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給我哭(28)
遊輪廊道尚算寬敞,廊頂亮著暖色的燈,一些跟組的工作人員聚在一塊兒正小聲說話。
《君子》的十幾個演員也都杵在她的房門外討論著什麽。
胡非雪說:“扭了手腕,聽說傷得不輕。因為跌倒了。”
“不是吧,我怎麽聽說是和恭律吵架了,被他推了一把,所以才跌倒的。”一個演員說。
“誰散播謠言?”蘇現沉聲。
“別激動,船上人說的,”笙妃笑了一下,“不過我覺得言導可能在和恭律對戲吧。”
“言導自己跌的。”海匪飾演者糾正。
“你看見了?”一直沒說話的魏涼開口:“你親眼看見的?”
海匪不說話了。
親眼看見倒是沒有,隻不過是他的助理看見了。
隔著半個甲板遠遠看了一眼。
為什麽不說呢,因為不太方便和魏影帝杠,畢竟咖位在這兒,他們私底下還是要結交的。
而且,明眼人誰都看出來魏影帝和恭律隻是表麵和睦,實際他們資源相衝,開年時恭律頂替魏影帝的xx洗護代言,如今魏影帝看不得旁人為恭律說話也無可厚非。
哎,所以說啊,這種事兒少參和最好。
沒過一會兒,房門開了。
隨行醫生走了出來:“喲,怎麽全都過來了?”
“言導怎樣?”胡非雪急問。
隨行醫生側身讓開,笑了下這才回答:“小問題啊,昨天晚上扛機器有些累著了。”
眾演員鬆了口氣。
魏涼第一個邁開長腿,一進去就看到了坐在單人沙發上吊胳膊的小青年。也傷了?
魏涼翹了翹唇角。
遊輪裏的房間麵積不大,看見他們都進來了,恭律就起身讓開沙發位置。不過,他們一下子湧進來的人太多,他往後退了退,幾秒鍾間隙就站到了窗簾旁邊。
側方有一小圓桌,他往後退的時候絆了腿。
本來站他後麵的小許,眼疾手快地扶了他一把。
“雪姐,”小許指了下圓桌腿示意說,“小心絆腳。”
胡非雪偏頭讓了讓,抬眼看見恭律在:“哎?”繼而發現了他吊著的胳膊,驚道:“你這手?”
她聲線偏細,拔高的一嗓子他們都看過來。
啊,重傷患者原來在這兒。
恭律扯了一下唇角,實在不想說此話題:“脫臼了。”然後他看向魏涼,眼底閃過一抹疑惑。
怎麽唇上又沒有傷口了?
大家一陣關切後,簡一言終於瞥見了擠在門口和衣櫃之間的場務導演:“準備好了沒?”
場務導演又往前擠了擠,沒擠進去:“還拍啊?”
簡一言凶道:“拍啊,不拍幹什麽,跳海遊泳啊!”
“可您這手……”場務導演踮著腳尖覷了一眼。
她在左手腕貼了張膏藥,抬起來甩了甩:“沒什麽問題。”然後和演員們說:“你們也都回去準備準備吧,一小時後開拍。”
看她還能甩手,場務導演打了雞血似的地走了,連著外頭工作人員也都一哄而散。
“走。”小許低聲對他說。
恭律微蹙眉尖,不太情願,側眸望去,在肩與肩的夾縫中,不經意觸及到了她的眼神。
領悟了。
他點了點頭。
離開。
須臾,走了個幹淨,房間裏就隻剩下她和魏涼。
晨光穿透玻璃門照進來,海風徐徐地吹,玻璃門外的盆景一直在晃啊晃搖啊搖,影子映在室內薑色木地板上,張牙舞爪地。
簡一言抓過手機:“你的戲份在晚上,可以晚點兒化妝。”
他已經穿上破爛的船長服,但麵容幹淨著。
魏涼說:“懶得換。”看見小圓桌上的煙灰缸,他摸出兜裏船長的煙,“介意我抽一根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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細微的“哢噠”關門聲,小許微愣,神情古怪摻雜凝重,等了小會兒,才抬腳走進房間。
小許說:“他們關門了。”
坐在床邊的恭律是突然一下子站起來的,要往外走。
“嘖,”小許伸手攔住,“幹嘛呢又不是第一次。”
不是第一次?!
恭律震驚到睜大了眼睛,推開小許的手臂。
“或許隻是在說劇本。”小許連忙說。
他走到房間門口,聽見這話腳步頓住:“你確定?”
