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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六第550章證明

  開始的封賞典禮成了鴻門宴也就算了,可剛才還緊張的要命的氣氛,怎麽變成如此粉紅的氣氛來著?

  宮妃們有意識到這樣氣氛的不對,卻根本無法控製住自己的目光和傾慕。


  易幼颺也感覺氣氛有些不對頭了,明知辛兒是在借機尋找那人可能帶著的易容麵具,可見自己的妻子亦男亦女風度翩翩與其他女子調情的姿態,心底的氣再次湧動起來。


  即便是如今,他還是沒辦法看她與他人親近的,即便那是個女人。


  而上位上,那個本來擔心她當即揭下那層麵具的天子,在意識到自己後宮宮妃對那個人不同的態度之後,臉色掩不住的變黑了,他怎麽就沒發現,這禍害還有勾引女人的特質?


  “砰!”


  龍顏震怒,群臣一顫,辛兒本來緊鎖著華容夫人仿佛能掐出水來的柔弱眼神,也給他震的本能的回頭看他,與宮妃的尷尬收斂不同,與群臣的害怕不同,她是公然以眼神在質問著天子如何來這震怒一出,他若是怕她當場揭穿他的陰謀的話,反應的未免太遲了吧?既如此,他何故又來著一怒?而且,還明顯已經不再掩飾的惱怒氣憤?

  這位英主的氣量何時如此狹隘了?


  “花穀穀主,先不說你與華容夫人之間究竟誰才是真正的明相千金,也不說你究竟有何之法驗證真假,好歹這是在正經的典禮之上,你要讓朕這麽多宮妃與大臣,看著你公然冒犯一屆弱女子嗎?怎麽說你麵前的那位,現在還是你夫君明媒正娶的……正妻。”


  “冒犯?”


  辛兒很不服他這個說法,轉眼望望易幼颺低垂著腦袋也並不好的臉色上,又望望那些大臣的尷尬,宮妃還沒來得急掩下的嬌羞,心底明了,這位怕是不是介意她冒犯一個誥命夫人,而是她作為他看不順眼的女子,一不小心挑起了他後宮佳麗的春情吧?

  原來天子還會吃醋?不多數是他為穩定朝局納娶的妃嬪嗎?還是他真正介意的是他作為天子卻沒有她一個小丫頭讓他的宮妃心動?

  嗛……


  已過半百的人了,現在還介意這些,現在她發現這人還真有點……別扭的可愛?


  讓他知道她心底此刻真正的想法的話,這位怕是更要當即拍死她吧?天子龍威,豈容小女子可臆測?


  “回陛下,本主無意冒犯……夫人。”


  雖然叫著那位【華容夫人】挺別扭的,她到底還是稟明了自己的原意,再次將目光投在那個因為她的離開而鬆了口氣的美人兒,她再次以目光緊鎖住她所有的神態,言。


  “本主現在有幾個問題想要請教華容夫人,還請夫人盡量回複。”


  華容給她看的心上很是沉重,身前扣在袖子下的手也緊緊的握住,麵上卻表現的莊重不失女子特有的溫柔,對其道。


  “華容定然知無不言,穀主盡可開口。”


  辛兒眉頭輕動,微微點頭。


  “這件事整個長安城可能都知道,明相千金出生時早產,天生有疾,到了五六歲時都是癡兒一般,病情是在遇到醫聖重陽軾後才得以好轉,華容夫人剛才口中喚著本主這個穀主,也是因此結緣而來,夫人覺得自己這個華容夫人是真,敢問本主這個花穀穀主,可有假?”


  天子心頭一緊,突然發現,要對付這個女子,果然太過文明的方法根本拿她沒辦法的,或者他就應該早先下手為強?雖然傳出去不太好聽,好過此刻給她拿捏住脈門更安全吧?


  他如此陰鬱,他旁邊的明英與下麵的雍正軒心頭都一鬆,讓這個人-大發慈悲,他一心想讓辛兒死的話他們也是毫無辦法,好在辛兒並不是坐以待斃,等死之人。


  可顯然他們忽略了一件事,就是那位與她此刻讓人真假難辨的華容夫人,也並不是有頭無腦之人,就算給她開口便逼至如今地步,竟然還是穩穩當當,毫無懼色的將自己的辯解道出。


  “穀主既能調動花穀人馬遠赴西域救夫君脫離苦海,這個穀主之位自然也做不得假。”


  辛兒當即又問。


  “既如此,本主這個穀主是真,當年醫聖數年治愈明相千金是真,醫聖先後也就收了這兩個徒弟,夫人這個明相千金又作何解釋?”


