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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四二章、吹角聯營、霹靂弦驚

  河西走廊,自古以來就是兵家必爭之地,也是中原通往西域的必經要道。


  自西金建立後,中原王朝就斷掉了與西域的連通,西金依附前楚前期,前楚前期尚還能控製,但從後期開始,就徹底失去了對河西走廊的控製。


  雪神山便坐落河西走廊向北五十裏的山脈上,北遼與西金在北邊的邊境也是以這條山脈為主。


  山脈自西向東綿延數千裏,延伸入南楚秦鳳路西北角,隔絕了北遼與西金大部分的連接,雪神山在這一特殊地理環境下,也就成為了三不管地帶,這一片地帶南楚人稱為漠北,北遼人稱為漠南。


  雪神山腳向東南行進百裏地,便就是南楚最西北的城池,定州。


  傍晚的雪神山上,亭台樓閣矗立,夕陽的紅光照射,美輪美奐。


  自兩年前被南楚朝廷奉為叛軍的蕭冥帶著上千人來此棲身建立雪神教之後,這原本荒無人煙的雪山就被打造成了一片世外桃源居所,充滿了生機。


  遠遠看去,在一片白雪皚皚的山頂下,人影錯落,飛鳥翱翔。


  在其中一處斷崖的瀑布前,一名黑衣女子剛剛給一群白鳥喂完食,白鳥叫著飛走了。


  一名男子從一條徑上走來,來到女子跟前。


  “聽師父,你要下山去潁州?”


  男子名叫袁沉。


  名叫秦挽歌的女子沒有轉身,輕輕點頭。


  袁沉冷漠道:“你可別忘了,他此次來西北可不是為了你而來。”


  “我知道,他是為了幫他家的那個丫鬟來尋父母屍骨的,在信中他已經都明了。”


  “那你還去?”


  “我隻是擔心他,真定軍撤回元都府了,西北空虛,他此前讓我們雪神教關注西金的動向,那他一定有所察覺了。果然,我們的探子昨日帶回消息,西金的大軍沒有從河西走廊這邊出兵定州,而是從往南兩百裏進入了秦鳳的上元平原,這會,西金的大軍應該已經越過了上元平原,師父,西金這次的目標是潁州城。”


  袁沉沉聲道:“就算西金要攻潁州城,那也是朝廷的事情,與他何幹?”


  秦挽歌露出笑容:“師兄,你又不是不知道他那個人,嘴上著什麽都不管,但事情真的發生了,他就是最愛管閑事的那個,西金攻來了,他既然人在潁州,你覺得以他的性子?他能不管嗎?”


  “他管了又能有何用?這是打仗,可不是像在容縣一樣那樣抓一個施良育那麽簡單,他就算想管,也得有能力。”


  “他有能力。”秦挽歌毫不懷疑,語氣也異常的堅定:“他若是想管,一定有能力。”


  “既如此,你又何必去?”


  “可我就是擔心啊!”


  “你可別忘了,師父了,在他沒遇到危險之前,我們雪神教的人不能接觸他,平州的事情已經讓我們在江湖中暴露了身份,現如今還不知道有沒有傳入朝廷,如果朝廷知道了,會間接害了他,他與我們雪神教勾結。”


  “我知道啊,我會喬裝打扮的,不會讓人知道我的身份。”


  袁沉沉默了一下:“師父怎麽?”


  “師父,要派幾個人去打探消息,可我跟師父,我去就行了。”


  “那師父答應了嗎?”


  “他嘴上沒答應,可已經點頭了。”


  “你若想去,我陪你去。”


  秦挽歌搖搖頭:“師兄,你現在不能離開雪神山,定州是重中之重,如今北遼的五萬兵馬在北邊虎視眈眈,如果北遼在涼州失利了,這五萬兵馬隨時有可能攻入定州,你得在雪神山看著。”


  袁沉沒有話,他不是一個擅長表達內心的人,他這會兒看著這個師妹,心情複雜,不知該什麽。


  秦挽歌看了一下漸落的夕陽,回頭對他道:“師兄,我該走了,得在黑前趕到定州。”


  然後她沿著一條曲折的徑,漸行漸遠。


  袁沉轉過身,看向山腳一片茫霧,喃喃了一聲:“挽歌,那你可知,我也擔心你。”


  ……


  六月初三,潁州知州秦傅采納了張翔的意見,派了兩千人出城,命令他們在兩日的時間內驅散方圓百裏的近萬百姓,並讓他們不用回潁州,直接向東行,讓他們去奉陽府。


  秦傅心中也明白,如果守不住城,那把這一萬多百姓帶進來也無異於是找死,而且現在的潁州城已經夠亂了,再把這些人帶進去,那隻會更加混亂,甚至妨礙到他們的守城重任,那就得不償失了。


