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第488章他已融入我的心骨裏
很多事卻不是記得就能改變什麽的,一如他們此刻雖然心係彼此,卻深陷泥沼不得解脫。
目光再落回那個在他視線內越來越清晰的身影,不是不想邁近她,腳下卻好像給人鎖上了千斤重的鎖鏈,從駙馬府到這個街幾條街他都穿過而來了,如今隻是離她那麽這麽幾步的距離,他感覺像是隔了整個銀河,能那麽清晰的看到她,卻近不得。
“辛兒!你不必等的,那個人,你永遠等不回來。”
關著過往的閘門已然決堤,他遙望著,祈求著,那個身影好像被隔絕在與他相隔的世界一般,無論他怎樣的心思,無論他多麽強烈的祈求,都無法傳達到她那邊,都無法讓她知曉;可明明她的心思,她的心願,就好像透明的一般擺在他麵前,讓他無法回避又無法接近。
明明那麽聰明的一個人,明明生為尊玉,卻愛的讓人可憐,不該的,最不該得到憐憫的,應該是她才對的……
“如果你真要給自己給過去一個交代,我陪你,可今天過後,忘記那個讓你如此疲憊的人可好?”
這樣一個雨夜,好像永遠不會停息一般,樓上之人聽雨聽的心神不屬,樓下有人望著其人而忘記身處於風雨中。
這樣一個雨夜,衝刷掉太多痕跡,卻沒有衝走樓上樓下兩個人的心扉傷痕,酸楚無聲的在兩人之間蔓延,逐漸發酵到彌漫整個街道。
這樣一個雨夜,太容易滋生太多東西,卻再也無法將他們再次拉近。
這樣一個雨夜,仿佛過了很久,又好像已經停止,好像她永遠都會那樣坐著,而他隻能這樣站著遠遠看著她,待回過神來,方發現原來時間已經不知不覺溜走,而所處的黑暗,已經漸漸給早晨的晨曦所取代。
天色將明,待樓上的人隱約感覺周圍不對,轉眼來望時,還沉浸在黎明前最黑暗時刻的街道,已然空無一人,可那空蕩蕩的街道,明明讓人感覺有著誰的視線遺留的痕跡,莫不是跟著等的久,意識昏沉了,錯覺了?
小鯷望望好像沒有減弱的雨,好像已經要破曉的天,目光又落在身邊這個讓人心疼的女人身上,她從白天在等的時候曾經眯過眼,這一整夜,好像都沒有合眼,從最初的倚窗而坐,到如今卷縮在披風下倚窗而坐,她從未曾移位置,仿佛如此就能盡快在那個人來的第一瞬間發現一般,可都這個時候了,他……來過嗎?
沒有再勸慰,沒有再詢問,她清楚對這個人此刻將她給風吹的有些開的披風掩好,再次回到自己的位置上靜靜陪伴。
淅瀝瀝,淅瀝瀝,嘩啦啦,嘩啦啦……
雨還是下個不停,一天已經過去,這一夜也已經過去,不用說這場她期待了這麽久的約會沒有圓滿完成。
當街上的人慢慢又多了起來,當下了一天的雨總算有了減弱減弱的趨勢,小鯷見樓下的越來越多的目光,逐漸有了昨日自家師傅出現在這間茶樓上的聚眾趨勢,意識到危險也相對增高,小姑娘便不做猶豫,直接將走神中的人喚回來了。
“師傅!這一天已經過去了,一夜也過去了,人沒來,我們還要繼續等下去嗎?”
辛兒恍然回神,同一個姿勢坐的太久,當意識回籠便不是一件好受的事,這些對於她來說此時卻還不算什麽,即便沒有回過味來小鯷剛才說的“人沒來”是怎麽回事,這個雅間裏的空寂氣息也清楚的讓她知道,今天她確實做了個徹頭徹尾的傻子了。
耳邊樓下逐漸積聚的低聲喧鬧讓她意識到,即便自己此刻再怎麽低落,起碼不能在這裏再待下去的,起碼不能讓這些西域人看到她的狼狽。
“不等了,走吧!”
伸出手臂,由小鯷扶著而起,所有的癡念在她起身的那一刻好像都被拋之身後一般,她沒有再恍恍惚惚,沒有再走神神遊,縱然此刻紅妝加身,她沒有露出任何女子的柔弱。
雨勢在新的一天的開始減小了,倒是還是雨珠連串,雨簾紛紛,小鯷一手撐著傘,一手托著她的手,在一個侍衛的攙扶下上了玉般的銀白馬車。
在進入馬車,馬車關上門的一刹那,她向著她出來的方向轉了一眼,當然什麽都沒有看到,她看的不過是在聽雨樓上那個最後一個執念的影子罷了,哪怕那是一刻鍾之前的自己,哪怕那可能是那個人最後救贖的希望,既然已經有了結果,哪怕並沒有得償所願,像是和之前茫然中固執著闌珊前行的自己道別,起碼……她知道下一步究竟該如何走下去了,並且,絕不會再迷茫。
“回靈犀殿嗎?”
小鯷看著她神色不太好,試探的問。
辛兒依然態度淡然,仿佛這一天一夜下來,根本不曾發生過任何事,麵上的平靜無波,除了讓人在越來越寂靜的等待之中趕到距離外,她本身倒是不曾有任何改變。
“不想回,駙馬府和鳳鸞殿那邊今天應該都不會出狀況,很久沒看雲叔了,先回蓬萊軒吧!”
“是!”
