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9章事發
這個人的出現,到底還是在這年關前,掀起了狂風暴雨。
當太子殿下收到消息,小軍醫的小院前迎來了【故人】,急急快馬趕回時,大將軍也快馬趕到這這一年間,不曾踏入半分的龍潭鎮。
兩方人馬在簡陋的園門前相遇,急急勒馬避免了兩馬相撞撞壞木門的情況,抬眼看對方臉上神色,都不見好。
跟著大將軍雍正軒而來的還有穆麟驍,穆麟驍倒是沒他們這心思,見他們好像一時都不知道是先進,還是先讓,聽到舊部未死的消息他早已坐不住,便不管這兩人官階品級都在他之上的人,下了馬率先衝入早已在院子裏集在一起的人。
院子裏本來歡歡喜喜接辛兒回關過年的公主和奉陽孜夫婦,就在新軍醫帳住,問詢提前趕來的小藺,新軍醫帳駐紮的小東負責的精驥營分隊,辛兒的徒弟小鯷及一同照顧辛兒起居的兩個小丫鬟,滿滿當當,沒有把院子裝滿也占一半了,個個臉上給這突然出現的戰場上的精驥營士兵震驚的驚喜參憂。
這些人中,辛兒雪白的身影虛弱的倚在院中躺椅的扶手上,麵色很蒼白,氣息好像也很弱,可好像有一種力量,讓她硬是那樣支撐著坐在那裏,裹著白裘的身子,在層層冬衣下,還是顯的搖搖欲墜不堪重負,而她麵前,正是掀起這場風波之人,一身邊塞經常出現的突厥人的樣子一般。
可他抬起回過來的那張帶著悲痛的臉,分明是他們曾經再熟悉不過的同僚戰友。
穆麟驍一眼就認出了他,看他和辛兒那神態,以及同樣悲痛欲絕卻隱忍著的明英,以及憤然飲恨的小藺,他知他們一定之前說了什麽事了,而且還是他不知道的事,可究竟什麽事,讓這些人神色相差如此之大?
“怎麽了?究竟怎麽了?”
他回頭看看同樣下馬,已經進來的太子殿下和大將軍,他們一副好像同樣知道是什麽事,而沒能及時阻止的樣子,這更不能讓他釋懷了,更不敢去深究探索,這個舊部帶回來的究竟是個什麽消息。
“戰場上幸運歸來的重逢,不是應該高興的嗎?你們……究竟怎麽了?”
沒有人回答他或者說沒人忍心再多一個他知道這些殘忍,可事情確實已經發生,而且如今還讓此刻最不能知道這些事的人知道,便是誰也擋不住了。
“小鯷,將芙兒和麟兒帶進屋子裏。”
辛兒輕飄飄的先囑咐了就在旁邊的小鯷,小鯷乖巧俯身,去到人群中間從奉陽孜懷中接過還在繈褓中的奉陽麟,又將不肯離開的芙兒請進屋子。
辛兒這才在小婢的攙扶下,勉強起身,卻是對穆麟驍身後的,臉上各有心思的人道。
“太子殿下回來了,一年來從未踏入辛兒這個小院的大將軍也來了,剛好,不用讓辛兒差人去請了,這裏剛好也來了個人證,有勞兩位,便解一解存在辛兒心中這一年的疑慮吧!”
大將軍臉上顏色十分不好,尤其在見到公主殿下連看也不願再看他一眼,隻覺得這天,快要將自己的頭壓迫了。
太子殿下更是晚了一步的悔恨懊悔,他身後的那些侍衛,也不知如何幫主子麵對這狀況了。
最糟糕的情況還是發生了,這裏兩個最尊貴的男人最不堪,甚至是人生中唯一的汙點,被敗在最心愛的人與部下臣子麵前,誰的心情都不好,卻誰也沒辦法。
“兩人就沒有任何要說的嗎?這位在大漠九死一生回來,邊境中輾轉了半年的精驥營士兵,縱然隻是精驥營的一屆小兵,在兩位而言,應該不算陌生吧?”
依然沒有人回答她,明明這麽多人在,卻還如此的沉寂讓她很不能接受,明明他們再殘忍的事都做了的,如今東窗事發了,怎麽好像一個兩個,都無法給她一個答案一般?
明明……已經將她逼入如此境地,還在乎這點良知?
“說話啊!”
她猛然大聲,質問著這兩個人,雖然她本身已經控製不住眼中含恨帶怨的淚了。
“那場戰爭的意義究竟何在?那場戰爭的意義對你們來說究竟又是什麽?他究竟怎麽了就讓你們這麽容不得?還是我這輩子就該如此命運?愛上任何人,都要賠上這麽多無辜染上如此血腥?與你們而言,我和他又是什麽!”