  所以,幹脆直接把他們丟給奉陽府,若能守住了城,西金大軍退了,他們再回來也不遲。


  另外,張翔精心挑選了三十六個斥候,並把提前準備好的路線圖交給了他們,讓他們按照他所標注的路線圖前往上元平原探查敵情,並把他們分成了六批,每批六人,消息用傳播的方式遞進傳來,若發現西金有後備軍的消息,務必保證西金後備軍進入上元平原之前他們能事先得到消息。


  還有,堅壁清野的一千人隊伍張翔也分作了四批,每250人一批,以潁州城為中心,南北各兩批,從西往東開始行動,能割收的農作物就割收,不能割收的就毀掉,總之,就是千萬不能讓西金大軍進入潁州後能得到一粒物資。而且收了農作物的隊伍也不用回潁州城了,因為應該是沒機會回來的,被西金大軍發現的概率會很大,所以他們北麵的兩批收了農作物就直接繞道去奉陽府,南麵的就去利州。


  也就是,這派出去的三千人隊伍是不能再回潁州城的,那潁州城內的兩千官府官兵加上興化營的五千人,也就隻有七千人守城。


  而且這七千人,真正有戰鬥力的也就隻有興化營那五千人。


  七千人能不能守住三萬饒強攻,別秦傅這個知州沒多少信心,就是紀恪這個一個禁軍營的指揮使也沒有多少信心。


  當然,張翔自己的信心也不是很大。


  在戰爭中,攻城方隻要多餘守城方三倍的兵力就有破城的可能,而且那是鑒於雙方戰鬥力持恒的情況下。


  南楚軍隊的戰力,北麓軍在第一梯隊,強在協同作戰的步兵戰術和單兵作戰能力,而且人數三十萬,可與現在北遼號稱十萬的鐵騎比肩。


  張堅時期的北麓軍,號稱下第一強軍,張堅鎮守北邊十七年,給北遼鐵騎留下的陰影可不。


  即便現在到了樞密使文博手裏,那基本也還保留了八成的戰力。


  真定軍和神武軍在第二梯隊,強在軍隊素質。


  南楚禁軍營才在第三梯隊。


  西金李聚光的兵馬算是西金中最強的,而他的大將裘邢簡的輕騎又是這其中的佼佼者,畢竟裘邢簡的輕騎也是可以和北遼鐵騎抗爭一下的存在。


  隻是這裘邢簡的輕騎兵一般都不足一萬人,因為打的都是奔襲戰,要的全是騎兵精英,兵馬太多會拉胯整個軍隊,所以才沒有那麽令人可怕。


  但在一定的程度上,李聚光的兵馬戰力還要高於真定軍一丟丟的,真定軍鎮守西邊這麽多年,在與西金諸多的局部摩擦戰裏麵,敗率是高於勝率的,隻是有附近諸多州府的出兵配合,才一直沒有讓西金占到便宜。


  此刻真定軍已不在,光靠興化營這五千禁軍營的將士和兩千官兵,且對方三萬人,已經高於四倍的兵力,張翔能有什麽信心?

  在絕對的力量麵前,任何的陰謀詭計都毫無用武之地。


  他心中沒指望這七千人能夠守住潁州城,他隻是希望西金沒有後備軍,他隻是希望這七千人能夠守住兩日。


  如果西金沒有後備軍,那隻要能頂住兩日,那西金一定會撤軍。


  如果西金沒有後備軍,兩日攻不下還不撤軍的話,隻要奉陽府和利州的援兵一到,他就有辦法讓西金這三萬人永遠留下來。


  這才是他心中所希望的。


  當然,現在所想也不過是根據眼前的形勢所判斷出來的,畢竟戰場瞬息萬變,但凡出了一點紕漏,所有的結果也都會隨之發生變化。


  張翔心中自就沒有信心去保證能不能守住兩日,如果一都守不住,那就另當別論了,西金若是一就攻破了城,那這城內的七萬多百姓加上他們這些人,都會成為西金大軍的俘虜,任人宰割。


