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生變
“別家的琴,可有如此功用?”
良久,欣兒將地上的琴徑自扶起,傲然臨風的詢問剛才問了那問題的公子。
那公子,良久似乎才能讓自己有所動作,步出人群,深深拜倒,曰;“琴乃上乘之琴,曲乃千古之風,人,乃絕色之品。”
“嗛!”
辛兒嗤笑。
“合著將我與這死物混為一談啦?告訴你,在我的認識裏,從來隻有人能成就傳奇,還沒有哪個傳奇能夠成就得了誰的,不要動不動便以估價貨物的眼光來看我,我很不喜歡,下一次,我不確定會不會,一針讓你這雙惹我厭的眼睛,永遠的閉上。”
眼看又要禍起蕭牆,易幼颺李英忙上前,一個擋在欣兒麵前,一個在後麵扯住心氣兒又要壓不住的辛兒,安撫。
“欣兒!我們如今落難銅川,少說,慎言。”
易幼颺對那位公子一拜道。
“兄台莫怪,小弟年幼衝動,絕無惡意;是小弟不懂事,和弟弟鬧了別扭才惹他如此火爆脾氣,蔓延到公子身上,請多見諒。”
公子也似乎沒記在心上,抬手道。
“無妨!是在下忘形,輕浮了;令弟既已證明,這蕭氏琴行之琴遠勝於其他琴行之上,在下此次銅川之行,自是非蕭氏琴行之琴不取;也是作為賠償,今日令弟所用之琴,在下全要了。”
辛兒冷笑。
“哦?既然公子有心賠償,不知公子出多少金來買這四把琴?”
金?
看來這小公子氣的可真不輕,他剛出口,這上來就是一口牙!
笑!
“一千金,如何?”
周圍一陣唏噓,倒抽冷氣聲。
如此闊氣,可見他也定非與身上所穿尋常富家公子衣料成對比,人群中的安西顯然也注意上他了,隻是這人演技著實厲害,當時多少明著暗著的眼睛,竟都沒看出來,這是海上新崛起的航路巨商領袖,人稱最風雅的海龍王的慕藺雲山。
李英也感覺到一個不太舒服的目光,四下張望,卻在迎頭時對上對麵小樓窗上,唇角蘊含春風的如玉之人,笑意深深的看著她,骨節瑩玉的食指置於唇前,輕輕對她搖頭,硬是讓她驚駭的目光生生的低頭,強作什麽都不知道。
慕藺雲山的價格,卻不是欣兒最滿意的,冷道。
“一把一千金!”
“辛兒!”
蕭禾顫抖了,好像有人抽噎著倒下了。
慕藺雲山的笑意不減。
“小公子剛才不是說半價酬賓嗎?”
辛兒絲毫不讓。
“半價是半價,給你的不是半價,不禁不是半價,還是其他琴價的三倍,其中還有你的誠意價格;你這四把琴,每個都是我從琴行裏精挑細選出來的,放心,也讓你值這個價,買回去送人做收藏,十年百年後、定不會讓你比今日買琴的價格底一分賣出。”
看過他身上下,欣兒又說。
“或者你其實沒帶那麽多錢?這個價格無法承擔?”
海龍王笑起。
“哈哈哈哈哈!你這孩子當真有意思,好,單看在你這個人上,我今天就算知你是激將法,也上你這個當了,琴給我包好,此乃東海夜明珠,應值你一半琴錢,稍等數個時辰,有家奴送來省下金額,再取琴立約。”
他爽快的摘下自己腰間的銀灰蛟龍荷包,丟給她,辛兒接過,毫不遲疑的打開荷包口袋,掏出裏麵一顆雞蛋大小的明晃珠子,嗅嗅,握握,又捏起,對著太陽照了照。
在牽動著所有人目光的審視中,她眯著眼睛看著在陽光下光彩生輝的乳白神珠,淡淡道。
“想什麽來什麽,我正卻一味東海之珠的藥材呢!你就送來了,還真讓人不得不懷疑,這是不是誰苦心安排的一出戲,不過……這隻珠子我要了,最遲明日,帶省下的錢來取琴。”
說著還用手背拍拍一遍完全呆愣的蕭禾道。
“金燦燦的元寶歸你,不反對吧?”
“啊?是……不……不對……小生……”
下方,那海龍王已經拱手拜道。
“那在下就等家奴,抱得名琴歸了,現行告辭!”
“不送!”