她厲聲含恨追問。
無聲,隻是無聲,好像根本沒有這兩人的存在一般,可他們身上屬於他們的氣味明明還是存在的,她根本沒辦法將他們當做不存在,也不容許他們就此沉默。
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寂靜中等待,確實不是件好受的事,所以在依然沒有得到他們的答案後,這次她無法鎮定了。
“辛兒。”
眾人驚呼中,她跌跌撞撞,不穩的尋著氣味抓到那個一身盔甲,威武如山的人,拽著他頸子上的前襟,縱然知道此刻的自己這點力道根本不能將這個沙場上的戰神怎樣,還是一聲聲問他。
“你告訴我,回答我,究竟為何一定要走入今天這一步?你不是大哥嗎?不是你一定要將我們帶來這塞外邊關嗎?當時長安城外茶寮中的結拜誓言,全是假的嗎?縱然我對你再多芥蒂,再多意見也好,起碼他對你是真心的,他真心將你當做大哥的,從未有過質疑,你怎麽忍心?怎麽忍心將他出賣?哈……你倒是真了解他,將他行為了解的透徹,從而讓他跳下你們布好的局……”
“雍正軒,我可以接受你的情非得已,我可以接受你的身不由己,可你既然有這心計,何不將他最後還給我?你有英兒,盛名,功名利祿,可我隻要一個他,隻有一個他,怎就連這小小願望都不被允許?我若有罪,可以找我來,為何要牽連到他身上,他不過不幸遇上一個我,怎就是被棄掉的那個了?雍正軒——回答我!”
她問的淚眼連連,生生撕心裂肺,被她揪著的雍正軒也隻是任由她揪著,麵對她的生生質問,卻沒有任何語言來辯駁或者解釋,最後久久,久到覺得她得不到他的答案,可能就那樣死也不放開他的衣襟了,明明以她的身高,以她如今的體力,對上他這麽個沙場戰神,就算他不予任何反擊都是件吃力活兒的,可她絲毫不介意如此吃力。
她不在乎,他如今卻不得不在乎,哪怕就是明知會讓她更為難受,最後,他還是出聲了,雖然,並不是她想要的答案。
“對不起。”
“對不起?嗬……”
他不出聲時,她恨的心急火燎,可如今出聲了,她卻發現自己這心頭的火更是無處發了。
這個人,就好像做錯事在大人的嚴厲威赫聲後,被逼無奈的道歉而已,此時此刻竟讓她感覺好笑不已。
“大將軍,你要讓我以你這句【對不起】,原諒你所做的一切,以這句【對不起】,就這樣接受他的命運,我的命運嗎?你這句【對不起】,又如何敵得過他在戰場上,那被置信之人背叛的片片淩遲,層層鑽骨之痛?且不說你信不信他是否還活著這件事;大將軍,當你聽到他在力竭之前依然堅信你的援軍會趕到,戰至最後一兵一卒,身上層層酷刑加身,都不曾對那個本該是你的敵人軟過腿,你覺得這句【對不起】,可以對得起這份染血帶怨的信任?”
大將軍是真無言以對了,卻沒有更好的辦法可以讓她好受一點,她搖搖欲墜,卻不肯放下手中抓著的一切,仿佛下一刻墮入地獄,她也要拖著這一切,遊曆一番。
“是我的錯,終究是我容不得他,私心造成如今這局麵,當時大將軍不過受我要挾,無奈為之,如果你真要一個人為他償命,或者尋仇,第一個也不該是大將軍。”
事情發生到如今地步,是也覺得沒必要再狡辯和隱瞞了,當然,那個人如今公然出現在她麵前,想必也容不得他辯駁了。
太子殿下重重深吸一口氣,坦然將所有罪過攔在自己身上,雖然,本身也是如此。
“你如今倒是一句解釋也不多,直接承認了?”
他的出聲,並沒有讓大將軍感覺輕鬆上一分,在她鬆開自己的衣襟轉向他而去那一刻,他甚至更多了幾分擔憂。
如果說這個女人對他的是失望,是恨意,是摻著英兒這層,她剝不開的牽連,還不至於真的動手報仇,而對這一切的始作俑者,還是她曾經頗為在意和信任,甚至曾經都沒有懷疑過他與易幼颺之死有關係的太子殿下,若怒起來,他倒是真難以想象會發生何事了。
太子殿下也不躲不讓,認命了便那樣立在原處,等待她的問罪。
辛兒身體搖搖欲墜,此刻明明她是那個【施加者】,可這痛這苦,分明是在受著地獄烈火的刑法呀?而這些真正對她施這刑法的人,如今卻好像坦然就義的樣子,這世道怎麽了?難不成她還得【體諒】他們不成?
“如今我就是再多的解釋也不過是借口,而你心中也自有較量,何必多做無畏辯駁?而且事實……本就如此;雖然曾想瞞你一輩子,但如今已然事破,也無外乎擔了該擔的罪業罷了。”
辛兒步步邁進,又來問他。
“太子殿下,你可知你容不得的這個人,同樣也是為你守護邊疆的臣子?”
太子殿下仰頭,又是一個深呼吸,帶著愧意。
“知道,所以我善待他的家人,朝廷永遠是易家的依靠,即便如今易家已非第一首富,也決不會有人敢對易家不敬。”
“兒子都沒了,主家這支血脈也可能就此斷絕了,易家要這份尊榮,何用?”
“易家旁支有血脈,隻要易家願意,天子即可命人過繼到易家夫婦膝下,一樣可以養老送終。”
辛兒這下當真忍不住的狂笑了。
“子嗣再多,並非親生,騙得了死人,騙不了自己,女人或許有個代替的,喜新的;殿下認為,父母同孩子之間,亦是可以取代的嗎?”
太子殿下頓挫了下,看向她,認真道。
“我已經盡其可能的補償他了。”
“你是從來都不覺得自己這樣做有錯!”
“辛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