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讀書人
熱鬧了一晚的平州街道,到得第二早上餘暉都還未散盡。
攤販的吆喝聲一早就在各條街道上響起。
時不時有官宦人家的馬車路過,傳來陣陣馬蹄。
或有孩童拿著撥浪鼓互相追逐,又或是有婦女叮囑的聲音在孩童身後尾隨。
店家的店門早已打開,夥計正在清掃門前垃圾。
張翔也早早的走在去華庭書院的路上。
如往常一樣,他都會先在一個拐角的麵攤上先用兩個銅板吃上一碗麵。
不是駙馬府沒有給他準備早餐,而是他喜歡來這裏吃,因為這一片都是一些三教九流的聚集地,在這些地方,他可以聽到很多有趣的事情。
“我給大夥,昨晚豫園詩會那叫一個熱鬧,住在咱平州的那個駙馬,一首詞震驚所有人,楊黎楊仲康知道吧,咱平州有名的名士,周逸周誌淵知道吧,咱平州的第一才子,都敗給他了。”
“不會吧?這麽厲害?”
“那可不是,這首詞剛出來不到兩個時辰,平州所有的詩會都傳遍了,驚豔整個平州所有的讀書人,沒有哪首詞能壓得過這首,楊黎楊仲康稱為千古中秋第一詞,還能有假?而且也傳到了所有的青樓之中,青樓女子傳唱了一整晚,你晚上到任何一家青樓,都能聽見。”
“這位兄台得不錯,昨晚我表弟就在詩會現場,他給我過此事。”
“那你表弟有沒有見到這位駙馬?長啥樣呢?”
“我表弟是康府一個打雜的下人,昨晚有幸隨康府公子去詩會,不過豫園閣樓那種地方,他那樣的下人哪能進去?就隻是在閣樓外等候罷了,但他給我,他遠遠的看到了這位駙馬一眼,長得那叫一個一表人才,器宇軒昂。”
“既然這位駙馬這麽驚才豔豔?為何還要當駙馬?”
“你問我,我問誰去?”
“聽這位駙馬是京城來的。”
“好好的京城不住,為何來我平州?”
“高平公主不也來平州了嘛!那你去問她為何不住在金碧輝煌的皇宮裏。”
“隻能我平州鍾靈毓秀,公主和駙馬都喜歡這裏。”
“嗨,咱這些老百姓,去這些貴人喜歡住在哪幹啥,人家愛住哪住哪,關你什麽事。”
……
“聽昨晚城外十裏廟走水了,一場大火把這個破廟燒成灰燼。”
“這個破廟都荒廢了十幾年了,向來都是路人,旅客,趕路商人歇腳的地方,一直好好的,為啥會走水?”
“我哪知道呢!府衙半夜接到通報,連夜派人去滅火,可是火勢太猛,依然沒有滅掉,直燒到今早上才漸漸熄滅。”
……
類似於這樣的民談論,張翔幾乎每都能聽到。
而且每的消息也各不相同,他是拿當做新聞來聽的,這大概就是古代的新聞傳播途徑了。
看來人們對八卦的這種獵奇心理,是不分時代的。
聽完了這些新聞後,張翔也吃完了麵,扔下兩個銅板便離開了。
剛走進華庭書院,迎麵便碰到了何雲章。
“何先生,早上好。”張翔笑著用現代人的打招呼方式給他打了個招呼。
這些日子以來,他在書院裏,無論是對學生,還是對這書院的先生,他都用這樣的打招呼方式,後來這些人也就漸漸習慣了與眾不同的他。
“張先生。”何雲章對他作了一揖:“我是特地在此等候張先生的。”
“哦?何先生有何指教?”張翔停下腳步,奇怪道。
何雲章沒有起身,接著道:“張先生,何某有眼無珠,前些日子,錯怪先生了,還望先生莫要見怪,若是先生想要責罰何某,何某接下便是。”
看他這番誠懇的樣子,張翔一臉的訝異:“在下愚笨,不知何先生所指何事?”
“前些日子,何某錯怪先生不會寫詩,然後去找老師勸告了一番,昨晚聽聞了先生所作的中秋詞,感歎先生的詩詞才華,何某感到很是慚愧,所以特地在此等候,向先生請罪。”何雲章依然沒有起身。
張翔很是驚奇,就這麽一點雞毛蒜皮的事,這何雲章居然搞得氣氛這麽濃烈。
他根本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一來他那根本不叫詩,何雲章指責得沒錯,二來他清楚這種時代下讀書人的脾性,鐵骨錚錚都不為過,向來不喜與墮落者為伍,也鄙視那些粗鄙之人。
他們把學問奉為至高無上的追求,把書奉為瑰寶,不容玷汙,所以張翔所作出那樣一首詩,在何雲章眼裏,是不配稱為讀書人的。
張翔當時隻是覺得這個何雲章太心眼了,其餘的並沒有任何想法。
他一臉驚訝的走上去,扶起何雲章:“有這樣的事嗎?我可一點都不知道。”
何雲章也頓時驚訝了:“那那日老師把先生叫到後方庭院,那是…”
“哦,你那啊!”張翔連忙笑著解釋:“那日蘇老先生隻是把我叫過去,了一些教書育人的道理,讓我受益匪淺,其餘的,蘇老先生並未提及。”
“當真?”何雲章連忙確認。
張翔肯定的點頭:“當真。”
“哦!”何雲章有些放心的舒口氣,卻又連忙拱手:“那何某還是得真誠向張先生道歉。”
“誤會罷了,解開就好了,何先生不必放在心上,我等讀書人,應當心胸豁達。”張翔微微一笑,然後道:“我得先走了,學生們還在等著我。”
“先生慢走。”何雲章連忙拱手相送。
張翔這是給足了何雲章麵子,給他留住了身為讀書人的尊嚴,給了他一個很好的台階下。
若是他承認有過此事,那此後何雲章心中便會一直有自愧的陰影,將來在學問上再難有所成就。
他尊重的不是何雲章這個人,而是何雲章身上那種敬仰文化的精神。
從他身上,也能側麵體現出這種時代下的文道昌盛。
正是有了這樣的文道傳承,才能讓後世有足夠深厚的文化底蘊。
雖然他不知道這個世界的後世會如何發展,可是身處這樣的時代,他會想到自己前世所在的那個世界,那漫長的五千年曆史裏,孕育出來的文化底蘊有多麽壯麗,那也是他敬仰的。
而且,像何雲章這樣的人,有極端的反麵,自然也有極端的正麵,文人相輕,對於不如他的人,他興許會嗤之以鼻,但達者為師,若是能夠在才華上勝過他,達到他難以企及的高度,他就會尊敬了。
昨晚他出的那首詞,何雲章深知自己這一輩子都不可能作得出來,這才一大早在書院門口等他,給他道歉。
張翔也是覺得有趣,還好自己滿腹經綸:內含唐詩三百首,宋詞五百篇。。
這才沒丟麵子。
論作詩作詞,你們南楚的文人排著隊來,都不夠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