人走後,欣兒拍著蕭禾指導道。
“瞧吧!人家根本不用你替著省錢,缺的就是燒錢的快感。”
顛顛珠子,直接收入自己囊中,蕭禾急的頭上都是汗了,她轉身朝裏走,似乎也不管外麵了,蕭禾調解了很久才大聲出口。
“這樣掙錢太瘋狂,小生福薄,承受不起。”
欣兒腳步停下,頭扭回來,眼裏全是無力的漠然,告訴他。
“沒有誰的命是本該就吃苦受累的,你願意讓雲姨跟著你繼續受苦那是你的事,我卻也有我的不能容忍之處,對你的不能容忍,便是讓你無法認清你現在的處境;你再這麽隱忍下去,怕是不隻讓雲姨吃苦受累那麽簡單,那時你還能有個未婚妻推出去擋災?還有多少力量能保護你體弱的母親?人無廉恥,不配為人!從現在起,拿出你所有的武器,誰敢窺視你所保護的人,挖了他們的眼睛;誰敢動你勤苦得來的銀子,砍了他的雙手,你是男人,你所重視的人唯一的依靠,你若也沒有保護他們的能力,那她們也隻能說,活該任人魚肉。”
眾人這才知道,原來剛才她在場中,還是聽到了那些閑言碎語。
蕭禾譏笑。
是呀!對樂理如此敏感之人,聽力自然是極好的,他能聽到的風聲,她又如何聽不到?在他們的眼裏,此刻的他,與銅川人無異,是個連家都保護不了,要靠買妻才能求安的懦弱之人吧?
“嗬!老子聽到了什麽?竟然有人敢公然教唆一屆平民,挖侯爺的眼睛砍小侯爺的雙手?活膩崴了吧?”
這個尖細的聲音一出,好多人如避蛇蠍的迅速退的遠遠的,辛兒偏頭,看著這個尖嘴猴腮揪著山羊胡的華服中年枯瘦男人,他身邊跟了數十個統一藍衣短衫的家丁,顯然他便是這些家丁的頭目,在富家裏麵,算個管家丁的小管事吧?
可那猥瑣陰毒的目光卻不是一般人能有的,顯然,這人作惡,也非一朝半夕的了。
“呦!原來畜生當真是能聽懂人話的呀?瞧這衷心的,這還不清楚銅川城誰這麽沒骨氣沒廉恥,窺伺人家娘親美色又見不得人家嬌妻富貴呢!這家犬已經迫不及待,將帽子套到自家主人頭上了,果然是好犬,知道就是拉屎,也要拉倒自家主人的頭上做肥料。”
“哈哈哈哈哈……”
市集上轟然大笑,那個小管事臉色蠟黃乎白,他身邊的家丁都急了,揮舞著雙手鎮壓著笑聲。
“笑!笑什麽笑!閉嘴!在笑把你舌頭割掉。”
那個尖嘴猴腮的管事顛顛右手上的袖子,闊步上前,直逼欣兒,易幼颺笛子橫陳,正欲動手,已經有一人比他更快的阻攔在他前麵,將那小管事推退數步。
是蕭禾,這是他們認識他以來,第一次臉漏怒色。
“你們又來做什麽?蕭家還有什麽可讓你們惦記的,我不是說過不要再出現在我麵前嗎?這才幾天?長侯府的人當真說話當放屁,一點信用都沒有的嗎?”
小管事頗為意外的看著大發雷霆的他,半響嘲諷的回神。
“嗬!今天銅川當真要下紅雨了,小綿羊竟然也發起神威了?”
說罷,看回怒的臉色都變得僵硬的蕭禾,陰冷道。
“告訴你蕭公子,別忘了你娘還活著呢!隻要你那個過分美麗的娘不死,長侯府的老侯爺小侯爺可時常惦記著呢!你還跟大爺我在這裏發你的少爺威風?不是大爺我在老侯爺小侯爺身邊,時常給他們分散著注意力,你當你娘還能為你那死去的爹守孝至今嗎?別給個臉就當自己是那麽回事,你已經不是當年的蕭家大少爺了,如今能和自己的娘活條命就已經算是不錯了,你聽說過沒了翅膀的鳳凰,能再做百鳥之王的道理嗎?”