  所以在這晚上,張翔尋思了很久,把林飛鴻和奴叫了過來。


  他打算讓林飛鴻第二先護送奴去奉陽府,如果能守住城,他會通知林飛鴻再帶奴回來,如果五日之內林飛鴻沒有收到他的通知,那就讓林飛鴻把奴帶回平州。


  對於他的這個決定,林飛鴻沒有拒絕,他自從跟了張翔的那一,就會無條件的會服從他的命令。


  但奴不同,死活不肯走。


  倔強的:如果駙馬不走,她也不走,就算死也要跟駙馬死在一起,如果她走了,駙馬但凡出了意外,她也沒臉回去見公主,出門的時候公主就了,讓她好生照顧駙馬。


  對此,張翔還耐心的開導了她一番,他是朝廷駙馬,有義務肩負起保護這朝廷百姓的責任,他不能離開。


  但丫頭怎麽都聽不進去,搖著腦袋,就是一句話,他走了,她也走,他不走,她就不走,其他的,她都不管。


  於是,張翔也就隻能任由她了。


  隻是暗中吩咐了林飛鴻,如果潁州城真的破了,希望他能第一時間把奴帶出去。


  六月初四,張翔和秦傅,紀恪登上了城門,朝著西邊眺望過去,那邊風平浪靜,沒有任何動靜。


  隻是三人都知道,那隻是風暴來臨前的平靜罷了,根據線報,裘邢簡帶領的七千輕騎距離潁州城已經不足百裏地。


  到了六月初五的傍晚,西邊終於傳來了一陣震動地的馬蹄聲。


  隨後,塵土飛揚,浩浩蕩蕩的騎兵自塵土之中急行而來。


  七千饒騎兵雖然人數不算太多,但是這馬匹奔來的氣勢以及造成的聲勢就如同七十萬大軍一樣。


  平靜了幾日的潁州城這一刻也被這陣勢驚得騷動了起來。


  城門上號角聲響起,弓箭手迅速的就位,把弓箭遠遠對準了那騎行而來的騎兵。


  城內的百姓早已人心惶惶,躁動不安,街道上隨處可見巡邏的士兵,見到驚慌的百姓他們連忙出聲安撫。


  其實自三日之前,得知西金大軍要而來之後,就有好多人想要出城逃難,隻可惜從那開始,秦傅就下令封城了,不管在內還是在外的百姓都不得進出。


  原本這幾張翔隻看到了他們臉上的驚慌,可直到現在走到城門的這一路上,張翔才從諸多百姓的眼中看到了恐懼。


  那是對戰爭的恐懼。


  那是他在江南那片祥和之地永遠都看不到的恐懼。


  也隻有這偏安一隅,與敵國相鄰的地方才能感受到這些百姓麵對戰爭的恐懼。


  在江南,即便戰爭已經打響了,江南那裏的百姓永遠都隻有滿腹詩詞歌賦,滿嘴的高談闊論,或者搖頭晃腦的評頭論足,似乎在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一樣,他們大多人都覺得戰爭就是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


  隻有在這裏,他才體會到了身處戰火中這些百姓的真正反應。


  他們經曆過太多,是真的害怕戰爭。


  走上城門,秦傅和紀恪已經在指揮將士布防了。


  張翔也抬頭看了過去。


  距離城門十裏之外,浩浩蕩蕩的西金騎兵已經停了下來,整齊的排列著,排成了好多排。


  最前方的笙旗飄揚,迎風招展。


  秦傅來到張翔身邊,擔憂道:“駙馬,他們來了之後就停在了那裏,也不上前,也沒人來叫戰,不知道想幹什麽。”


  經驗豐富的紀恪緩緩道:“他們連續幾日奔襲而來,士兵和戰馬現都已疲憊,擺出這陣勢隻是不想讓我們看出來罷了,他們今晚是不會對我們進攻的,要休養生息,明日一早,必定會派人來探聽虛實。”


  秦傅露出些許的遺憾道:“可惜現在即便知道他們疲憊,我們也沒人去叫戰,若是有人,就能在現在將他們一舉殲滅了。”


  張翔看著他,苦笑了一聲:“秦大人,戰場上,情報最為重要,正是知道了我們無兵,他們才敢如此肆無忌憚。”


  紀恪也道:“不錯,西金在出兵之前,想必對我們的情況也是了如指掌的,這才敢出兵奔襲而來,目的也是先給我們一個下馬威,所以越是這個時刻,我們越不能露出膽怯的行為。”


  張翔道:“虛虛實實,真真假假,他們既不動,我們也便不動。”


  果然,到了晚上,西金奔襲而來的這七千騎兵再沒有任何的行動,他們隻是就地紮營,駐紮在了那裏。


  隻是到了半夜,張翔突然被一陣響亮的號角聲驚醒。


  這號角聲是從城外傳來的。


  接著,號角聲越來越多,越來越響,連成了一片,而且響了一夜,驚顫了城內所有人。


  這晚上,整個潁州城都沒人睡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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