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水中求生
“進攻!”
“殺……”
未過子時,匍匐前進到寨門前的將士,在一聲令下下,猛然以粗重的灌木直接撞擊看上去就不是太牢固的山門,山上守門的山賊還未分清是怎麽回事,三下撞擊,已然將破敗的山門撞踏,第一支的防禦隊也隻做到了掩護的作用,真正壓根沒用上,潛伏在兩隊之中的侍衛隊飛躍而起,直接竄進山門拔劍便斬殺上來阻擊的山賊。
一時間喊殺聲哀嚎聲,聲聲不絕,響亮山穀;山內,毫無準備的賊頭子們驚慌失措了,更驚慌是錯的,是他們那些家人,老小,當然,還有寨主這個賊頭子。
女寨主提著刀奔出忠義堂,意外的看著下麵那一片片火紅,和那漫天漫地的喊打喊殺聲,再也無法鎮靜了。
“怎麽回事?怎麽回事呀?你說!”
她抓住一個從前麵逃回來的小嘍囉,厲聲狠色的瞪眼詢問。
那小嘍囉被她的氣勢嚇住,立馬乖乖的回答。
“回,回寨主,打上來了,那些人一聲不吭的打上來了,如今山門都破了,好多兄弟都已經被擒,擒不住的直接給殺了,好可怕,真是好可怕!”
寨主已經紅了眼,一把推開他,也不管小嘍囉隨即屁滾尿流的立馬逃走,一門心思都在今天這接二連三的窩囊氣上了。
“豈有此理,這些人其人太甚,兩軍交戰還要鳴鼓叫陣呢!他這樣不哼不聲的打上來,擺明不將本寨主放在眼裏,不就是兩個小子的命嗎?至於這麽緊張嗎?好!那些人既然這麽看重那兩個小子,就讓他們帶倆骷髏回去,來人,將那兩個小子撈出來,潑燒灰石膏!”
“寨主不可,如今扭轉現今局勢才是最重要的!”
“我一定要讓他們死,那兩個掃把星!”
“那也得看你有沒有那個命去做!”
陰沉響亮的聲音傳來,女寨主聞聲望去,牙齒更是恨的咬碎了。
“又是你?”
男人從被血跡鋪滿的石頭小路上穩穩踏步而來,雙手背後,沒有任何兵器在身,也沒見他閃躲,身邊的那些攻擊竟沒一個能攻擊到他的,總有衛兵將那些冰刃格擋開來,他墨色衣袍上,甚至沒沾上一滴血,臉上的笑意,著實讓人想牙癢。
“嗨!閬寨主,別來無恙?”
“無恙個毛!老娘今天倒了血黴,遇上你們這幾個禍害,一根毛沒拔下來自己的老窩反倒給你們端了,老娘今天給你們拚了!”
然,她終究還是高看了自己的武藝,即便她在這邊關橫行這麽多年,終究她的對手也隻是平民勞苦百姓,最多也是同行的掙地盤搶糧食的,再不然倒黴遇上個厲害的鏢門,終究還是沒吃大虧的;唯一的一次與正規軍對上,也是幾年前在山下搶糧時遇上的小撥鐵甲軍,正是麵前這人帶領的,不過一支小隊十來個人而已,硬是將她的人馬打的屁滾尿流,終身難忘;所以,若問閬寨主最恨的是誰,莫過於這位,傳說中在邊關人民心目中,最權威最偉大的大將軍了。
然而今天,她無論人員還是士氣上,都占不了上風,唯一的地利還被這些軍隊堵的死死的,她大刀闊斧和這個傳說中的大將軍單挑,可想而知,在沙場上從不將什麽男女老幼之分的將軍,怎能是她一介匪賊所能撼動的?
沒出十招,男人空手對白刃,一舉擒下她的大刀,長腿飛起,一腳將她踢到了不是太堅固的門框上,門框連石頭帶木頭,被踢破不少,那軍師直接下的尿了褲子癱軟在地,聲音都不敢出。
男人穩穩緩緩的踏步上來,一腳又抬起,穩穩的踩在她的後背上,將她掙紮著想要起來的身子又牢牢的釘在地上,女人扭過頭,滿嘴的鮮血,不甘的瞪著他。
男人好聲好氣的問。
“你抓回來的人關在哪兒?好好配合,你犯的事可以從輕處理。”
“哼!”
