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六第541章警惕沒什麽不好
“你無需為他們負罪,這一切不是你的錯,他們與我不過立場不同罷了,他們做的任何事,包括我要做的事,都與你無幹。”
明英眼尾泛光,水霧盈盈,她是如此說,可作為那個人的女兒,她卻連抬頭再看她那雙眼睛的勇氣都沒了。
“對不起,對不起。”
如今好像除了這三個字,她確實沒辦法再對她有任何言詞了?
辛兒另一隻手拍拍她頭,雖然自己能做到將她與皇室那些人分開,可對於這心思敏感,感情又重的小姐姐所困擾的那些,她確實是沒有更多的方法將她這份重量卸下了。
“不管如何先入城再說。”
雍正軒這樣說,辛兒卻猛然記起一件事,轉頭便對自己這門這邊停著的東臨尹囑咐。
“小尹,現在開始你不必和我們同一路,自己進城,切莫讓人抓著蹤跡,之後……你若還當我這個不稱職的師叔是長輩,便在該出手的時候幫我一把,若覺得以你的能力也無法助我脫身,便不要再做無用功,自此之後,你與我再無關係,而你最想要的,我已經讓楘瞳他們給你準備好,之後你是要留在花穀繼續修行,還是要流浪江湖去尋找那個人,都是你可以自己選擇的。”
她從腰上拽下一枚鏤空雕刻著花穀特殊藥草形狀的,一指寬長的玉佩,遞給他。
“拿著這個去邊塞東門一間茶鋪裏詢問楘瞳有沒有找過你,不久會有人跟你聯係,你我的緣分到此也算可以終止了,之後路長,切莫再以當初你追殺我的輕敵態度麵對世人,越是無害的人,可能越是會要人命;不忘初心,不忘警覺,才能長命自在,這算是我這個並沒有教過你多少東西的師叔,最後送你的禮物吧!”
東臨尹接過她給的那枚玉佩,卻在她要收回手時反手抓住了她的手腕,臉上很是陰沉的死盯著她道。
“幹嘛說的好像交待遺言一樣?我可不覺得我們的緣分僅限於此,而且我還沒驗證你給我的是不是我最想要的東西呢!在這之前,我可不會讓你就這樣折在這座看似牢固的華麗牢籠裏,而且……”
他望了往已經可以看到城門角樓的長安城,微微斂眉,他心情不甚好的道。
“我可不認為這牢籠能真的困住你這隻禍害。”
“啪!”
他手背被人猛然力道十足的拍了下,拍的沒有被護手套遮住的手指都很快的紅了起來了,可東臨尹死死的瞪著那個竄出來打他的人,手上愣是沒將也一驚的辛兒給放開,而打他的人還比他臉色更不好,仿佛他打人都能打的理直氣壯?
“當我是死的嗎?說話就說話,幹嘛總動手動腳?”
打人的正是易幼颺,在這人看來,東臨尹與辛兒在西域的一切,絕對不是無跡可尋,也不是真正如辛兒所認為的那種簡單的師侄關係,起碼在他看來不是,而且他還親眼見過這人親了辛兒,當時埋伏在靈犀殿的探子也探明這兩人關係非比尋常,甚至探聽到他和她討論過放棄當時的他,他能和她成親,甚至做的比他更好,將她照顧好。
這些事無論是出於對他的失望,還是對於辛兒這個師叔的同情,對他這個妻子被人覬覦的男人而言,東臨尹的存在就是個危險,無論他替自己或者辛兒做了多少事,他可以一命抵他,卻沒辦法容許他再和辛兒接近,這也是他當初一門心思將他獵捕住的初衷,隻是當初他還有一支隊伍幫他逮住這家夥關起來,如今卻是真要自己小心著才能不會被他,或者他以外對辛兒有好感的男人,來搶他的妻子了。
對於這人明顯赤果果的醋意,辛兒連說他都覺得自己詞窮了,而在場的明英雍正軒等人,更是諦笑皆非。
明眼人都知道辛兒的心思究竟都在誰身上,對於旁的男人有是個什麽距離和態度,他卻還是擔憂著自己的妻子會遭人窺視,是太沒自信了還是太過擔心辛兒變心了?不過話說回來世間不乏貪婪好色之徒,以辛兒姿容惹人覬覦倒不是沒有可能,辛兒雖有過人自保之術,隻她一個小心著也不是全然無憂的,他這個做丈夫的不表明態度確實有些不妥,所以也便覺得他這警惕沒什麽不好了,可……
也要看對什麽人吧?
