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8章 他是她
如果說一個肯為你交付生命的人,突然告訴你,他連最基本的身份都對你隱瞞,你能有什麽反應?
是的,他如今就,麵臨著這個突然砸到他腦袋上的巨大問號,而且是砸的他反應不過來,無力翻身的地步!
易幼颺實在不知自己此刻究竟該怎麽辦,他甚至懷疑眼前的一切是不是真的,或許隻是日有所思產生的幻覺?
水霧中的那個人雖然隻是一個背影,那聽到動靜,被水霧熏的水潤微紅的臉隻轉過一個側麵,卻是他無論如何錯辯不了的。
認識這麽久了,雖然隻是近來疏離了,他的……不,此刻已經是“她”了,她的身影,一焉一笑,從未有一刻停止過侵入他的大腦,她的一切他已經那麽熟悉了……
在看到這一幕之前,他真的敢這樣自信的宣告所有人,可是也是此刻開始,讓他所有對“她”的認識都土崩瓦解了,不是這樣的,就連“他”本人而言他都是從未了解的,“他”是“她”,不是他的“他”……
如今,是這樣的吧?
也許正因為沒想過與他有個結果,所以她連這麽重要的事都未曾告訴過他……
是這樣嗎?是這樣嗎?
突然發現的殘酷真相讓他感覺整個世界都崩塌了,腳下有些搖晃,恍惚間回身,他又覺得自己此刻的處境是多麽不真實,手腳都是木木的,就又想,自己此刻其實是在夢中吧?
他隻是不知不覺睡著了,夢到日思夜想的人,以這樣的姿態出現在而已?
醒來就沒事了,對!醒來就沒事了!他的辛兒還會是那個讓人頭疼的小魔王,還是年紀小小讓人感到十分壓力,卻沒辦法不喜歡的小人兒,他還是“他”,他是……他的義弟!
一定是這樣,一定是這樣,離開這裏就醒了,一切都會恢複到“真實”的!
“誰?”
背後傳來試探的詢問聲音,讓他剛抬起要離去的腳步,又被一道無形的繩索拌住。
他閉上眼睛,難掩痛色,同樣無比熟悉的聲音,這讓他連這最後的幻想都給消磨殆盡。
為什麽,為什麽會這樣?
……
“誰在哪裏?”
她鎮定的聲音中帶著勉強的顫音,她是不確定的吧?其實很害怕的吧?本來也沒多大的膽子嘛?可她在人前時,總是能震懾住場子,甚至他們所有人頭疼的地方都難不了她,也正因為如此,所以自己對於“她”,所以從未抱有懷疑態度吧?
“琳兒?星兒?”
現在想來,她是“她”,其實並不是無跡可尋的,畢竟曾經她有兩次女裝。
一次銅川被鳴月逼迫上台籌資時,一次山海關慕藺雲山強自收她為義妹,做著雞鳴狗盜的事。
前者她當時說什麽他便真的信了,後者他一直以為是慕藺雲山一方麵羞辱她以報銅川之仇,另外方麵說是為妹招婿也說得過去,從始至終,從始至終……
他竟從沒想過,“他”可能會是“她”,怎麽就……錯到如今呢?
……
“小妹呀!你這是在安慰哥哥呢?還是在消遣哥哥呢?”
“嗨!告訴過你,不要再叫辛兒妹妹,他是男孩子,不是真的女孩子,還有,辛兒的衣服在呐?你難道要讓他一直穿著女裝嗎?我們要求,馬上將他換回來!”
……
慕藺雲山那樣說,其實也是知道她的身份的吧?他當時竟還那麽傻的為這個和人家較真,向來,真是鬧了個笑話,還鬧到海外去了……
“二哥呀!我都這個樣子了,你還是覺得,我穿男人衣服的樣子,比女人更合適?”
他當時是懵懂的,如今,他想,自己總算是明白了的……
“什麽意思?你穿女人的衣服已經習慣了嗎?其實我個人沒有太強的觀念啦!我覺得你男裝女裝都很好看呀?我就是怕你不習慣,或者覺得自尊心受傷嘛!平心而論的話,其實更喜歡你穿女裝的樣子。哈哈哈!”
“算了,當我什麽都沒說!”