意外的是,這個時候了,這個匪頭子還挺硬氣。
嘴裏的鮮血不住的往外流,瞪著他的眼神卻瘋狂不羈。
“哈!哈哈!你想知道?老娘偏不告訴你,我當傳說中的雍大將軍真那麽鐵麵無情,原來也有軟肋的時候?聽說那兩個死小子死了你會很麻煩?沒事,那就讓你麻煩吧!反正那時又沒我什麽事了?哈哈哈哈哈!”
男子眼中陰霾密布,整個人周身的氣場都急速冷卻下來。
腳下用力,女人的臉慢慢變的僵白,痛苦,她最後能聽到的聲音,是他似乎從地獄裏冒出來的幽冥之音,冷,而恐怖。
“那,你就去死吧!”
最後一分力氣施壓下去,女人徹底軟倒在冰冷的底麵上,口腔裏的血還不住的往外流,而眼睛瞪的滾圓,死不瞑目。
擁有這個信息的不止她一人,大將軍沒必要憋屈自己去遷就一個不討自己喜歡的女人,大將軍從來不會在這點上委屈自己,大將軍很有不受任何人驅使的資本,除了那個他心甘情願,對他來說毫無抵抗力的女人。
這邊的落,他轉身便到台階下,不急不緩的到那個癱倒在尿漬上的軍師身邊,好聲好氣的問。
“他們在哪兒?你一定會如實交代的,是嗎?”
軍師的手,顫抖的指著後山的方向,聲音也是顫抖的。
“是……是……是!在那邊,不過,估計已經晚了。”
男人麵色大變,這會兒,是真的繃不住了。
後來安西才知道,原來這後山的機關和山下山門的機關是連在一起的,他們攻上來有一會兒了,如今再去找,真的要有一會兒了。
而那兩人,不用說,這一會兒更是艱險重重。
這才一會兒的時間,那些水更快的在他們身上蔓延,牆壁也變的狹窄不堪,身邊的人身子控製不住的下滑,他急都火急火燎了。
“辛兒!起來!快起來,這是在幹呢!快起來,我們快要死了。”
他大聲著,大叫著,那些水本來將她漫住一半了,這樣水流加大,空間縮小,水位更加急速的上升,易幼颺蹲著已經不行,何況躺下的那個人。
“辛兒!起來!辛兒!”
跟本不行了,手上又沒有辦法掙脫開來,他眼看希望更加的渺茫,一個憋起潛下去,咬著她身前的繩子連人帶物的全給帶上來。
破水而出,倚牆而立,另一隻腳蹬到對麵的牆壁上,支撐著,勉強撐住已經變的窄小,水位持續上升,兩人狼狽之極,易幼颺將懷中的人放到自己支撐著的腿上,讓她倚在自己身上,穩了,這才敢催著她叫著她醒來。
“辛兒!撐住,快起來,我們不能死在這鳥不拉屎的鬼地方,你答應了二哥的,要撐住的,辛兒!辛兒!”
他雖然叫著,這樣催著,自己的聲音卻也忍不住漸漸的低啞下來,逐漸呈現無力狀態。
好在辛兒雖然身體聽不了使喚,腦袋似乎是在努力維持著清醒,在他胸前輕輕說。
“你別叫了,保存一點力氣,待會兒有人在附近搜索,還要勞煩你的嗓子呢!別讓他先傷了。”
終於又聽到她的聲音,易幼颺隻覺得自己連哭的衝動都有了。
“你這個死小子,沒事幹嘛裝死呢!不準不和我說話,你要撐著,一直跟我說話才行,這裏的機關好像被人觸動了,我們現在比剛才要危險很多很多,你知道我一個人多……難受嗎?我不準你再倒下去。”
“行了!”
下麵的聲音很沒力氣,卻很有用的製止他。
“你不就是很怕一個人麵對這麽可怕的狀況嗎?直說,我不會笑你。”
“你閉嘴……我那是……”
“你別吵,我沒多少力氣和你吵,我現在說,你跟著做,我們得自己想辦法逃生,不然這個樣子,就算安老大攻上山找到我們,也隻能找到兩具浮腫的屍體了。”
“你很難受是不是?好,我不吵你,你說,我做。”
辛兒喘了兩口氣,才能繼續說。
“你聽著,我後腰,左邊,有一個硬硬的掛饢,你把繩子拉開,裏麵是一柄七寸的玲瓏匕首,那是我在逼不得已下最後的防身武器,你用哪個,隔斷自己的繩子,再來解我的。”
“可是,你能站得穩嗎?”
