動了張進的心底最柔軟處,讓他情不自禁地想起了上一輩子的親戚朋友來,可自己已是身在異世,再也不可能相見了,想到此,張進也隻能借酒消愁了。


  而一壺酒喝下去,整個人半醉半醒,情緒就慢慢失控了,不由自主地就唱出了蘇軾的詞,吟出了李白的詩來,又淚流滿麵地哭了出來,以此來宣泄自己心中的思念。


  忽然這時,一陣寒涼的秋風吹來,沉浸於傷感中的張進忍不住哆嗦了一下,那半醉半醒的狀態也是瞬間清醒了不少,然後他就反應過來,自己剛剛失態了,說了很多莫名其妙的話,要是張秀才和張娘子追問起來,他又該怎麽回答呢?一個回答不好,恐怕不容易糊弄過去,可能會引起他們心中的疑慮,那就不好了。


  唉!都怪自己一時情緒失控,十年都過去了,怎麽就一時之間忍不住了呢?這下子可好,又該怎麽解釋剛剛說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話呢?

  張進清醒過來之後,心裏有些懊惱,念頭急轉之間,忽然他神情微動,急中生智,打了一個酒嗝,步子踉蹌了一下,就席地坐了下來,半眯著眼裝睡,就像是喝多了醉了的樣子。


  沒錯,張進就是打算裝醉了!一個醉鬼的話想來當不得真的,就算張秀才和張娘子明天問起來,他也能裝傻充愣地說沒有印象,這樣一來,想來應該能夠糊弄過去吧?

  而此時那張秀才和張娘子還震驚於張進莫名其妙的行為言語,愣在了當場,他們完全沒法理解張進為什麽會突然有這樣的行為言語,唱這樣的詞,吟這樣的詩來,還哭著口口聲聲說想家了,而在張秀才和張娘子看來,他從來沒有離開過家,何來的想家啊?這簡直是讓人莫名其妙,摸不著頭腦。


  夫妻二人對視一眼,眼裏都是同樣的迷惑不解,緊皺著眉頭,張了張口,卻是又不知道該說什麽。


  這時,張娘子見張進居然席地而坐,當即就起身道:“哎呀!進兒!你怎麽能就坐地上了?快起來!快起來!這秋日裏地上最是寒涼,可不能這樣席地而坐!”


  她忙是去攙扶起張進,裝醉的張進也是搭著她的手順勢起來,張娘子又道:“走!你喝了這麽多的酒,醉了,我扶你去房間躺下!”


  說完,她就攙扶著張進出了廳堂,去了張進的房間,安頓張進歇下。


  而張秀才卻是坐在那兒,目送著張娘子攙扶著張進出去,緊皺著眉頭,不由自主地吟道:“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人有悲觀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但願人長久,千裏共嬋娟。”


  接著,他又是看著外麵銀色的月光吟道:“床前明月光,疑似地上霜。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但願人長久,千裏共嬋娟。”


  “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


  張秀才抬頭看著天上的明月,口中呢喃著這張進剛剛唱的詞吟的詩,怔怔出神,卻不知道他在想什麽。


  不久,把張進安頓好之後,張娘子返回廳堂,就見張秀才這樣一副看著明月出神呆愣的樣子,不由都放輕了腳步,走到身邊才輕聲喚道:“相公?相公?”


  “嗯?”張秀才回過了神來,看著麵前的張娘子才恍然道,“哦!是娘子啊!怎麽樣,進兒睡下了嗎?”


  張娘子點頭道:“睡下了。”然後又轉而問道:“相公剛剛又在想什麽呢?看著天上的月亮出神。”


  張秀才聽問,神情瞬間凝重嚴肅了起來,他沉聲道:“我是在想剛剛進兒唱的那詞和吟的那首詩,還有進兒最後淚流滿麵的說什麽想家了的話,這事情讓我很疑惑,因為進兒從小到大他都沒離開過家呀,他怎麽忽然說想家了呢?”


  張娘子聞言,也是皺起了眉頭,點頭附和道:“相公說的是,我對此也很是疑惑,或許進兒隻是喝醉了,胡言亂語吧!”


  張秀才卻搖了搖頭,有些不認同她這話,他又道:“如果是真醉了,胡言亂語,那倒也罷了!可是娘子,你聽他唱的詞和吟的詩,很明顯都是思念親人和想念家鄉的詩詞啊,完全符合他後麵說的想家了的話,更何況這兩首詩詞都是極好的,這是一個喝醉了的人能夠寫出來的嗎?”


  “那首詩雖然簡單淺顯,但也極為直白地表明了自己的思鄉情,而那首詞可就不簡單了,豪邁大氣又瑰麗,充滿想象,尤其是那幾句,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這更不是一個十四歲的少年能夠發出的感慨啊!隻有經過了生活的無數磨難,才能夠發出這樣豁達的感慨來,可是進兒這樣的感慨又從何而來呢?簡直這兩首詩詞就不是進兒能夠寫出來的,倒是像別人借他的口吟唱出來的。”


  如果此時張進在這裏,聽了張秀才的這番話,一定會為張秀才的這番分析而鼓掌的,因為確實這兩首詩詞不是張進能夠寫出來的,他隻不過是盜用了古人的詩詞來宣泄自己此時的感情而已,詩詞確實不是他寫的,但那份思念家鄉,思念家人朋友的感情卻是真的,真的不能再真了,這一點張秀才卻是判斷錯了。


  而張娘子卻是被他說的心裏有些發毛了,什麽叫做借張進的口吟唱出來啊?難道說有什麽不幹淨的東西附在張進身上,然後借他的口吟唱出來這兩首詩詞了?


  心裏有了這樣的念頭,張娘子隻覺得這秋夜涼颼颼的,打量著外麵的小院都覺得害怕,不由小聲道:“相公,你說的對,那是不是進兒碰上了什麽不幹淨的東西啊?”


  張秀才聞言一怔,隨即又是明白過來了張娘子說的是什麽意思了,他不由好笑地搖頭道:“你說什麽呢?這世上哪裏有什麽不幹淨的東西啊,子不語怪力亂神!”


  張娘子卻是縮了縮肩膀問道:“可進兒這又是怎麽回事呢?”


  張秀才思索了一番,卻是不能答,他搖頭歎了一聲:“這我也不知道!這卻是又讓我想起了進兒虛歲五歲那年他做的那首《憫農》了,春種一粒粟,秋收萬顆子。四海無閑田,農夫猶餓死。這首詩也不是進兒能夠做出來的,就像今天這樣,但他都莫名其妙地做了出來,確實讓人疑惑不解啊!”


  經他提醒,張娘子也是想起來了這事情,她回憶道:“是有這麽回事,當時你還說進兒是天授早慧呢,難道今兒晚上進兒又是天授嗎?”


  張秀才苦笑道:“我也不知!隻好等明天再問問進兒他自己了,隻希望他別一覺醒來,就把今晚的事情都給忘了!”


  張娘子聞言,猶猶豫豫地點了點頭,心裏也有些沉重,對這事情總覺得蹊蹺不對勁,可又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這也是,他們又哪裏能夠想到張進的離奇來曆呢?對於穿越附身之說,從一個世界來到另一個世界,這種事情他們恐怕想都不敢想吧。


  這今年中秋夜,因為張進的情緒忽然失控,卻是讓張秀才和張娘子疑惑不解,輾轉反側,無法安睡。


  同樣,裝醉的張進躺在自己的床上,他也是無法睡著,心裏充滿了對剛剛情緒失控的懊惱,又有著抹不去的思念,情緒也是複雜極了。


  這一夜,張家一家三口都沒有睡著,卻是成了一個不眠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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