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舞月姑娘
小管事的聲音抖抖索索，然，這人似乎是屬於越害怕越張狂的那種人，扭曲的五官都在顫動一般，枯瘦的臉上更是沒有了人色，眼瞳卻是驚懼到極點的瘋狂跳動。
“你好！你就為你的君子之交下地獄去吧！你以為你能嚇住誰？你活著都這麽沒出息，死了還能翻出什麽浪來？你骨氣，你傲氣，大爺就讓你看看，你的傲氣能給身邊的人帶來什麽好運！大爺這就去請小侯爺立即去接你的未婚妻，一個出來賣笑的女人講什麽規矩入門？你已經忘記自己的女人還在長侯府押著吧？大爺讓今天在你這受的氣全報應在你女人身上，看誰硬的過誰！”
“小人……噗……”
“蕭禾！蕭禾……”
“你不要亂動了好不好……你站住！”
辛兒使盡吃奶的力氣，抱住氣憤的噴出一口血，還想爬起來的蕭禾，以前所未有的聲音震住轉身就走的小管事。
發白了臉色，按著蕭禾的傷處，對那個管事道。
“我勸你最好別衝動用事，銅川城就這麽大，你在這的所作所為，用不了多久自然會傳到你主子耳朵裏，長侯府或許是不將一條人命放在眼裏，但擔上一條人命官司，也不是隨隨便便就能擺平的；銅川刺史孟翰良鐵麵無私嫉惡如仇，當年隻是小小芝麻官；江南貪汙大患，上不聞下不報，他一人一童九死一生硬是敲響登聞鼓，將長達百米的百姓簽名血書承與殿堂之上，你覺得當今天子，為何將那樣一個錚錚鐵骨之人放於銅川？你覺得和那樣一個人對上，你同這數十名家丁還有何前程可言？落到那孟大人手中，你們或許隻擔個流放牢獄之災，放在你們武長候手裏，恐怕為保自身，先亂棍打死你們再交出去也不是不能的……所以，我勸你們，大事化小的好；隻要蕭禾沒事，你的前程，我自有辦法幫你保住，如何？”
小管事回頭，眼裏的驚懼已經強製性的得到平複，警惕的問。
“你如何保證得了我們的前程？”
辛兒下巴為抬，冷然道。
“轉告你的小侯爺，告訴他，搶一個銅川舞姬算什麽本事？幾天後，天下第一藝技經銅川獻藝籌款募捐，隻要他能在當天拔得募捐頭籌，我便能讓他贏得天下第一藝技，你要做的，就是在這之前讓他忘記還有舞月這個人！”
“第一藝技東華鳴月？”
“難不成這個天下第一換了人了我竟還不知道？”
小管事深呼吸，臉色更白了幾分，但又不同剛才的驚懼，這回的蒼白，是驚懼到極點下，得到意想不到寶藏的極致驚喜。
“好！我就等你的前程保證，隻願到時一切如你保證，否則，老子可不介意會不會再多擔一條人命官司！”
“在此之前，你們還是保佑這傻小子平安無事的好。”
“哼!走！”
那些人不再停留，妥妥拽拽間，有家丁問。
“福管事，真的沒問題嗎？我們還有一個兄弟的手給他們斷了呢！這不成我們就虧了！”
“閉嘴！等這筆交易發了，就算斷了一隻手又怎樣？要他一雙也無所謂，若那些人敢耍什麽花樣，哼！我讓他們一個都出不了銅川！”
……
“辛兒……辛兒……噗……”
蕭禾著急的抓著辛兒的手，想說什麽，已經力不從心，辛兒反抓住他，安撫著。
“你別急，放心！我一定會幫你將舞月姑娘救回來，我不會讓你最在乎的兩個人再受委屈，絕對不會。”
“若是如此……那……小生這次救你們，當真……值了！”
“蕭禾！蕭禾……”
“木頭，蕭木頭……”
“蕭禾……”
懷裏的人漸漸沒有了聲息，連緊抓著的手也鬆了，頓時欣兒易幼颺全都慌亂激烈起來，李英更是直接哭了。
哀聲震天，仿佛連整個銅川大地，也動蕩了三動。
“蕭禾！蕭禾！你怎麽這麽沒用？就是多留了一點血，你就這樣死了嗎？雲姨怎麽辦？她已經沒有丈夫了，你還要她為你這個兒子送終嗎？你怎麽這麽沒抵抗力，雲姨將你養這麽大，到頭來是白養了嗎……”