她扁頭,那已經真的傷到自尊了。
“公子!小姐該換藥吃藥了!兩位公子也勞累了一天,還是到旁邊的房間休息一下,等小姐醒來後再來探望,這樣對小姐和公子身體都好。”
“為什麽呀?他是我弟,我是他哥!怎麽就不能在他身邊看他換藥呀?不是……我說你們,你們該不是真把他當你們家小姐了吧?我告訴你們,別看我們辛兒這個樣子,他可是很強悍的,在我們軍營沒人敢對他不敬,他可不是真的女人;姐姐!你看我們都一個多月沒有見過麵了,你就讓我們兄弟一個房間,好好說說話,哦不!我絕對不打擾他養病,我就在旁邊靜靜的,好不好?不要把我們分開?”
“這……”
“走!該幹嘛幹嘛去!我這不需要你。”
“辛兒!”
“走啊!討厭死你了!”
辛兒……
亦或者,是你不曾有心隱瞞,隻是一切太巧合,太過理所當然,我便如此深信了?
“英兒?”
她在水中,還在試探的探察身邊的過於寂靜的狀況。
看不見,這讓她失去絕大部分自信和判斷力,她的世界從從容以對,到如今小心翼翼,她……縱然不願,也已經改變如此了,如何不讓人唏噓?
“誰在哪裏?”
聲音再次傳來,他終究不再逼迫自己繼續逃避。回轉過身,他這次,正眼仔細的
望著這個水中的小人兒,這個……如今在他麵前,陌生,又紮眼的人兒!
女子在先前在對岸摸索,卻不會擅自動彈分毫,她倒是謹遵這些無形地規則,在不確定的情況下首先要保護好自己。
女子的發好像很多,很絨,鬆鬆散散的以一支簪子挽在頭頂,兩鬢還有一些發絲滑落;她的頸很修長,那張熟悉到閉著眼都能勾略出來的臉,映在水霧中,眸子毫無焦距,卻在此刻極有魔力,深看的話,很難保證不被那雙烏溜溜的黑瞳吸進去;身上的輕紗帶著魅惑的幽藍,溫濕著曖昧的貼在她光裸著的肩上,背上也被裹上一層曖昧顏色,可是輕薄的輕紗還是沒能掩住那背上殘留的重傷痕跡,此刻那些青青紫紫的瘀痕卻沒有那麽醜陋了,那些不規則的深淺印痕攀附在她大半個背上,甚至占據了一個肩頭,反倒像是一隻蔓延的藤蘿,與她本身過白的肌膚形成反襯,骨感魅影,更添魅惑。
除了輕紗顯然她也是穿了粉嫩裹胸浴衣的,隻是沐浴的衣物,顯然是以輕盈為主的,她如今雖以瘦弱枯骨,這樣一看之下,女孩子有的東西在她身上還是有的,雖然……好像沒那麽“波濤胸湧”,她立在水中的身影,還是能夠看得出前凸後翹的,反之,這個弧度更讓她本身精致清靈的氣質更加淋漓盡致。
這人自水中扶著岩石而起,如睡蓮撥開露珠而出,身子半側,一如嬌嫩芙蓉迎陽回首,纖細的手臂在輕紗下隱現,雖然不見得有多白皙光滑,那些深深淺淺的印記卻像泊琥點綴,給了她那條手臂另一番風華樣貌;目如琉璃,雖然看不見,卻盡力往她發現聲音的這邊探尋著,層層浴衣給水流待在她的退後,漂浮過一層又一層漣漪,她如此別致,如此似真如幻,遙遙於水中,隔霧而遙望。
所謂佳人,在水一方,他想正是此時此景吧?
“英兒是你嗎?”
此時此刻他才真正正式了她的美麗,伸手欲握,他們之間的距離畢竟不是一臂之遙的,伸手而不得,這不僅讓他心裏更難受,更加難受的是,曾經深信的男人,如今以這種姿態出現在麵前,若說沒有視覺上的震撼是騙人的,隻是在看清這一切之後更加懊惱痛苦起來。
她明明就有這麽多女人的症狀,她明明就是個出色的女人,自己怎麽會至今沒有發現?而一次次將她的暗示視若罔文?
怎麽會那麽笨?怎麽會那麽傻?好歹也是在女人堆裏長大的吧?縱然他從不曾碰那些一個個比商人都精明的女人,女人的一些習慣和特征總該意識到吧?怎麽就……沒發現?
