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易幼颺之罪
易幼颺親手烹製著新到的新茶,幾人細細品上一口,不僅對這傳說中的紈絝子弟,又刮目相看一分。
雍正軒笑。
“沒想到天下第一才子不僅文武雙全,音律全才,對這烹茶之道也是研究頗深,果然不負第一才子之稱,安某佩服,失敬,失敬!”
易幼颺不好意思的抓頭,年輕的臉上也跑上兩坨紅雲。
他易幼颺的大名,在長安人嘴上,也不過就是富家公子紈絝子弟,外加今日鬧出的那些笑話吧?
“大哥過獎,我這不過是無聊下的雕蟲小技而已,是被關的沒辦法中的玩物,和大哥真刀真槍的在戰場上和敵軍作戰相比,真的難等大雅之堂了。”
“嗬嗬!謙虛吧!難得讚你一下,還真自居起來了?看不起茶道琴藝呀?別忘了長安城不少人以此為生呢!也就你這樣的大少爺不問世事以此為樂。”
易幼颺的眉頭狂跳,聽在耳裏很不是滋味,卻因是那麽的小人兒,硬是給強壓了下來,
雍正軒目光在兩人之間流轉,圓場道。
“聽易公子的意思,好像對行軍打仗很感興趣?”
一聽他說這個,易幼颺兩個眼裏都冒光了。
“是啊是啊!我小時候就很崇拜能帶兵打仗的將軍,在我出生以來,聽到的不是那些開國大將的傳奇故事,就是親眼見我們大唐的將軍一個個大勝歸來進宮受封,先有侯君集秦叔寶李靖程咬金,後來又有薛仁貴鐵將軍,那些遠的也就不說了,單單玉門關陽關兩關統將有的安西大將軍;也是如今無人不知,婦孺盡曉的大人物呀!聽說他自升為統帥以來,所鎮守的西部,雖年年有騷擾,卻沒讓那些賊寇外邦擾了關外百姓一分,在西部的威名更勝當今聖上,那些外邦之將,聽了安西大將軍的名號哪個不逃之夭夭的?真丈夫自當保家衛國馬革裹屍不改於色,當將軍更要當雍正軒這樣的將軍,才是真正的將軍。”
隨即又抓著他剛認的“安西”大哥道。
“對了大哥!你是安西大將軍麾下先鋒官,那你知道大將軍手下還招人不?小將兵卒什麽都可以,我可以和你一起赴塞,路上也好有個伴。”
“噗!”
“等等!”
對於他的要求,安西和噴出茶的辛兒一樣驚訝,忙忙將剛要飲盡的茶放下,推開那兩隻拽著自己手臂的手,著實有點受驚。
“你……要從軍?投安西大將軍麾下?”
“是啊?我這次出來本就要出去闖一闖的,本還愁著入軍的話沒有熟人介紹肯定會麻煩很多,如今認識大哥三生有幸,是命運讓我要按照自己的心願來活一場呀!自然不能放過。”
“咳咳!等等……易公子!”
李英忍著給水嗆的不住咳嗽的衝動,問。
“你……從軍,你的新婚妻子怎麽辦?難道當真就將她丟在長安不管不顧了嗎?你將她一個姑娘家至於何地?”
“那位呀!安心,根本不用我擔心。”
“哦?”
他輕慢的態度讓安西挑眉,李英著急。
“什麽叫不用你擔心呀……”
李英被欣兒抓住手腕,搖頭示意她坐下,不用著急,更不用多說,李英坐下了,她自己開口。
“什麽意思?你對身為宰相千金的第一才女不滿意?”
安西傾身,也表示很感興趣。
“是呀!聽說第一才女不僅文采了得不同凡響,更是兼備品德孝廉於一身的美人,如此佳人易兄弟你還不滿意,那什麽樣的女人能入得了你第一才子的眼?”
“大哥不要說笑了,我這個第一才子和宰相家的那位不是同一路的,人家宰相千金是實打實的一首詩詞名天下,救了江南多少百姓?斬了江南一帶多少貪官汙吏?那是明明白白的功績,所以天下人給她一屆小女子‘第一才女’之稱不冤。”
“哦?易公子的‘第一才子’就冤了?”