馬車一路往蓬萊軒而去,雨幕之中,像一葉玲瓏的小舟,馬車素白精致,在這異域尤其又盛行華貴的王城之中,倒不是特顯眼,隻是今天很多人親眼看見一個那樣的佳人進入這輛馬車,所以今天馬車行走在這王城的街道上,倒是很讓人側目了。
辛兒坐在車子裏麵,馬車車門車窗雨天都封閉的很嚴實,徹底與外界隔絕的情況下她倒是並不煩惱外麵那些側目。
自從出關後,探知她意向未改,來看她時小藺曾問過她。
“既然易將軍讓你這麽心累,可有想過放下他重新開始?”
她已然忘記當初是如何讓這些擔心她的女人安心放她遠赴西域了,可唯獨這個,她記的清晰。
“放不下,或許他真的沒那麽好,我真沒理由如此執念,可能分得清的愛情,還算愛情嗎?他已經化成綿柔雨絲,融入我的心骨裏,不是我的理智覺得如此這樣就能正的割舍,或許有人能夠做到,起碼我做不到,除非真的脫胎換骨,這輩子是徹底沒辦法脫離了。”
來到西域,就沒打算空手而歸,要麽成功將他帶回去,要麽脫胎換骨,死心重生,如果死心,她真的還能活著的話……
他還是做出了這樣的選擇,雖然她不知他究竟有什麽絕對的理由來做出這樣一個決定,既然他已經做出了選擇,她自然沒理由繼續和他消耗下去。
“二哥!無論我做任何事,你都無權來怨恨了。”
……
這天辛兒很晚才從蓬萊軒回來,淅淅瀝瀝一天的雨,雖然沒有之前那麽大了,卻還是沒有停息的樣子,而且頭上的天陰鬱沉悶,好像預示著還有一場暴風雨將至。
再回來後,辛兒已然不是出門的那身女紅妝,她還是身為花穀穀主日常的一身素色簡易行頭,頭發也挽做如同男子發髻,以一頂鳳尾白玉高冠給罩住。
馬車剛到靈犀殿宮門口,人從馬車上才下到地上,裏麵就有一個嬌俏的身影急急奔出,是在靈犀天已經等了兩天一夜的小婢女薰兒。
“穀主,小鯷姐姐,你們可算是回來了……”
“薰兒!”
見她神色慌張的,小鯷生怕再有什麽事等著來煩惱自家師傅,便率先阻絕了她的開口,率先道。
“穀主累了,先去準備沐浴梳洗用具。”
薰兒眼見小鯷暗示著不要多話,小臉上有些為難,卻還是隱忍了下來,聽話道。
“是!”
小姑娘再原路返回的步子明顯沒有奔出來事急慮輕快了,辛兒也不想管這孩子究竟有什麽想讓她知道,她隻知現在她確實萬事不想管,又對身邊的幾個小侍衛道。
“兩天了,你們也都累了,回去休息吧!”
侍衛們有點猶豫,她深知他們秉性,隻好再多言一句。
“如今再怎麽說我於休摹,於阿撒兒還是有點用處的,即便是他們,也不會容許幾天前的事再發生在靈犀殿了,安全問題,你們不用擔心。”
幾人這才安心下來一般,對她拱手一拜,這才紛紛率先離去。
辛兒仰起頭,對著靈犀殿這個她來來回回住的快有半年的宮門,眉宇間鬱色沉重,好一會兒,這才回過神,由小鯷扶著進入宮門,一路穿過不算大的院子,這才到了整個殿的主殿,也就是她住的地方。
“明日阿撒兒要再進行一次治療,你就代師傅去給她診治吧!我會讓楘瞳在旁邊指導你,如果她敢為難,不必對她有任何避諱。”
“小鯷不會讓人辱了花穀規矩,更不會讓人辱沒了師傅醫術的,師傅安心休養即可。”
往的主屋走著,辛兒交待著小鯷明日給阿撒兒治療要注意的事宜,而與這些小鯷要注意的治療事項相比,她顯然要更為擔心阿撒兒那拿不來她如何,拿她身邊的人出氣的性子,而小鯷跟她好歹也有五六年了,縱然可能在醫學造詣上還及不上她,卻對這些類似阿撒兒這類人的調侃,甚至惡意重傷,是有著自己獨到的方法,輕易也不會讓人有機可乘。
“咦?什麽味?”
這樣寬慰著已經疲憊不堪的人,兩人也已經到房門前,正開房門時,小姑娘才後知後覺聞到空氣中彌漫的一種不同尋常的氣味,在下意識追尋下,隻感覺所有的源頭好像是從房間裏傳出來的,這時候手上房門也已經推開,在推開的那一瞬間果然更濃烈的氣味散了出來,她已經分清這醇香中帶著酒窖甘甜的氣味是什麽了。
“什麽人這麽大膽?竟然在師傅房間裏喝酒?”
“小鯷……”
意識到那是什麽後,小鯷當下怒了起來衝進去,已然有所察覺正猶豫的辛兒提醒她時已然來不及了。
“噗通!”
“啊……”
衝進去的嬌俏身影直接給迎麵撲來的一股重力頂在了門板上,反過神時,她的脖子完全被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扼住,呼吸困難,勉強抬眼望去手的主人,赫然看到紅衣如血,發絲散亂,以及發絲後透出來的泛紅眸子,眸子透著強烈的癲狂,已然在張示著這個人意識有些不甚清晰了。
“我要找的是你師傅,小丫頭,如果你能保證別添亂,我可以保證你性命無憂。”
這人這個時候,這個樣子,讓他和師傅真的接觸了就難保意外了,現在東臨尹不在,那幾個侍衛給安排下去休息,暗衛回在附近的話,早出現了,沒出現,不是給這個人撂倒了就是一定在他確定不會輕易發現這裏的地方值守,師傅一個人再厲害,能敵得過這個人如此不理智的時候嗎?
有疑問的情況已經是無需置疑的結果,她努力奪回自己的聲音,勉強對外麵沉默的人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