易幼颺比較擔心的問,辛兒回答的比較慢,卻很堅定。
“放心吧!我雖然沒有你高,這些水,一時半會兒卻還淹不了我,我會撐住你解開繩子的那一刻,時間緊迫,快點將我放下來,在左側,後腰,墜著的一個掛件。”
易幼颺猶豫著,又咬著她身前的繩子,將她穩穩的放在地上,他們站著,水已經漫過他的腰身了,辛兒比他矮了近一個頭,直接到胸口了。
她堅持著倚在冰冷的牆上,將墜著匕首的那邊側給他,易幼颺半蹲著身子遷就著她的身高,背在身後的手,很不方便的在她身側後腰,摸著那個她說的匕首,她本就生的骨節纖細,何況病了這麽多天,連著趕路折騰,腰上更沒什麽肉,沒兩下,他倒是摸著一個她所說的硬物。
拉開收縮的繩子,裏麵果然是一把手柄朝上的匕首,他小心的將細細的匕首抽出,匕首鞘直接留在印象中普通卻做工很精致的繡饢內,轉個身頂住她不穩的身子,調了匕首頭就鬆了口氣的對辛兒說。
“好了,再堅持一下,二哥這就割繩子。”
繩子經過水泡,感覺好像係的更離開了,如今除了割斷這繩子似乎也沒別的方法了,匕首很鋒利,不小心碰到皮膚就是一道血流不住的口子,可是他運氣還是不太好。
繩子割到一半,手腕無法使力,動作僵硬,他企圖轉個手繼續,手指一個不靈便,那嫩竹粗細的精致匕首便從指間悄然滑落,他不僅急了。
“哎!哎!”
“怎麽了?”
辛兒低聲問,易幼颺不太好意思回答,她這麽大努力換來的求生希望,讓他不小心從指間溜走了,可是這個時候又不能不說,於是,他隻好硬著頭皮說了。
“我,我沒拿穩,繩子沒斷匕首掉下去了。”
辛兒的呼吸似乎又弱了幾分,在易幼颺出聲前,她又出聲。
“算了,估計天意如此。”
隨即又道。
“我腰上,腰帶內側,有一粒珠子,你幫我拿出來。”
易幼颺疑問。
“是那枚人魚小明珠嗎?”
“嗯!”
她回答,這次找,也不難。
珠子夾在他的指尖,這次有了經驗,再沒有讓這珠子脫離指間。
辛兒閉起,俯身入水,在他後邊張口含住那枚鴿子蛋大小的小明珠,又破水而出,此刻水已經及她肩部,相信再沒幾分鍾,也不難將易幼颺這樣的大個子淹住。
“辛兒!你還有自救的辦法嗎?”
辛兒並沒有回答他,出水後一刻不做停留,踮腳朝他壓來。
易幼颺驚恐無措的看著皎潔月光下,帶著水漬壓來的清麗麵孔,背靠上牆壁,被動的承受壓來的櫻唇,柔軟,冰冷,帶著水的滑潤。
靈蛇般的舌將他閉塞的唇齒挑開,意外的是他並沒有要反抗的意識,有什麽滑潤微涼的珠子從她口中頂了出來,過兩人唇齒,而入他口腔內。
她做這一切仿佛渾然天成,天生就會如此一般,那柔軟唇瓣離開,在他還未明白怎麽回事前,那清麗麵孔笑的盈盈生輝,慢慢遠離,魅一般的聲音,盈盈傳來。
“英兒還有一點不知,這珠子,水中可生氧,若我們真無法度過這次劫難,起碼還有一個可以活著,二哥,你不曉得,爹爹說,我們曾在很早之前就相識,隻是太過遙遠,以至於自己都忘記,欣兒也沒覺得有什麽不好;隻願二哥記得,答應過欣兒的,若能活著,帶欣兒的屍體回長安,欣兒活著,心思太野,沒能在爹爹膝前盡孝,欣兒不願,死了也不讓父親沒個屍體,葬入陵墓,你……好生,保重!欣兒,無法……”
她未盡的話無法再傳出,易幼颺眼睛欲裂,驚恐不已。
“唔……唔……”
口裏含了枚珠子,他想說話說不清,手腳用不上,隻是幹急著看那個小小的頭顱,慢慢沉入那冰冷的水底,她的眼睛裏還含著笑,雖然眉頭很痛苦的糾結在一起。
也許是一種臨近將死的人類直覺,易幼颺覺得,若不做點什麽,這個無法無天實際上又脆弱到不行的孩子,真的無法再從水底冒出來了。
他著急,無力,感覺,天都要塌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