他將蕭禾撥開,意外的是,還沒容他再上前,蕭禾又固執的擋在他麵前,神色前所未有的堅定果決,壓抑道。
“以前的事,我可以不說,不計較,但今日在我琴行門前,是我摯友幫我重振蕭氏琴行的大日子,今日進這琴行大門的人非賣琴人不允進入,你今日若在這門前鬧事,我就算傾盡所剩所有的資產,也定要入長安問一問大唐天子,他所定的律法封的侯爺,究竟是不是專門來強搶妻女,欺霸百姓的無恥惡徒,肖某說到做到,不會如長侯府人一般,視誓言承若為玩物,翻臉轉身便不知。”
小管事有些意外的上下打量他一番,冷笑。
“嗬!合著大爺說這麽多是白說啦?好!今天老子就當著你的麵,將你這小公子摯友綁回去給我家少爺取樂了,看你的骨氣能贏得過長侯府的棍子!一個靠送上自己的女人才能夠苟活的懦夫,今天竟然給老子在這逞英雄來了,真是天下最大的笑話,來人,將這嘴裏不幹淨的野小子綁了,敢再口出狂言先將他那一口厲牙敲掉,少爺喜歡嫩口的,其他的日後再說。”
“是!”
那些家丁蠢蠢欲動,蕭禾被小管事推在地上,見這又要癲狂起來的架勢,不禁急了,急說。
“他們隻是路徑銅川的遊人過客,剛才的技藝你也看到了,絕非尋常人家的孩子,你今日若在這裏綁了其中一人,難保他日不會招來滅頂之災,到時別說你在長侯府的前程後路,就是逃到天涯海角,定也難逃脫!”
他的勸解在小管事耳裏成了笑話。
“哈哈哈!我倒要看看這些小雜碎究竟有多麽高貴的身份,貴能貴的過皇上親封的武長候府。”
說吧催促那些給蕭禾的話震懾的有些猶豫的家丁。
“不要聽他胡說!新得的舞月心機如簧,設了個局讓少爺至今不能親女色近她身,早已經憋的心急火燎了,這個時候將這小子帶回去給少爺解了饞,自然少不得你們的好處,你們寧願恐懼一個未來不確定的危險,也不要就在眼前的富貴嗎?別忘了,你們的賣身契都還在長侯府呢!為奴不為家住盡力謀劃福利,你們連一個奴才都不能算了。”
“是!福管事!”
“哈哈哈哈哈哈哈!”
突然的狂笑,又讓揚起棍子的眾家丁頓挫不前了,小生張狂,是辛兒搖搖晃晃的,從琴行門前的階梯上下來。
“從來都隻聽說‘富貴險中求’,今天到時第一次見識到,有人將這個真理,貫徹的如此淋漓盡致呢!”
“辛兒!”
李英憂心的看著她經過自己,想上前勸阻被一隻手抓住,看去,易幼颺對她輕輕搖頭。
出門這些天,他見的或許不是人世中最險惡的一麵,可是這幾天的經曆也著實讓他認識到一點,辛兒采取極辣的手段對人對事,並不是完全沒有道理的;起碼,對付這些人,多少比君子之道有用的多。
步下來,在小管事麵前,她輕輕道。
“你信不信,你所憧憬的武長候府,在一些人眼裏,也不過一隻小小的螻蟻之穴而已,移了也就移了,除了裏麵的寄生蟲,和自以為很強大的無知螻蟻,對任何人,也造成不了什麽影響。”
“等你受了我家少爺的恩寵,再來跟我談論這些大道理吧!也許那個時候,你就該感謝老子都來不及呢!”
辛兒也是笑意盈盈。
“那也得看你們有沒有那個能力,將我請進無長侯府呀?”
“綁了他!”
這次棍子沒有再遲疑,全數往辛兒的身子上招呼去,辛兒伸手一抓,直接將要撤離危險圈的小管事擋在了身前,直衝最密集的棍棒一點丟去。
“哇啊啊!”
家丁的棒子壓根沒能落到她的身上,將集中點最多的那些當掉,幾個轉身間,指上的金線飛駛,已經控製住四根棒子,牽動間,棍子連人,已經全部落到那個,趴在倒成一攤的家丁身上棍子上的小管事身上了。
“眼都往那長呢!打他!”
推開身上的家丁,小管事氣紅了雙眼,罵完人,抽起一邊多折的小童手中抱著的琴就朝辛兒砸去,小童疾呼。
“哎!那琴不能砸!”
“辛兒……”
琴身厚重,力道十足,直直朝辛兒迎頭砸去,這場撈金變故,眼看要演變成流血事件,甚至,更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