確定毛啊!
“我說或許。”小許索性換了種說法:“你這樣冒然過去能幹什麽,聽他們聊劇本麽?”
真那樣還不得尷尬死。
恭律咬了咬牙,退回來,想了想才說:“你去敲門,隨便找個什麽理由看他們在幹嘛。”
暈,這什麽傻逼行為?
“我不幹。”小許拒絕。
恭律立刻就像看仇人一樣緊緊地盯了過來,那雙眼睛黑白分明的很清澈,但這般偏偏和本人的情緒不太相貼。生氣的時候會透著幾分破壞欲,和支離破碎的陰鬱。
小許承認:這是第一次在他的眼睛裏,自己可以瞬間讀懂了她口中曾說過的眼神戲。
“等著。”小許妥協。
恭律跟到房門邊,探出頭,見小許敲門立馬縮回來。
豎起耳朵聽。
模模糊糊的,聽不清他們說了什麽,不過聲音是她的。
小許很快回來,說:“他們在陽台抽煙。”
“她也在抽?”
“好像是這樣。”小許實話。
恭律若有所思地,重新坐回床邊不說話了。
過了一會兒,他把手機抓過來確定時間:“都十分鍾了,應該抽完了吧,你聽見開門沒?”
小許:“沒有。”
右上角手機電量不知何時變成黃色,恭律說:“你去幫我問她借數據線,我手機沒電了。”
小許:“……”
餘光瞥了眼床頭,牆壁插座裏好端端地插著白色數據線。
“幼稚。”
小許嘴上說著幼稚,不過還是妥協了。
一分鍾後,小許拿回來一根白色的數據線:“魏涼走了,隻有小姐一個人在裏麵。”
“走了?”恭律一喜,想過去看看她。
小許在他出去前攔住:“小姐剛才也走了,讓你老實休養。”
恭律表情焉巴,持續萎靡,垂眸看見數據線,一把拽了過來,就著傷的胳膊給手機充上電。
這操作小許沒看懂:“你不是有數據線麽?”
幹嘛費那事兒換根線阿,是閑得胳膊不夠疼嗎。
“不一樣。”恭律懶洋洋往床頭靠去,笑:“她的更香。”
“有病。”小許嘀咕。
“你還站那兒幹嘛?”恭律斜眼睨過去。
小許默了默,說:“有事打我電話,或者敲我門。”
說完就走了。
保鏢的門就在他門的斜對麵。
今天早上五點鍾,他起床洗漱完了出去,劇組人員們已經開始在甲板上布置場景道具了,武術指導和武替正在一旁說戲。他便過去說出自己的想法,想試試。
結果就有了這麽一出。
恭律閉上眼睛,又想到她跌坐甲板捂住左手腕,臉色發白卻異常冷靜地說:“扭到手了。”
但根本沒扭到。
當時有其他人在,他就沒有冒然說什麽。
回到她的房間,隨行醫生很快就被叫過來了,給她看手,讓她活動看看,又捏了捏腕骨,最後問她創可貼下麵是什麽傷。
他有注意她臉上的表情,無可奈何和又愛又恨。
“刮傷了。”說著,她抬眼看過來對他說:“幫我揉揉。”
他怔了怔。
隻因為,她從沒有對他展露出嬌弱的一麵。
某個瞬間,醫生和小許的麵色都有些古怪。助理小安喏喏地上前小聲說:“言導,要不我來吧,律哥受傷了不太方便。”
小許眉頭一皺,直接拎了助理推出門外:“準備早飯!”
少了個人,她朝他伸出手,額頭上都沁了層汗。
他垂眼看著她因為疼痛而攥著的拳頭,甚至有點兒發抖。
在他手握上去的瞬間,他看見她滿足地閉上眼睛,像是一個飲鴆止渴的人,不得已才去觸碰毒酒以此來緩解自己的痛苦。
他正準備開始揉,她卻一臉溫和地說:“好了。”
小許仰頭望天花板,一副沒眼看的表情。
然後她看向醫藥箱:“有沒有帶膏藥貼?”
呆了的醫生回神:“有。”
她靜默兩秒:“待會兒知道該怎麽說吧?”
醫生頓了頓,看了他一眼,又看向她:“我懂的小姐。”
這個稱呼……
他這才知道,原來隨行醫生是簡家的人。
“篤篤篤”有人敲門,是助理拿著早餐過來了。
小安把早餐放到小圓桌上,拆著一次性筷子,問說:“律哥,你會不會辭退我?”
