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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第440章應該感到高興嗎?

  休摹吐出一口汙血,東臨尹好像身體更結實一些,雖然十分的痛,但沒有吐血,雖然他同樣有一種五髒大腸都要給人翻攪出來的難受,情緒上卻十分惱怒。


  “使出你的全力。”


  休摹以袖子抹掉下巴上的汙血,譏笑。


  “你師叔來找我要師侄了怎麽辦?”


  “嘴巴倒是比之前賤很多。”


  東臨尹重新握緊手上的劍,身子又如同箭一般疾駛過來,休摹腳蹬住後麵的牆根,同樣的速度來迎戰。


  兩個人,兩柄劍,在夜幕下的院子裏,打的不可開交,兩個人都是使用輕劍類型,身形也很機敏靈便,速度之下幾乎有些分不清究竟那個是那個身影,紅與黑的身影交錯,光與影的流光飛馳。


  院子裏的桌子給東臨尹掀了,砸到休摹那邊卻給幾道厲光劃的,支離破碎落在腳下,反腳又回敬了張石凳上去,卻給東臨尹一腳踢碎。


  兩個人好像化身成了無敵破壞王,卻誰也沒有要停歇的跡象,身上都已經不知掛了多少彩,又被對方踢翻多少次,東臨尹沒有了最初的穩中,休摹也沒有了最初的幹淨整潔,站起來後重新又激戰在一起。


  手上的劍身給月光反射的光影閃爍,完全將兩個人籠罩在其中,終於,兩柄劍在兩個人如此似乎忌憚的纏鬥下不堪重負,一個鈍了,一個裂了,兩人還是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劍勢如花,劈下如雷,東臨尹以劍柄和劍身相間的角落接住這一擊,膝蓋上有些軟,這一軟,勢頭顯然讓對方強了一點,抬頭,兩人臉上都已經或多或少擦傷淤青不少了,可都從對方眼中清晰的看到絕對不認輸。


  “到現在了,還不肯用最有利你的方式嗎?”


  膝蓋朝他的下盤攻擊,休摹下落的身子一隻腿曲起,直直踏足他的膝蓋上,下落的身子瞬間彈起,越過他的頭頂,從他頭上翻轉過去,手上給他架著的劍身也轉動間也與他的劍身摩擦出細碎火花,一旦重心重新掌握住,他又飛轉劍柄,向他背後刺去。


  東臨尹給他了一個背,卻並沒有將要害暴漏給他,反手以劍擋住,大身側過來同時也急往他這邊壓倒式侵占,休摹吃力不住,給他這力道推著倒退了好幾步,終於蹬住後麵的一棵樹跟擋住他的攻勢了。


  東臨尹劍勢一轉,意圖再次衝他門麵而去,休摹擋著他的同時後撤身子,仰頭避過,劍身在身後樹上劃過兩個人的力道加在一起,本來一人抱不過來的粗壯樹身,直接懶腰截斷,慢慢向一邊倒下來,在沉靜的夜裏,發出巨大的聲響,奇怪的是兩人在院子裏打了這麽久,造出這麽多動靜,都無人來問一聲,東臨尹不禁想,看來他早有準備,將人都撤離這個院子方圓內外了。


  於是手上更不客氣,劍勢給他扭轉過來的同時,反手一轉,直接衝他肋下而去,休摹目瞪欲裂,清楚的意識到,這一下不死即傷,幾乎是本能反應,他的劍向下格擋的同時,身子斜傾下盤矮身,將他的劍勢生生從肋下的死角挑出,轉向麵上掃過,再回推回去。


  東臨尹此時卻放棄了劍上的攻勢,一掌使出,休摹避無可避,出掌迎擊,卻實在力所不及,還是生生給他的內力震的整個人防禦崩潰,而同樣給他震的後退了幾步的東臨尹,也完全再沒有要進攻的意思。


  雖然沒有像他那樣倒下,雙手雙腳已經顫顫巍巍,再不能戰下去,可他此刻,心頭卻是輕鬆的,輕鬆之後又添百味,混合著身上這些傷痛,十分複雜,可他笑了,雖然他自己也不清楚自己為什麽笑了。


  “你還怎麽解釋?那個如今連麵都不敢漏的人,將自己最習慣的防身方式,都傳染給你了嗎?還是你真有那麽天才,可以將一個人所有的痕跡完完整整的複製下來?休摹?你要戴著這個休摹的麵具活多久!”


  跪坐在地上,口中鮮血一刻不停的往外冒著的人,撐在地上,手下的軟劍再也拿不起來。


  他都分不清楚,自己此刻身上的顫抖,是因為動的太厲害,傷的筋脈受損造成的,還是因為他如此確信的篤定,讓他多年後第一次扒開如今已經習慣,已經形成的麵目,再以那個早已遺忘,傷痕累累的樣子來麵對曾經熟悉之人的無助與激動。


  應該感到高興嗎?畢竟曾經他無數次,為怎樣可以證明自己依然是個活著的人,而苦惱過幾個晝夜;畢竟在曾經,也是唯一一次照過那鏡子後,麵對已經麵目全非的自己,無能為力到隻能逃避任何能看到自己的物件,這麽多年他讓自己遺忘,無所謂成為會做出什麽可怕的事,他已然接受了自己成了休摹這個事實,如果不是真的放不下那份沉重的過去,放不下那個摻進了他血肉中的人,他不介意手提屠刀,斬斷過往。


  可如今這個曾經並肩作戰過的人,今日這一通亂鬥,竟然將他有意摒棄的那些,重新從他血肉裏,心底無盡黑暗腐爛的深淵底部,給扒了出來?