趁他喘氣的檔兒,安西又問。
易幼颺毫不避諱。
“是啊?我就是個雨打混混,渾水摸魚好運摸著的諷刺才子,是那些喝酒吃肉的家夥嘲笑我給我冠上名頭;在長安城誰不知道?宰相家的才女名天下,柳家的才女畫中仙,易家的才子雨打混?我呀!從會走路起沒少給我爹娘惹事。”
“小時候打架不行被人打,後來我爹娘將我送師學藝回來我打人家,覺得我快要和那些街頭混混一樣快廢了,才硬是逼我棄武從文學詩詞,一心從軍的人怎麽可能會學好詩文?可是我爹娘雖隻有我一個孩子,對這方麵卻著實嚴格,不學好不給我出門,更別說像其他孩子一樣玩耍了……”
“我沒辦法,又氣不過才學了個半吊子出來,之後和一些長安公子哥兒一起廝混,加上那年交白卷和武狀元考場被抓回去的事,久而久之被他們笑成行行不入流的才子,活該一輩子被老子老娘管著押著,和宰相家的那位才女完全不同的情況;可是我爹娘也不知怎麽回事,竟給我娶了這位活神仙回來,我知道的時候一道聖旨就直接壓下來了,不從就是連累家族滿門抄斬的罪人,從了我就成了一輩子被個女人壓在頭上的妻管嚴,在家更沒活頭,我不跑出來怎麽辦?”
幾人聽的似懂非懂,尤其欣兒,指著他,控製著自己的情緒,又道。
“你……說清楚!你的不幸關第一才女明欣兒什麽事?怎麽就娶了她你就沒活頭了?明欣兒再怎麽樣,也不至於不讓自己以後的依靠沒活頭了吧?你是不是對她有什麽誤會?”
易幼颺也不滿她,有多有少直接全說出來了。
“沒誤會,我親眼所見!”
“哦?”
他說的如此確定讓安西等人不僅更好奇了。
“第一才女一首詩可掀風雲,安黎民除禍害,對於天下蒼生來說是不可多得的救星,女巾幗,我無話可說;可是對於一個男人卻不是什麽好事。”
欣兒眯起眼。
“怎麽說?”
“太強的女人讓男人畏懼,太厲害的女人讓男人沒有安全感,何況娶她的還是我這個爹管著,娘壓著,處處受限鬱鬱不得的男人,這麽多年我清楚我爹娘在想些什麽,他們覺得自己養了個不中用的兒子,就想給這個兒子找個厲害點的老婆,可是壓根沒想過我這個兒子是什麽感受;新婚那天,我知道了那位才女也不是很滿意這門親事,雖然我不是太了解,以她可以撥動風雲朝局的本事,為何沒有推掉這門親事,可是洞房花燭夜,她力挑眾才子,我也算真的認清和她之間的差距了;先不說那位不願她他嫁的幕後之人究竟是何人物;我也很清楚,這樣的女子若生為男子,定是我所敬服的偉丈夫,可是身為女子,又是我的妻子,我沒辦法將她當做普通的女人來看待,更別說相敬如賓同床共枕了;你們能想象,和一個有能力隨時將自己撕碎的怪物,同床共枕是什麽樣子嗎?我是不敢,所以我連以後和她相處的勇氣都沒了,就逃了;剛好,她在外麵好像也有相好的,我一走,那位喜歡她的也該明白我的意思,成全他們了;等我功成名就回來,我爹娘自然也沒啥好說的了,豈不一舉兩得?也免了違抗聖旨之禍,那時那位第一才女和心愛的人雙宿雙棲,還得感謝我呢!至於那些流言蜚語世俗規矩,全都是浮雲,過眼雲煙。”
“咳!咳咳!”
李英一個勁的咳嗽。
安西唏噓,他算是明白了,原來不是那位“才女”太強,是這位太沒自信了,諷刺才子遇上真才女,他自己心裏就不好受,何況讓他娶回家當佛供著呢?所以不服氣,逃了!
而欣兒,幾個深呼吸,笑起來了,還為他鼓掌。
“好!真是好!易公子你真是給男人掙足了麵子,長足了勇氣,行!你真行,我欣兒今天佩服你,以茶代酒,進你!”
“欣兒!”
明英擔心的看著她,想阻止她又感覺這個時候的她真不是自己能夠阻止的,易幼颺感覺奇怪的看著她,納悶道。
“你怎麽了?好像你才是那個被男人拋棄的女人一樣?至於這麽生氣嗎?”
“我生氣?嗨!我生什麽氣?我又不是會撕人的怪物,也不是你要同床共枕的妻子,被你拋棄的禍害,浮雲,過眼雲煙,我氣什麽?”
“我怎麽覺得你就是在生氣?你不是對那位第一才女早傾慕已久吧?我也沒說她什麽吧?隻是說作為我這樣的男人,娶了她那樣強大的女人感受而已,而且,如今我已經走了,你若真喜歡她去追也無妨呀?看在相識一場的份上,我可以幫你的,對了,休書可以給你,你可以讓她毫無顧慮的和你私奔也無妨呀?”