“非也！小生隻是累極了，休息一會兒而已，辛兒幹嘛像哭喪一樣？”
震天的哭聲啥然而止，所有的動亂感觸也都啥然而止，讓人覺得，所有的聲音都被一隻無形的手給抽走了一般，然而寂靜之中，卻確實有那麽一個人，在眾人的包圍下，努力的撐起身子，卻撐不起來的衣衫窸窣的動靜。
“天呐！真是意想不到的疼，辛兒！你不是說藥效發揮便不會再疼了嗎？為何感覺血止住了，卻還是鑽骨的疼呢？咦？辛兒，幼颺兄？你們怎麽了？何故如此狼藉？”
辛兒將他一把推開。
“哦！”
推人的人一臉冷漠的起來，居高臨下的看著一臉莫名的傷患，道。
“沒事！我們哭一個被你壓死的蟑螂呢！”
說完，毫不猶豫的踏步離開，在被推到易幼颺懷裏的傷患，更加莫名了。
“哎？哎！辛兒為何生氣？辛兒剛才對小生所言，該不是隻是安慰將死之人吧？哎……辛兒……”
傍晚時分，蕭家庭院，辛兒一把推開蕭家的院門，大步流星的跟進去，而苦命的易幼颺，不僅要公主抱著一個大男人，還要忍受這個男人的絮叨魔音。
“辛兒為何如此之氣？就算小生不好，讓她誤會了，也不至於如此吧？愛之深責之切，莫不是辛兒鍾情於小生才會動如此肝火？莫不是，這就是傳說中的一見鍾情？”
“蕭禾！”
幫著易幼颺扶著他的李英同病相憐，快要哭的請求著他。
易幼颺則在聽到他口中的“一見鍾情”時則徹底爆發了。
“你閉嘴，如果不是你身上插個刀子，別說這樣抱著你，老子早一巴掌將你拍地下去了，還鍾情你，你這樣的人，誰鍾情你誰倒了八輩子的黴！”
蕭禾蒼白著臉，嗬嗬笑。
“嗬嗬嗬！幼颺兄，實在是沒辦法呀！小生肩上的這刀子，靠下，透了胸口，你不抱著小生，背著的話，恐怕你也要挨刀子了，這樣可是得不償失，所以小生認為，還是抱著的好，你安全，小生也舒服。”
易幼颺白眼問蒼天，覺得雙手上的重力又加大了幾分。
怎麽他們就攤上個這麽個人呢？
他們疾步跟著越走越快的辛兒步伐，而跟著最後麵雙手背在身後的安西，看著這些年輕的背影，也不僅疑問，怎麽他就攤上這麽些個人呢？
可稍有不同的是，他心中充滿了狂笑的衝動，又感歎。
年輕真好呀！
和年輕人在一起，自己也感覺，活著輕鬆許多了，當然，那種能掌握好這些年輕人動態的心情……
更爽！
哈哈哈哈哈……
辛兒氣衝衝的先行越過水上走廊，正要跨步進門，迎麵出來的紫衣女子，讓她不僅停住了氣勢衝衝的步伐，愣愣的看著這姿色不俗的女子。
女子雙十年華，靈蛇髻，秀挺腰身，玲瓏玉足，一條細細的銀線穿著精巧玉珀琥的淚珠型額飾，容顏豔而不俗，反倒從骨子裏透著一種傲視一切的冷厲。
讓人驚訝的是，時直深秋之月，她的一身紫衣，竟不是尋常人家女子的衣裙。
繡蘭抹胸，流沙裙，鈴鐺紅線纏足軟底鞋，一雙玉足在鈴鐺紅線的纏繞下，更顯晶瑩玉潤小玲瓏，腰間露著肚臍，纏著五彩玉石穿織而成瓔珞玉帶，頸上盈綠玉鎖項鏈墜，手上同樣的五彩玉石瓔珞手鐲連著戒指，壁上纏同色流雲帛，長長拽拽，拖在地上。
與其說是衣裙，不如說是舞衣。
看那姑娘臉上的異族妝容，看來似乎是才下台沒換衣服就出現在這了。
“嗨！姐姐何故如此急？深秋風寒，出門要多穿點衣服才是，姐姐這身舞衣固然漂亮，卻著實擋不了多少風寒，讓這麽美麗的身子著了涼，可得讓多少姐姐的追隨者心揪呀！”
“嗬！哪來的孩子？嘴巴這麽甜，不會又是拐來養好賣的吧？”
“呃？”
“嗨！你別動，你不輕好不好，這樣抱著你回來已經不容易了。”
後麵傳來易幼颺尖不滿的聲音，辛兒同美人姐姐一起望去，就見某個傷者手忙腳亂的從某男的懷裏跳下來，落地了扯動傷口，又齜牙咧嘴著不敢叫出來，見美人姐姐的目光也移過來，忙又收起，蒼白著臉色揚出僵硬的笑意。
