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第392章 出關
而此時此刻，他最想知道的那個人的情況，遠在鐵甲軍隔壁的敦煌城下地宮之中，纖細的身影光裸著隱在如瀑散亂的發絲之中，盤腿穩坐在溫泉正中間，曆經五年的洗練，那雙曾經精靈古怪的眉眼此刻正有些揪痛的緊逼著，眉形眼梢隨著年齡的增長也加長一些，臉型清廋，卻不似曾經病的最嚴重時的枯槁，仿佛當日給年幼的盈潤包裹的傾城之色，完全長開了一般，櫻口瓊鼻，唇色如染，暗紅而妖嬈。
溫泉的水霧將身形纖弱的她若隱若現隱在其中，隨著她的指尖撚轉間，地宮裏無風自起，扶散了她周身的一些水霧發絲，發絲下，如玉的肌膚上布著一層本不該在這身肌膚上出現的黑蔓，如同蛇信，絲絲在她肩頭心髒以及整個背上遊動，如同一幅會流動的藤蔓枝節，還沒有個固定標準，而這些藤蔓又以她左臂上蔓延著泛紅的怪異圖騰為起點，仿佛從這些圖騰上蔓延而出一般，成相輔相成的呼應姿態，妖異，而不甚恐怖.
而給那些繁複的藤蔓攀附著的身骨，多一分不多，少一分不少，強壯不足，纖韌有餘，如同神人手中雕琢而出的完美玉骨。
那陣風過後，水霧同發絲再次將她籠罩在緩緩徐風的繚繞之中，朦朧中如同碧波仙子，單單隻是一個側影，便能意識到，待將那層水霧繚繞撥開之後，又會是一副如何傾城國色。
隻是這幅絕色之中，若沒佳人額頭上那逐漸越來越快冒出的細密冷汗，若沒頭頂和背上幾枚銀針封了周身大穴的情況下，想必當真是一副極為養眼的畫麵，而此刻正盤坐於水中的人兒，眉頭皺的越來越緊，背上手上的藤蔓也遊動的越來越急促，心頭翻湧，那臉色讓岸邊一刻不敢當誤，觀察著她神色的青衣少女越來越擔心。
“師傅！你可千萬不能有事呀！”
低低念著，剛念完，就聽“噗！”一聲，果然，水中的人吐在所坐的石頭上一灘好大的黑血，那纖弱的身子眼看要在溫泉中的石頭上坐不住了。
“師傅！”
青衣少女一刻不敢當誤，拎了旁邊放置的素袍，飛快跑入溫泉之中，溫泉的水並不足以瞞住人，她這一下去，也一下子將她膝蓋瞞住，一不小心手上的素袍底擺和她的衣裙底擺一起浸濕了，而這些都不足以讓她再回頭或者再耽誤一刻功夫，快速的將衣服握在懷中，“嘩啦啦啦”水聲攪動，腳下又加快些到她身邊，避開她背上的那些針將她小心扶住，空出一隻手，將她背上，頭上的銀針都拔了放置一邊，這才將衣服拉扯著掙開，將她裹住。
人給她慢慢扶下來，同端著杯碗進來的侍女一起扶到地宮簡單的床上同時，人也已經從虛弱到正不開眼睛，恢複一點元氣了。
那雙沉重疲憊的眼睛裏，透著毫無焦距的光芒，握住將她扶坐下，想讓她躺下休息一會兒的青衣少女手臂，弱聲問。
“如今什麽時辰了？”
少女看看旁邊記時的沙漏，輕聲的回複她。
“快午時了，師傅，你比預先的計劃提前了十天完成，如今總算不用受禁術日日熬心之苦了。”
辛兒伸手，隔著素白的衣料輕撫左臂上的疤痕，以及背上剛才將她折磨的苦不堪言的圖騰，幽幽道。
“這個幽冥禁術雖然能救我的命，不過經過五年的時間融合，如今我的命也和這禁術連為一體，若我這輩子無生命危險也就罷了，若真不行，再經曆一個生死徘徊，恐怕就是花穀的祖先現世，也是拿我這條命無法的，好在，我也並不需要長命百歲。”
她這樣說，讓少女扶著她的手一抖，隨即有些顫抖的聲音同樣傳來。
“師傅，你別這麽說，如今你可是花穀之主了，就算不為了易將軍，不為任何人，你也得為花穀想想不是嗎？還有同樣等了你那麽多年的公主殿下，芙兒夫人，和小藺大人呢？小鯷傳承了您的醫術，可沒這個本事傳承花穀那麽大的責任的，您還有找下一個花穀繼承人的責任呢！”
辛兒嗤笑，那隻手轉而拍拍小鯷的手背，慰藉的安撫道。
“是呀！人活著，沒有個目標，總有更多的責任要背負，小鯷，你放心，就算有一天我這願望真圓滿了，我也不會將自己的小命看輕的，在我完成找到下一任可以繼承花穀的繼承人之前，你呀！你先委屈在我身邊繼續學著，假如有一天我沒辦法堅持到那個時候，你也有責任替我維護好花穀。”
小鯷喜笑顏開。
“能跟著師傅繼續學本事，小鯷自然願意，不過不是以防萬一，是替易將軍那個師伯照顧師傅，等師傅找到師伯後，小鯷就去雲遊天下，懸壺濟世，這樣才不枉師傅傳授小鯷這一手醫術。”
辛兒這次真心笑開，拍拍她，邊撐起身子道。
“你有這個善心總是好的，為我更衣吧！五年不見天日了，很久沒有曬過太陽了，如今，還真想早點見見太陽。”