“滾開!誰要你的休書。”
她猛然的激烈讓易幼颺一怔,另兩人,一個意味深長,一個憂慮擔心。
不用說,前者自然是安西,後者是李英了。
欣兒揮開他拍她背的手後,才感覺自己真的過激了,眼神流轉間,緩過點氣又說。
“我是說,大丈夫行的端做得正,怎能撬人牆角盜人妻女,我若真喜歡那第一才女,莫說你易幼颺不屑與她做夫妻,即便你們琴瑟和鳴如膠似膝,我辛兒也敢備上彩禮上門示愛;既你不愛這佳人,大不了我讓她給你一封休書便是,何至於收你易公子的休書,接手你的下堂妻?不止辱了我辛兒顏麵,也著實貶低了第一才女的身份。”
“啪!啪!啪!”
三聲掌聲,這次是出自另一人之手。
“辛兒豪情,安某佩服。”
辛兒盯著這見風就起浪的安姓人,隨即又道。
“何況辛兒聽說易府裏除了那位第一才女,還有不少曾經的富家小姐,小家碧玉,不是已經排好名分的貴妾小房,就是通房的丫頭,伺候的侍女;易公子豔福當真令人豔羨,不過反過來說,男人三妻四妾,便不得碰厲害的聰慧女子,福澤過勝,反招禍事;閣下的夢想是豐滿的,現實卻是十分骨感的,別忘記,功成才能名就,成不了,沙場無情刀劍無眼,誰知他日你易公子會是個什麽結果?讓一屆女流一封休書給休一休,或許會避重就輕,讓公子你免受滅頂之禍呢?易公子何不就近,臨走之前回去問明小姐要一封休書,也好了了你一塊心病?她自由了,你自在了,也算做了回好事,彌補了那給你毀了名聲的小姐,不是嗎?”
待在易府兩天,她就算再粗神經,也該初步了解到易家的狀況了。
易家三代單傳,男丁稀薄,易家這一代的當家人,更是在中年才有了易幼颺這一個寶貝疙瘩,本來巨富之家子孫稀薄的情況下,這樣的情況也無可厚非,再說易幼颺也沒真的在婚前便納那麽多姬妾。
易家夫妻想讓兒子收心給他們添孫散葉,在兒子小時便有意無意挑些有品貌有教養的大小丫鬟隨旁侍候,更是挑了幾個家道中落生的極好,年紀相仿的,和易幼颺同吃同學打小培養感情,明裏暗裏易府也傳出有幾個明麵上的侍妾和通房丫頭,順位甚至都定下來了。
好在易幼颺在這些脂粉堆裏長大,沒磨去男兒之誌,也並未如其他富貴之家的公子哥那樣女氣,反而因為自小接觸的女子都是樣貌好的,對女子樣貌要求也極挑剔,反倒對女色沒多大興趣,不讓他讀兵法,跟護院師傅玩起刀槍棍棒來了,為此甚至專門去拜師學藝,雖然時間遠不及被他父母請來的夫子壓著學習詩詞歌賦的時間多,好在教受他的師傅說他根骨好,回長安打架鬧事幾年下來,磨練的比不上真正在戰場上打仗的將軍,更與絕代大俠無緣,倒是比那些真的花拳繡腿的公子哥結實許多。
兩年前自己棄文從武,若不是易家老兩口阻止,估計真的能讓他考個武舉人回來,可惜老兩口意誌堅決,一心讓他從商,再不考文狀元;其他和“武”沾邊的,都別想!
易公子就氣憤了,一氣之下什麽都不忙了,在家當起了遊手好閑的浪蕩公子,直到半月前一道聖旨下來,他必須和身為明宰相女兒的自己成親,他才從父母那裏知道和自己有這樁婚事,縱然有一百個不願意,聖旨押在哪兒,不成親就是抗旨,再怎麽倔強,他也沒有帶著一家幾百口人命去任性的道理,便隻好從了。
她在了解到他真正的情況後,也挺為這位空有壯誌的熱血青年歎息了一把,大好的熱血年華,竟讓老父老母綁在女人堆裏消磨了這麽長時間,沒軟也算個人物,可是今日親耳聽聽這位人物對她的評價,不僅對他的惋惜全成了憤怒的源泉,他認為理所當然的,他那些他不屑的優越環境,全成了他的罪惡。
有他這樣的嗎?自己不順心,自己沒勇氣反抗,就將比他好的別人說成那樣!
她就願意嫁他嗎?
她就願意這樣不明不白的和一個不認識的人拜堂嗎?
這個人太可惡,將自己的不幸全歸咎在一個和他半斤八兩,還是個女人的身上了!
他是懦夫,他沒資格這麽說她。
她更不承認,他是她名正言順拜過堂的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