  華容夫人似乎跪的累了,又或者不願在這樣一個與自己身份旗鼓相當的對手麵前再矮人一截,她向上位拜了拜,緩緩起身又對辛兒這個花穀穀主拜了拜,依然淡然道。


  “世人也皆知,當年醫聖治療欣兒隻數年有餘,欣兒十二歲時回到長安,便聽父命師從大家李工韞學習琴棋書畫之道,並未有醫聖收徒明相千金之說,穀主既說自己是醫聖第二個徒弟,想必是在當年欣兒離開花穀之後,醫聖才收進門,卻未公開的徒弟,至於穀主這個花穀的新主人為何又有了宰相千金這一說法,顯然,這個世間除了穀主,也就上一任穀主,花穀醫聖明白怎麽回事了。”


  辛兒冷笑。


  “你這是自信本主無法短時間內尋來家師作證與你對質嗎?”


  這女子又對她福身一禮,恭敬道。


  “欣兒不敢,穀主貴為新一任穀主,想必有的是法子讓醫聖來長安一見,為穀主正名呢?”


  “哼!”


  辛兒向她甩了袖子一下,顯然很不屑她這個【提議】。


  “你不用假意挑釁,為了你這麽個隻敢躲在一張臉皮後的人勞師動眾請來家師,未免太高看自己了,本主不用請來醫聖,如果真要讓你無言以對,剛才就一把撕下你臉上的那張皮了,可有些事,並不是真的將那張麵具撕下來就能了結的。”


  她回頭,目光炯炯,直逼佳人那雙唯一算是真切的眼瞳,而上麵的那位手指猛然一緊,果然,這個女人廢這些口舌,不是剛才她沒摸到那張常人根本找不出痕跡的麵具痕跡,她這是要讓他心服口服放過對她的窮追不舍呢!或者,她還是在試探更多的口風?

  易幼颺雍正軒等人幾乎一緊看到她扭轉戰局的曙光了,雖然清楚她此刻真正的危險是來源自哪裏,可他們還是有些擔心,她這樣給那個頂著她臉皮的女子留一線,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這個時候,也不會有人真正記得她的好吧?

  而給她炯炯盯著的那個華容夫人,微微一頓,還是麵不改色,鎮定自若,頗有一副真金不怕火煉的大義凜然。


  “欣兒不知穀主是何意。”


  她若真找到了痕跡,何不一把揭下她這張麵具更為省事,如此即便上麵那位再怎麽想拿她問罪也是無可奈何的,她會如此說隻有兩個目的,一,她在詐她,讓她自己露出馬腳,二,她有更深的目的,因此即便知道她是個假的也不能隨便動手,如此,她就還有機會,畢竟對於上麵那位,她這個假的對他來說,相對太過安全了。


  辛兒輕笑,絲毫沒有剛才震怒的樣子。


  “好,你不知,咱們就談點你可能知曉的。”


  讓所有人意外的,她並沒有對她乘勝追擊,反而是轉了話題又問她。


  “你方才道你是師從李工韞,可知李工韞最喜愛的徒弟是那個?”


  華容又對她微微一俯身,繼而道。


  “欣兒年幼頑劣,縱然天資皆在同門師姐妹之上,後有一曲才藝有幸博得個第一才女之名,先生也頗為欣賞和驕傲,可也最讓先生頭疼,若論得先生喜愛,乃長安柳家姐姐。”


  辛兒眼中黯然,聲音卻未曾便的繼而又道。


  “本主年幼是要比現在頑劣的,最讓先生震怒的還是在學業將成前,在先生最後一次為眾多師姐妹訓話後當晚,險些將他最寶貝的琴譜文集庫房一把火毀於一旦,先生也因此氣的半月未能下床,家父聞訊趕來一頓鞭子後讓本主在授業堂上孔子像前一連歸了三日之久,幸得柳家姐姐每天偷偷送水送食長夜相伴,直到先生漸漸身體恢複後家父才免了本主的罪。”


  華容夫人緊接著又道。


  “先生當時是氣的不輕,可並非是半月之久未能下床,隻是受了來探的家父指示,要給欣兒一個教訓,這才生生躺了半個月才下床,也是先生求情,才讓欣兒跪了三日之久方能赦免其罪,而且跪的也不是受課堂的夫子像,是受戒堂的夫子像。”


