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色（三）
駱洛找到那個小乞丐時，他在城北的一間棄宅裏，被幾個同齡大小的乞丐圍堵在角落。他破舊的衣服裏塞著什麽，鼓鼓的死命的護著。
“交出來！”
個頭年歲最大的乞丐去扒拉他的衣服，後邊跟著的那些小乞丐也上前，拉扯著，要搶走他懷裏的東西。
“不可以！這是我的！”
他竭盡全力可依然擋不住人多勢眾，懷裏的東西被扯出來，滾到地上，原來是幾個雪白熱騰騰的饅頭，隻是現在全都沾上了泥土。
即使饅頭變得肮髒不堪，在這群無依無靠隻能看別人憐憫活命的人麵前，饅頭被依然被一搶而空。他們甚至沒拍掉泥土，沒顧慮熱度撿起來便囫圇塞進嘴裏。
“你們憑什麽搶我的饅頭！這是那個老奶奶給我的，給我的！”
他紅了眼，憤起抓住那個高大的乞丐，想要報複回去，可在絕對的差距麵前，高乞丐隻是踢了他一腳，他便匍匐在地上，抱著頭，被人圍打。
“真可憐。”駱洛嘀咕一句，其實內心沒什麽波動。她出來，拔了劍，頂在高乞丐的心口：“你是老大？”
“不不……不是……”乞丐慌了。
見他慫了，駱洛覺得沒意思，把劍收回。那高乞丐鬆了一口氣，駱洛突然冷笑一聲，抬腳將他踹飛到牆上，然後重重跌落。.
老大傷了，那些小跟班被唬得不敢動，惶恐不安的看看老大，又看看駱洛。
駱洛看向他，說：“去，打他。”
他愣了片刻，依然是那雙眼睛，充滿不可置信的看著駱洛。而後，他爬起來，腳步沉重激起一陣塵土，狠撲到高乞丐的身上，兩個人撕打起來。
“你為什麽要幫我？”他的頭磕破，臉上手臂布滿指甲的刮痕，一隻眼睛腫得睜不開。
白牙被鮮血染成緋紅，未幹的血從他嘴角流出，胸前的衣服被染成了暗紅，周圍悶熱的彌漫著濃重的血腥味。他身上的血不是他流的，包括他嘴裏的也不是。
駱洛始終以一個局外人的姿態觀看著他撕咬別人的脖頸，全程冷漠無動於衷。其他的小乞丐早被嚇得逃走，駱洛隻看了眼地上的屍體，後看向他。
“認出我了？”駱洛問。駱洛不覺得自己畫的妝有多出神入化，客棧裏看見他時，駱洛知道他認出了自己。
他抬頭打量著駱洛，沒有恐懼，沒有避諱，背靠著牆，半張臉粘著血，目光有些空洞，喘息著：“你要殺了我嗎？”
“不，你現在對我有很大的價值，我不會殺了你。”駱洛又問：“我給你的錢花了嗎？”
他摸進自己的褲子裏，從裏麵摸出用黑布包裹住的幾枚銅錢。駱洛：“為什麽不拿去買東西吃？”
“因為……因為我要攢下來，不可以給別人看見，要是被他們發現了，他們就像剛才那樣搶走。”
“為什麽要殺了他？他隻是搶了你的饅頭，罪不至死。”駱洛問道。
冷靜的麻木的他抹了一把自己的嘴巴，駱洛看見他眼裏溢了水，然後，落出眼眶。他抬手擦，血跡混著汙泥糊了一臉。他擦不完，嚎啕大哭：“他該死…他該死！”
“他以前和一群人把一個姐姐玷汙了，那個姐姐給過我吃，還給過我衣裳穿，那個姐姐那麽善良他卻那樣侮辱她。她都已經訂親，就是因為被他們那樣對待，她跳井了……他該死！”
“喂，幫我做些事情，我給你去處，你以後就不用乞討，就不用被別人打了。”
他抽咽著，淚眼朦朧的搖頭：“我什麽都幫你做，但我不要去處，你可不可以教我武功。姐姐，你教我武功吧？求求你了。”
聲聲哀痛和祈求，稚嫩的臉，卻帶著滄桑的傷。這讓駱洛想起了駱楚被皇後虐待時，他也是這樣祈求著，哭喊著。
“好。“駱洛不自禁的點頭：“不管你以前叫什麽，以後你就叫乘風，不論誰來問你、打聽你，你就告訴他，你叫乘風。”
乘風跪下，給駱洛磕頭：“謝謝姐姐。”
白寧讓小青把綠豆糕點裝進盒子裏，然後帶上去找藍伊。本想安慰安慰表嫂，沒想進了她的廂院，藍伊在剪花枝，心情看起來不錯。
“多謝白寧公主，我這有芙蓉糕點，您也嚐嚐吧。”
“表嫂，你別叫我公主了，多生疏呀，叫我寧兒吧！我父皇母後都這麽叫我。”白寧還沒靠近藍伊，便聞到了她身上傳來的一股香味：“嫂嫂，你今早泡了花浴嗎？遠遠就聞到你身上的香味了，可真好聞。”
藍伊把花枝插進花瓶裏，笑道：“不是泡花浴，我在衣服上點了香水，桂花的甜香，你要是喜歡呀，我那裏還有，送給你一瓶。”
“真的嗎？那謝謝嫂嫂了！”
藍伊的侍女把一小瓶瓷罐拿給白寧，白寧打開蓋子聞了聞，清清甜甜的氣味怡人心境。白寧讓小青收好，想起自己來的目的，欲言又止的看著藍伊。
藍伊知她想說什麽，隻是不懂如何開口。“我知道你來幹嘛，但白寧，你還沒成親，有些事你不懂。我和張士琮間除了媒妁之約毫無半點真情，就如他所說那樣，我能高攀梁王府，全拜公公所給。”
“嫂嫂，你別這般喪氣啦，表哥隻是喝醉了，說的都是渾話，不是真心的。”白寧安慰。
藍伊輕笑：“白寧，以後成親可不能馬馬虎虎，一定要找自己心愛的男子，找一個護你的，懂你的男子，這樣日後要是吵架了，你氣得叉腰瞪眼都有人心疼你會氣壞身體。”
“可我這不是還沒遇到嘛。”白寧想著那個奮勇救她人，眼裏瀲灩，藏得拙略：“嫂嫂，那你知道喜歡一個男子的感覺嗎？”
沒有收住力，剪刀剪掉了最豔的花，落到桌上。藍伊出神的望著空蕩蕩的枝椏，像在看著自己空蕩蕩的心房一樣。
十二歲遇到的那個男子，過了那麽久，再想起和他第一次見麵，她心依然還會很快的跳動。她住進他的家，以為會嫁給他，可新婚之夜，和她紅衣相對的人卻是他的三弟。
藍伊淒淒一笑：“是……心跳得很快很快的感覺。”
“心跳得很快很快的感覺……”白寧捂著自己的心口，感覺自己的心髒在有力的跳動，她腦海裏想起楚洛，心好像，好像真的快了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