小鯷訝異著，趕緊從侍婢端來的衣袍中拿出中衣給她換上，邊為她著裝邊問。
“師傅剛剛功成，不要再休息幾天再出關？鐵甲軍裏老劉那些人，還有太守府中的一些人，好像都聞到師傅要出關的日子將近，最近打著圈的過來，又是詢問又是送補品，生怕師傅忘記他們，如今這出關，想必短時間內又無法清淨下來，小鯷覺得，還是趁這個時間，將身體調養好再出去，如此也好應對那麽多人不是？”
辛兒伸著手臂，在小鯷為她套好外衣之後，摸索著整理領頭的褶皺，邊道。
“無妨，我一個剛出關的人，他們就算有天大的事，總不至於當即拉著我去為他們辦，這麽多年，外麵的那些人也該等的急了，這個時候讓他們見見我確實還活著，也好安了他們的心，別三五不時的來叨擾你們，不好嗎？”
小鯷想到之前那幾個守門的小師弟近幾日的抱怨，不由感慨，這個師傅還真是能揣測到世人心思，時至今日會發生什麽事，她好像早就知道了一般。
“不過師傅。”
她為她係好腰上的腰帶，調整好衣襟，又將旁邊的另一個托盤上的古樸玉玨，和鏤空九節玉連環，為她左右一一佩戴好，邊問。
“說著你這禁術，本來算好日子確實還要十天才能完成的，就算比預料中的效果好也不能快這麽多吧？”
辛兒摸摸自己的心口，也有些不明所以道。
“我也不太明白的，可是近來這心頭，總是有一種焦灼之感，就想著早點結束早點好，就慢慢的試著加強了力度，果然，雖然要比之前的運行治療過程中更為痛上幾分，卻要比預先估算的時間快了好多，過兩天緩一下，估計就沒這些虛脫絞痛了。”
將她的衣襟佩戴整理好，小鯷將她扶坐下，又開始整理她的如綢絲滑的頭發，道著。
“不過這樣也好，師傅少受了幾日的罪，以後身子調養調養輕便一些，也不會再像以前那樣容易招惹病魔了，隻是這身子還是大意不得，平時盡可能還是將養著吧！別好不容易治好的身子，又給消耗的虧損了，尤其鐵甲軍中的一些事，我們能不管還是別管了吧！左右如今能用著師傅操心的也不多了，有的話也是牽連到朝廷的事，管不如不管清淨。”
辛兒好笑。
“你這話說的倒是實在。”
“嘻嘻！”
兩人言語間小鯷已經將她的頭發挽好，辛兒身上雖然一身繁複素衣，卻著著實實還是一身男裝，相對的，小鯷便也以男裝的要求以及她如今穀主的身份，給她佩戴了配飾，挽了男式的頭發發髻，所有的發係於頭頂，又選了楷著銀絲素白紗，鑲嵌了殷紅古玉的高聳發冠，襯著同色素雅抹額為她戴好，以一枚羊脂玉簪固定，發帶順好，這才到她麵前，為她整理額角與兩鬢留下來的兩縷青絲。
望著她的眉眼國色，感概。
“可是師傅，先不說你的身份吧！就說你這一副國色容顏，如今還要著男裝是不是可惜了？反正你在鐵甲軍的身份也早曝光了，沒必要還委屈自己一身男色吧？小鯷整天對著你這傾城國色，整天想為你打扮，心裏手裏都癢的難耐，卻空無機會，可折磨死小鯷了。”
辛兒眼角的笑意染上漠色，多了分沉重，也多了份追憶。
“你是女人的事，我還不想讓人知道，你的美麗我還不想和別人一起分享……”
忘記了他是在什麽時候說過，好像是第二次鐵甲軍中婚禮後，她還在為他婚禮上讓她著男裝，與他拜堂鬧出的那場笑話，她才知道，原來他自身還那麽在意他人對於她男人女人的看法。
如今時隔多年，很多時間都給忘記了，與他的一些點點滴滴卻如何都忘不掉，同樣，也不能忘。
尤其關於他對她所在意的一些東西，比如男裝女裝的樣子……
她便如今這樣至今，也無在乎其他人對於她這方麵上的看法了。
“女態誤事，這樣也好，能避免很多不必要的煩擾。”
小鯷不甚愉快。
“師傅總是有理的。”
手上倒是十分乖巧，拿來小婢托來這個時節正是合宜的中厚披風為她披上，這才將那枚她多年不離手的手杖放在她手裏，轉到另一邊扶著她手臂向外而去。
“走吧！師傅提前出關，估計那些小子們都該高興壞了，總算不用被找上門的人拉著嘮嗑了。”
辛兒心歎，果然外麵的人已經有人坐不住了，縱然她如今這個態度，竟然還不肯放過她？
麵前厚重的石門打開，她能感覺到通過這道石門，外麵映射進來不同於室內溫泉溫度的光芒，除了陽光傳進來的氣息，以及那些孩子身上，身處這個地宮而存在的特殊氣味，還有一種熟悉的，很久很久沒有聞到過，時隔了五年的清淡茉莉香。
她愣狀了下，有些不太確定的問。
“英兒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