  沒有樣貌上的辨識,沒有他有意展現曾經某人的生活作息產生疑問或者憎恨,是很確定,一口咬定,如今的這個休摹,就是那個本該已死,被埋葬在英魂陵下的神之將子?

  為什麽要在如今他已經決定以休摹的身份存活,已經決定以休摹的身份重新索回愛的女人的現在,又來告訴他強迫他接受,他就是那個給所有人拋棄出賣的易幼颺?


  “我不是。”


  他的聲音不清楚,可是意思表達的很清楚。


  撐著地麵的手顫顫巍巍,使力都是搖搖欲墜的,終於,他將自己跪坐在地上的身子撐著躺倒身後斷掉的木樁上,仰頭望著天上的那輪明的晃眼的圓月,發出野獸低鳴的嘶啞聲音。


  “你找的那個人已經死了,或許他不是死在那場出賣的戰場上,但他真真正正死在了西域地牢裏,如今在你麵前的這個休摹,不過是借著他腐爛的軀體衍生而成的空殼孤魂罷了。”


  兩隻癱在地上的手從袖子裏冒出絲絲的血流,雙腿也已經動彈不了軟在地上,他知道那些接好的骨頭估計是又在劇烈的打鬥中裂開了,可疼痛到習慣,如今已經沒有那麽多痛了,如果能將心頭那擴展的越來越大的沉悶,越來越強烈的沉重抽離的話,他幾乎感覺不到自己任何一絲還活著的氣息。


  “沒有麵具,因為這麵具本身就是從那個身體上衍生出來的,皮相也好,心性也罷,扒不掉,卸不開。”


  他毫無生氣,如同一個將死的人,木然的告訴著身邊的人,他這已經從閻羅殿經曆了幾個來回,他足記所及之處的風景事跡;不同於剛開始還和他嬉皮周旋,不同於剛才還和他纏鬥不休,正如他所說,他如今隻是個軀殼,孤魂,遊蕩在他麵前,訴說著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生時往事。


  他在西域這些年,究竟是怎樣的過往將一個人裏裏外外改變的如此徹底?他剛到西域那兩年,又是怎樣的酷刑折磨的他連承認自己都是如此沉重?

  易幼颺,如果他真的是易幼颺的話,那麵前的這個無論身體還是心靈都不複從前的人,還能稱為易幼颺嗎?

  “你說你,多什麽事?”


  他無可奈何的埋怨著他,又忍不住嘲笑自己,言語間稍微大點聲,便控製不住咳起來每每咳一下,都會咳出一口泛著黑的暗紅血液,身上流血的速度也大很多,仿佛他的身體裏有流不盡咳不盡的血液,又仿佛今天要將身體裏所有的血要流幹流淨,相比他身上的傷口狼狽,本身身著雪白寬衣的他,更像是浸透在血泊裏,他身上白衣的顏色,慢慢的給暗紅完全浸染。


  東臨尹再怎麽後知後覺也發現了有什麽是不同的了,雖然自己下手是重很多,不過一般情況下,也就他這個程度的傷,要不了命,跟不至於流這麽多血,他之所以會如此,是他本身就藏著可能隨時要他性命的傷;東臨尹心驚膽寒,也就是說,這五年來,他是拖著這樣一幅殘破的身軀,活到現在嗎?


  “本來……還想著,好歹將她騙來了,起碼有個活著的念想;就算她如今認不得我分毫,起碼還能讓她不至於離開,縱然是恨著,厭惡著這樣的我的,隻要能夠讓她在我身邊就好。”


  他微微轉頭,身後是斷的齊整的木樁,身旁是倒下的將整個院子占了一半的菩提樹,他如同在菩提樹根下將要涅槃的血鳳凰,眸子裹著月光的高華,幽怨而死寂的望著他。


  “我知道以她的心性,最後找不到……一定會懷疑休摹這個人,但我也有自信,可以讓她徹底忘記易幼颺那個人,她讓你來試我武功路數,你隨便應付兩下不成嗎?幹嘛下這麽重的手呀?你可知我要將這幅殘破的身軀,維持到像個正常人一般有多困難?”


  他為難的說著,又像是好久沒有聊天的人,終於見到一個可以說話的朋友,抱怨著自己的委屈,又嘲笑著自己的沒用。


  試著動一下手臂,最多也隻能動一動手指,根本無力再抬起來,他是完全癱在地上的木偶,手腳的弧度扭曲的都有些可怕,可他的脖子,頭是勉強可以動彈的,也就是說除了脖子之外的骨骼肢節,他的身體都給人折磨的如此脆弱?

  “不該這麽快的,起碼不該是你來拆穿,扒開我這層軀殼。”


  東臨尹搖搖頭,努力讓自己振作起來,拄著劍到他身邊,本來想將他弄起來,可上下看看他周身好像沒有一塊完整的地方,他又不知要如何下手了,忍著鼻子裏的酸澀,他告訴他。


  “你別說話了,我將你送到她那裏,她一定有辦法治好你。”


  “別開玩笑了。”


  在他丟掉劍總算有勇氣對他伸手的時候,他沙啞著聲音譏笑他。


  “讓她看見我這幅樣子,你還不如現在就給我一劍殺了我。”


  手已經伸在她肩上的東臨尹一愣,看著他那雙雖然無神,卻很堅決的眼睛,他當真絲毫動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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