  辛兒眼神更深的望著她。


  “夫子病倒,本主當初心中有愧,便鼓竄柳家姐姐代為頂替,憑著當初從醫聖那裏久病成醫學來的雞毛蒜皮,為先生熬藥看診,卻因學藝不精,造成先生敏感體質對其中藥物過敏,反倒招惹了麻煩,這才讓先生半月未能見人,生生躺了半月之久,而就在這段時間,本主將那天在庫房看過的,無意中燒毀的琴譜孤本,尋著記憶一一默寫下來承與先生,這才讓他心中好受點,雖非價值不菲的孤本,好在名士琴譜得以傳承,便對本主頑劣之行給以了寬恕。”


  “當初與辛兒多次偷偷入庫房偷習絕世琴音,庫房琴譜柳家姐姐也曾看過不少,有些辛兒沒有看過的幸得柳家姐姐補充,這才將被燒毀的琴譜最大限度的書寫還原,夫子這才原諒欣兒罪行。”


  辛兒上前,認真的看著她好像未出現任何破綻的容顏,眼神悲憫,上麵的人已感不好,就聽她已經道出。


  “默寫琴譜這件事隱秘隻有四人知,我道出錯誤處你都能準確指出,受戒堂夫子像的事或許還能以當時在學的師姐妹皆知為解釋,柳家姐姐為受罰的本主送水送食物也可以解釋,敢問夫人,還原琴譜的事,除了本主這個當事人,除了看過是兩人筆跡的家父與李先生,還能有誰知?”


  華容背脊一僵,眼睛震驚的望向她,她的眼睛總算對上她的,那裏麵有著震驚之後的怯懦,這份怯懦不是生來如此,是心虛所引,望著對視著自己的那雙有著發現她真正麵孔的悲傷與憐憫,她隻感覺所有的空氣都向自己擠壓過來了。


  她竟然,她竟然……


  上麵的天子閉眼揚首,慧極必傷,原來她廢如此口舌,為的是這個,摸清楚頂著她臉的那個人,究竟是他的棋子,還是哪個心有不甘的女子,而如今她連揭下那層麵具的必要都沒了,所有的一切,在場的人都心知肚明。


  “你我對質到這裏,你這層麵具揭不揭下來已然不重要了,可縱然如此本主還是還是有一個最大的疑問想請教姐姐。”


  她沒有再稱她為華容夫人,亦沒有再對她如剛才的咄咄逼問冷聲以對,明英清楚,那是隻有對喜歡的摯友姐妹才有的溫柔。


  她伸出一隻手,撫著那雙熟悉的眼睛,隔著那層皮,撫著那張她曾經熟悉的麵龐。


  “姐姐琴藝書畫天資從未遜色欣兒半分,才氣品行更勝於欣兒十分,如此姿容絕色,卻又如何甘於藏在這招惹禍端的麵皮之下?”


  華容唇色發顫,而她們身後跪著伏地的二老,半隱在袖子下的雙手撐在地上緊握成拳枯瘦的手背上青筋畢露,隱忍發顫。


  易幼颺緊張的在等著,雍正軒穆麟驍也在等著,跪在聖駕旁邊的明英也在等著,四下人人屏息凝視,心髒咚咚跳動,仿佛都在等待這個已然窮途末路的人,最後的主動認罪。


  縱然今天典禮的目的如今再怎麽明顯了都好,可誰也沒權利去質問那位至高無上的人,事情走到今天這一步,辛兒這些當事人再怎麽清楚都好,他們如果真要做什麽讓這人今天無法發難,隻能犧牲這個給他當做棋子的人。


  雖說如今探明這個棋子的身份,確實讓辛兒挺受傷打擊的,可與那個人將這個棋子隨時可以犧牲掉的態度相比,她更願意麵前的這個人還有一線良知,主動來揭下讓他們如此煎熬烘烤的麵具,結束這一切,而不是她逼著,然後,讓上麵的那個人對她更加想要處之而後快,起碼她能保證,可以為她保全下她的生命甚至推掉那個人可能為她這個廢棋扣上的罪名。


  她等著,也堅信以她認識的柳家姐姐,走到如今這一步,是不會再繼續錯下去罔顧她的好意的,可顯然她還是太看高了人性的良知了。


  若是曾經的柳伶心,走到這一步她是沒必要再繼續做下去,可她想到古越這些年受她的命令為她所做的一切,最近的一次是那般決絕的刺殺……


  如果她知道這一切,她不會對她還如現在這般仁慈的,她更會相信,以她在西域,會血洗鳳鸞殿,將西域那位人見人怕的公主折磨到最後不堪受辱服毒自殺的程度,她不會放過對她幾次刺殺的她的,即便,她曾經是她學藝中最貼心最喜歡的師姐。


  “欣兒……不知穀主在指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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