他捏了個餃子咬一口:“突然問這個幹什麽。”
“我感覺自己很笨,而且總是惹許哥不快。”小安忐忑說:“還有就是……就是我感覺……言導對你和對待其他人都不一樣。”
說得挺委婉的,就差把“我覺得言導喜歡你”寫臉上了。
恭律笑了:“你做得很好,安心待著吧。不過……”頓了頓,將食物咽下,繼續說:“這些話除了在我這,不可以在外麵說。”
小安笑道:“我絕對不說。”
陽光刺眼,恭律坐在小凳子上吃掉半碗粥:“對了,待會兒你幫我去拍戲那邊看看。”
看什麽,當然是看言導。
小安點了點頭:“好。”
恭律又說:“晚上不用來,忙你自己的就行。”
小安愣:“你的手……”可能想到了什麽,又改口:“我知道了律哥,我晚上一定不打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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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以來,他對她的感覺都是來得快,住得深;輕輕淺淺地溜進心裏,紮根了就不走了;分不清是依賴還是愛,隻是喜歡極了,甘願做她手裏聽話的“崽崽”。
有時候覺得她離自己很近,有時候又覺得,她身上的閃光點和榮耀讓她這個人太過遙遠了。
早上的事兒之後,他生出一種危機感。
她對魏涼總好像時不時順從?
會不會有一天,他也會變成像魏涼和她現在這樣的關係?
或者是,還有像他一樣,在等著她來挖掘的人。
恭律不敢想了。
夜晚的海風腥氣重,估計是海魚比白日活躍。
他處在房間陽台,半個身子靠著欄杆,咬著一根棒棒糖,是一位船員幫他妹妹送給他的,還說是他的粉絲,他還給簽了名。
樓上一直傳來嘈擾的拍戲聲。
恭律在想:
如果等下次,再來這種連商店都沒有的地方拍戲,必須提前準備好潤喉糖,聽聽她的嗓門兒,明兒啞了怎麽辦,真是愁人。
來電鈴聲響了,他忙進了房間拿手機接通:“宋姐?”
電話那頭沉默了大半天,環境有些紛亂。
宋九鼎聲音含糊:“我聽說姓魏的在你們船上?”
“嗯。”
“媽的……”
一聲隱約低咒,恭律微皺起眉頭詢問:“宋姐喝酒了?”
忽然一記酒瓶滾落地上碎裂的動靜傳來。
他還要開口再說什麽時,就聽宋九鼎說:“弟啊,離那王八蛋遠一些,可別被偷拍了。”
誰是王八蛋?
魏涼?
“讓老言也是,動作快點,精準點火。”她笑嗬嗬說:“最好推他落海,神不知鬼不覺。”
“宋姐啊,”恭律扶額,“你喝得不少呀。”
再後來他們又聊了很久,雖然他也不知道她是否真醉。
電話結束,一看時間,好家夥過去了半小時。
宋九鼎消息發來:【我聽許木林說你倆睡了?】
恭律不好意思回。
宋九鼎又說:【牛逼,不過平日裏藏著點。】
第三條:【還有,幫我帶個話給許木林:讓他趁早把我號從黑名單撤出來,不然下次見麵我一定親得他嘴腫,小木林也腫!】
最後一句話看得他有些懵,想說小許什麽時候有兒子了。
等到明白過來立馬截了圖轉發給小許。
這兩人什麽時候搞上的?
大概一個小時之後,樓上傳來響亮的一聲:“下班了!”
落地玻璃窗沒有關,恭律聽見之後一個猛子從床上跳起來。
他抓上手機,趿上拖鞋,悄悄地出了房門。
這個時間點,船上的客房服務會過來送浴巾毛巾什麽的。
恭律站在她房門口,讓客房服務給他開門,說房卡落屋裏了。
房間都一樣,他們又是昨晚上才登船的,客房服務其實並不能記得他們的房間誰對著誰。
於是便給他開了門。
恭律關上房門,笑容看上去竟然有點兒壞心眼。
他環顧了一遍房間,想著怎樣給她一個特別的“驚喜”呢。
門後突然嚇一嚇她?
陽台上端著紅酒杯?
浴室花灑下洗個澡?
或者……
他站在床尾,靜靜看著麵前柔軟的床鋪。
不然衣服脫掉躲進被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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