“別開玩笑了快過來,欺負瞎子不厚道,會遭天譴的。”
他塌前的腳步再次被阻,一次次深呼吸,他以自己活到現在以來最大的自製力,將精神集中,移開目光,慌張的背對她,生怕她突然間恢複視力,看見了他的窘態,手上拳頭握了又握,激烈的糾結著要不要出聲,要不要到她身邊去,要過去,怎樣過去,以及以什麽樣的姿態過去,更關鍵的是……
過去之後,他該怎樣麵對如今的她,還是,還是在如今這樣,她在沐浴的時刻。
此刻若是“她”依然是“他”的話,他想自己一定不用顧忌這些,哪怕就是迫“他”一起共浴也不是不行的,可“她”不是“他”,成了“她”,本身就讓他措手不及無法接受了,此刻去麵對,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下一刻會做出什麽事。
“英兒!不要鬧啦!還是怎麽了?琳兒星兒呢?”
還是依然沒有聲音回答她,獨自立在水中的人兒焦爐了,轉動腳步就要摸索著過來,臉上的曖昧的暖色已經被蒼白所取代,長久的無人應答讓她驚懼的想到一些可怕的情況,強自鎮定的麵上也逐漸破裂。
“究竟怎麽了?英兒,回答我一聲。”
她的焦爐讓他心疼,再次回身,張口就要安撫,嘴巴張開了,卻無論如何沒那個勇氣發出聲音來,眼見她腳下搖搖晃晃,伸著的手也摸不著可扶的東西,溫泉裏有深有淺,這樣下去不知道她下一步還要踩著什麽呢!要不要下去再次糾結再次另他糾結,而且這次很快速的回旋在他的腦子裏,眼睛追著她那雙在水底也隱約可見的秀足,明知水深深淺淺的漫過她腰際了,手腳卻因為腦子裏的糾結一直僵硬不動,隻剩下一顆心火急火燎。
“英兒!英兒!”
在旁邊躲著看的英兒也急的火急火燎,見那位二哥短時間內也沒有糾結完的樣子,她忍無可忍,終究揮手讓身伴的侍女都先撤去,自己則躡手躡腳的提裙到易幼颺身後,一腳伸出,悄無聲息,卻在接觸到他腰際的時候,突然發力,完美一腳,將他蹬入那本來離他不過一步之遙的溫泉池中。
“啊!”
“撲通……”
這一聲響,總算讓害怕中的辛兒停止胡亂摸索了,明英卻樂開了話,若不是不能出聲,這會兒恐怕整個小穀中都在蕩漾她銀鈴般的笑聲,如今,也隻能悶聲傻樂,一點也不發出聲音來。
做了壞事的小公主,自然是知道作案之地不能久留的,所以在達成目的後,隨即提裙往來路飛奔而去,姑娘家步子輕,在這穿的又是輕便的繡鞋,來去幾乎無聲;所以當落水的人終於掙紮起來四下尋人時,早已不見公主殿下的身影。
“誰!”
易公子厲聲喝問,四下尋人,那裏還有什麽人的影子?
剛躲起來的小公主正捂嘴而笑,縮著身子正打算看後續發展,不想,卻從一雙手同樣悄無聲息的出現在她身後,在她正興致勃勃之時,出其不意被捂了嘴巴勒了纖腰掠走,她連來得急發出一聲呼聲都不行;偷襲人的被人偷襲走,這應該就是典型的現世報吧?這一刻公主殿下無比驚懼,卻在那雙鐵臂的鉗製下,毫無反擊之力。
而被她偷襲之人,在發出聲音後就悔恨不已了,再看唄他嚇住的佳人,易幼颺更恨不得咬掉自己衝動的舌頭。
“辛,辛兒,對不起……”
他這聲道歉仿佛才讓驚住的人猛然回神,反應過來,卻是比剛才還要更驚懼的反應,摸摸索索便踉蹌後退。
在看到她這幅見鬼的情形後,易幼颺有一瞬間的懵了,隨即腦子裏剛才的什麽糾結悔恨,一瞬間全被憤怒取代了。
不管身上的棉袍浸濕,兩個大跨步上前便將躲避的人兒給拽住,冷聲譏諷。
“躲什麽?不過幾天不見,連我的聲音都認不出了嗎?還是你根本從不敢真正麵對我?”
辛兒努力想將他鉗製她的手推掉,顯然她在力氣上先天不如正常人,更別說是一個將軍的他了,怎是如今的她就能推拒的?推拒不了,便更著急了。
“你,你先放開我,有什麽事,咱們回去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