這場醋壇子小插曲過後,東臨尹還是按照辛兒的要求與他們的隊伍分開進城了,這樣一來,辛兒不用起碼不用擔心那些人,尋著易幼颺和明英這幾個身份特殊的人之外對她重要的人,對她進行威脅,二來埋伏在暗處要比跟在她身邊這些明處要方便行事許多,其中前者也是她這次回來,拒絕辛泓小藺他們同行的重要原因。
隊伍行駛到城門口,迎接隊伍城裏城外百姓夾道歡迎,在這些百姓的最前麵,兩道官兵扶著紅黃相間的旗子而立,旗子卻是長槍做杆,腰間個個陪著鋥亮刀器,在這迎接隊伍的最前方,幾個官員來回走動,像是等的有了一會兒。
這些人竟然準備的這麽齊全?看來他們的行程,皇宮掌握的比他們自己都還精準,並且能提前準備的這麽足。
幾人都想著起碼要先應付一下朝廷派來迎接的官員呢!不想在官員身邊看到一對滿頭華發的老夫妻,雍正軒立即勒馬驚覺,意識到,這恐怕是聽到兒子歸來的消息,連等兒子進家門都來不及,便早早在城門口等著的易家二老了,可他們兒子如今那樣子……
這對老夫妻能接受得了嗎?
“二弟!”
縱然有著疑慮,可看著那對老夫妻攜手相盼,在騎行的隊伍中尋找兒子的殷切期盼樣子,他還是於心不忍,忽略了看見他這個大將軍的帶隊大將前來拜見的官員,他調馬回頭在馬車旁,提醒裏麵打算不到麵聖不露麵的易幼颺。
給他這樣提醒,馬車門還是開了,作為男人改坐在外麵的易幼颺探出個頭來,因為剛才東臨尹的事還鬱悶著的易公子麵色陰鬱的問這個如今很少叫大哥的大哥。
“什麽事?不是說好那些官員你來應付的嗎?”
雍正軒歎息,他倒是想將他的一切麻煩給應付過去,可一些事也是他這個大將軍也沒辦法的好不好?
他臉上露出幾分難色,將自己的馬兒退了一些,讓他能夠看清城門口的方向。
“你的父母也來了。”
易幼颺一怔,臉上的陰鬱慢慢淡化,匆忙側頭去尋,在探出半個身子後,才從前麵的騎兵一側看到,那兩個還在即將入城的隊伍中尋著人的老夫妻。
這兩個人與他走之前的最大的區別是,之前雖有老態,卻很少白發的雙親,如今最先入眼的是那頭紮眼的華發。
易幼颺以為,自己可以像對辛兒說的那樣,回到易家時做到麵對雙親,可以想以前那樣沒心沒肺,來避免讓雙親過於擔心他在外這麽多年的艱辛苦難,可當親眼見到這二老如今的蹉跎之態,才發現一切本以為可以控製的,真的全是虛無縹緲的了。
曾經隻有在與辛兒重逢時分別時才有過的淚如急流,再次毫無預兆的湧上來,卻在急流而出的那一瞬間,讓他死死的給克製在了眼睛裏,然後他的激動,他的愧意,他的衝動,就完全浸泡在那種酸澀的湧動中。
在那兩個人還沒找到他的身影時,他甚至是有些匆忙的下了車子,鮮紅的身影一步步走向那兩個老人,卻在越來越近他們的時候猛然收了步子,心頭猛然驚醒。
他們投過來的目光是陌生的……他竟然忘記了自己如今是個什麽樣子?
怎麽能就這樣突然的出現在他們麵前?萬一嚇住他們了怎麽辦?他們能夠認出他來嗎?又能接受自己兒子如今這樣子嗎?連適應力如此之強的辛兒當時恢複光明,都適應他好一段時間的,自己的父母如今已是如今這幅年歲,能承受得住這突來的獨子巨變嗎?
有太多突然發現的問題讓他猶豫了,他轉了腳步想回車子上避開,可剛回來兩步他又慢了下來,心頭沉重而劇烈的跳動著,同樣也產生了另一種更為強烈的矛盾想法。
自己這個樣子,如何都是要見他們的,如果真的會嚇住他們,不是遲早的嗎?身為他們唯一的兒子,他怎麽能避的開?而且他怎麽能讓自己殷切等待自己這個獨子歸來的雙親,再次麵臨失望和對他來說同樣漫長的等待?
縱然已經麵部全非,可他依然是他們的兒子,縱然他們可能會無法適應他這個陌生樣子,可母子連心血濃於水不是嗎?
他猶豫的腳步再次調了頭,慢慢向他們而去,他們的視力好像也沒有那麽好了,尤其母親投過來的目光中下意識眯起來看人的小動作,他知道,一定是因為自己哭了太多次才造成這樣的後果的,而曾經還能拎著長槍打他的父親,手臂也沒那麽有力了,越是近,他越是能發現時光在這幾年間自己的父母身上刻印下的痕跡之深,他曾經甚至都沒想過,自己這兩個曾經總是很有精神的父母,能老的如此之快……
幾次投過來的目光中雖然還帶著陌生,可在那些人之中找不到他們找的那個熟悉的身影後,再次投降他的眼中,透出了點所有人如今對他第一印象都有一點驚豔的微訝,隨後看他確實是向他們而來的,雖然染上了困惑,倒是還算善意的接近了他。
易幼颺知道,那善意是對他們來說不算惡意的小輩,都有的善意,母親還伸出手握住了他的手臂,麵上透著殷切,卻是向他問著。
“孩子,你們軍中被封為神子之將的易將軍,可是與你們一行回來了?我們是他的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