“嗨！嗨嗨！月兒，你來啦！”
“月兒？”
易幼颺駕著他的一隻胳膊，和其他人一樣將好奇的目光打量在這美人的身上，當真是不可多見的佳人，佳人默默的掃視他一身上下，眉宇間的冷意更寒了幾分，又幾位冷淡的說。
“可不？我若不來，怕是雲姨暈死在院中也是無人知曉，你倒好，明明知道家有病母，還沒個分寸，整日整日不在家，今天更是呼朋喚友玩了一身傷回來，好不快意是吧？你忘記了自己還是個做兒子的吧？”
“啊？我娘……娘……”
“你站住！”
他前撲的身子被易幼颺拽住，紫衣女子和辛兒同時攔住。
兩個伸著胳膊的人同時看向對方，均跳了一下眉，辛兒扭頭對蕭禾道。
“你這個樣子，讓雲姨見了怕是要更快的去找你爹，還是到旁邊屋子裏，等我過去給你拔了刀子包紮好再去見她比較好，我先去看雲姨。”
“辛兒，求求你一定要將我娘救過來。”
他的話沒結束，人已經錯開紫衣女子飛快進去了，她進去，裏麵出來一位扭著頭看她匆忙身影的小丫鬟，小丫鬟俏生生，好奇心還挺重。
“姑娘，那小公子是誰呀？”
她的姑娘卻沒什麽心思理會她，抬步到那傷患身邊，近距離看了他一圈，還特意轉頭去看看他從背後插透胸口的刀子，看的所有人莫名其妙，看的著急娘親又重傷折磨的蕭禾臉色乎紅乎白，不變的是僵硬，帶著蠟色，強笑。
“嗨嗨！月兒！你的眼睛，越來越漂亮，越來越毒了。”
“好說，不及你，插著刀子如今還能立著見人，不容易，比原來那個給琴弦割傷了手，都會疼的掉眼淚的小蕭禾堅強多了。”
“嗬！嗬嗬！”
她的玉指伸出一根，在他的目光下，慢慢的往他胸口透出的刀子邊上，看起來血跡最重的地方戳了戳，易幼颺和李英同時疼到一般，顫抖了身子，抽了口涼氣，卻見真正疼著的那位，隻是咬了咬牙，擠了擠眼，倒絲毫沒有別的動靜。
紫衣女子問。
“疼不？”
蕭禾咧嘴笑。
“疼！”
“嗛！”
月兒姑娘卻冷嘲一聲，甩手離開，蕭禾瞬間軟了半邊身子，似乎再也堅持不住一般。
他的苦難卻還沒有就此結束，隨即而來的小丫鬟更是激烈的戳著他的傷口，一句一下的念叨。
“你呀你！讓人該怎麽說你的好，姑娘對你那麽好，願放棄一切和你同蕭夫人遠走他鄉，你不願，還將她賣了，賣了也就賣了，回來又招來這麽多個公子哥，自己還一身傷的回來，這麽不懂得照顧自己，也沒將夫人照顧好；就拿這次夫人暈倒來說吧！若不是以前的老鄰居回來看見夫人倒在院子中，去‘雲羅舫’轉告了姑娘，姑娘連妝容都沒換趕過來，夫人指不定能不能緩過氣來呢！你還這樣嬉皮笑臉的對她，你這個呆小子，蠢木頭！”
蕭禾被人傷害完，還得笑著臉客氣道。
“小翔！有勞你了，多照顧她！”
“姑娘是我的姑娘，不用你說，我自然會照顧，哼！”
小丫鬟脾氣還挺大，不過小臉生氣起來小臉還挺嬌俏可愛，一甩頭，也很灑脫的走了。
而留下的易幼颺等人則好奇心忍不住了。
“她就是你哪位被送人的未婚妻，舞月姑娘？”
“嗯！”
蕭禾喘息著，神色更不如剛才，剛點完頭，整個身體都癱在易幼颺身上，易幼颺和李英一左一右的架住他，易幼颺頻頻點頭道。
“那就可以理解了，我看這姑娘麵相冷，心地倒是挺善良的，若是我，給你賣了別說隻是戳戳你的傷口，就是再捅你一刀也不為過，人家還急急忙忙幫你照顧了老娘呢！”
“嗬嗬！是呀！”
蕭禾虛弱的應合他，眼睛已經快睜不開了。
“所以，我寧願她，永遠不要原諒我。”
意識模糊之間，他聽見屋裏疾步而出的腳步聲，是辛兒的聲音，大喊。
“誰都不能離開，我現在急需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