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老公太弱了(14)
簡一言“唔唔唔”點了下腦袋,笑眯眯地含糊著問:“你今天起這麽早就是給我做早餐啊?”
恭律在旁邊坐下來,伸手抹去她嘴角沾上的牛油。
“嗯。”他抽了一張紙巾擦拭著手指:“有事出去。”
第一次他出去辦那所謂的“閑事兒”和第二次相隔半個月,這次和第二次好像也有半個月了。
簡一言點點頭,又問:“不過你辦得到底是什麽事兒啊?”
恭律一時沒有吭聲,捏著叉子叉了塊火腿喂她。
“閑事兒。”他的答案不變。
“你不說我也知道。”簡一言得意地挑了下眉,指了指餐桌上他的手機說:“我看了,你這本小說快要完結了是吧,就年底?”
“你看了我寫的書?”恭律稍稍意外了一下。
以前她都不care這些事。
但凡一有空閑,她會抱著手機打遊戲或者鬧騰他一起玩兒。
“我偷窺你微博了,你還挺喜歡在上麵分享動態的。”她說。
“隻是例行工作。”恭律淡淡地笑了。
“嗯,我懂。”簡一言喝著熱乎乎的牛奶,這會兒才發現他沒有吃早餐:“你的呢?”
“我去刷牙。”恭律起身摸了摸她的腦袋,轉頭走開。
約莫九點鍾不到,他知會了她一聲,便出門了。
門一關,簡一言立刻放下手中花灑小壺,離開陽台,回臥室拿了件外套,邊撥電話邊往外走。
“哎你好張醫生,今天可以預約做手術嗎?——”
長痛不如短痛,在沒搞清楚閻王爺的具體任務之前,還是摒除任何私人的兒女情長才好。
出了電梯剛走到樓外,右邊突然過來一個踩著輪滑的小男孩,哧溜一下從她身側滑了過去。
她下意識護住肚子險險避開,那小男孩還不忘扭頭衝她喊:“我錯了姐姐!”
“你小心點兒啊小朋友!”簡一言衝那小小的身影喊了一句,低頭看鞋。
雖然避得及時,但米白色的馬丁靴鞋麵還是被輪滑滾了道印子,非常明顯。
她伸手去口袋裏準備拿紙把鞋麵擦一擦,途中卻忽然一頓,才注意剛剛手放的位置,竟是條件反射選擇護住這個尚未出世的小生命。
說不清這種感覺,心裏充斥著淡淡的不忍。
路邊等車的時候,一輛眼熟的黑色轎車響了聲喇叭在她麵前停下來。
副駕車窗降下,程禮揚聲笑道:“巧啊小姐!”
簡一言一個眼神都沒給他,扭頭往前走,聽後麵的車喇叭一聲一聲,跟放屁似的,煩得很。
她一把拉開副車門,衝裏麵的人怒道:“我沒閑情逸致陪你玩兒,別來煩我!”
說完,狠狠甩上車門。
“至於這麽大火氣嗎?”程禮的小心髒都被震得顫了顫:“吃炮仗了啊今天。”
他繼續往前開,慢悠悠地跟在她後頭。
瞧那小腿邁得,又快又有力,整個人透著一股子絕不服輸的勁兒。
程禮覺得好笑:“你要走到什麽時候啊?去哪裏我送你!”
“滾!”簡一言吼了一句,倏地轉身往回走,正好看見出租車來了,連忙招手小跑過去。
程禮本來還準備倒車,就從後視鏡看到她招了輛出租車:“嘶,我哪兒招她了?”
簡一言開門上車再關門,動作一氣嗬成,敏捷得不要不要的。
“師傅開車!甩他個十萬八千裏,讓他連車尾燈都瞧不見!”她指著前麵的黑車屁股說。
師傅愣了下,車輛起步時開玩笑嘀咕:“雖然我有秋名山車神的技術,但沒有AE86的配置啊。”
在經過黑車旁邊時,簡一言餘光瞥見程禮那混蛋伸了一隻手出來,比了個中指。
她心火頓起,降下車窗,兩隻手都伸出去,用力地朝他比出兩根中指。
賤人。
敢跟來廢了你。
日上三竿時分,師傅叫醒她說“到了”。
她迷瞪瞪掃碼付錢,下車之後懵逼了一會兒,左右看看,這才想起來之前為了避免程禮跟來,她報了醫院附近的圖書館地址。
馬路上車來車往,黑的白的紅的綠的,一時間無法確定有沒有程禮的車。
冷風吹得她眼眶濕潤,揉了一把,進了圖書館。
圖書館有後門的這件事,還是上次她來醫院檢查的時候,聽一對夫妻說的。
簡一言覺得,她現在的情況,簡直就是現實版犯罪題材的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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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第三個療程了,這一次做完之後,可以嚐試備孕,多吃一些蛋白質高的食物。”大夫說。
“好。”恭律回答得心不在焉。
“對自己有信心點。”大夫見他比較低沉,便把體檢報告拿過來安慰說:“我看你的身體指標各項都非常棒,素質不錯,中獎機率還是很大的。”
恭律略抬了抬眼:“在這之前的機率有多大?”
大夫一愣。
還不等回答,他又迅速垂下眼睫,起身道:“我知道了,謝謝。”
走出診室,恭律突然生出了一種“就此算了”的想法,但這種想法很快就被按了下去。
繳完費,他折回電梯,摁下16層,外頭嘰嘰喳喳地跟著湧進來一撥人。他低頭劃著手機往後退,拎了拎落下鼻梁的一次性口罩。
“謝謝!”一道女聲喘著氣說。
恭律指尖倏地頓住,電梯緩緩上升,他從手機屏幕中抬了眼,微微歪了頭。
看見了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後腦勺,和她身上那件白色的羽絨外套。
言言!
簡一言拉下羽絨服拉鏈,深深地呼了口氣,抬頭看了眼層數12,開門就走了出去。
“你好,我是簡一言。”她來到護士站。
“你在現在才來呀?”護士翻了翻檔案:“不是約好九點半嗎?”
“有事耽擱了,張醫生呢?”簡一言瞥了眼牆壁的時鍾,十一點了。
“張醫生進手術室了。”護士提議:“要不我幫你約孫醫生吧?”
簡一言皺了皺眉。
“孫醫生和張醫生是同門師兄妹,人流隻是個小手術,你不用擔心。”護士說。
四十多歲的張醫生是師妹,那師兄孫醫生肯定比張醫生年紀大。
“我等張醫生吧。”簡一言笑了下:“她大概多久回來?”
“我看一下啊。”護士又翻了翻檔案:“一個小時這樣,你去等候區等吧。”
“好,謝謝。”她有些口渴了:“不好意思,你這裏有紙杯嗎?”
護士拿了兩個紙杯給她,貼心地給她指了路。
簡一言去開水間接了一杯熱水,來到等候區,等候區的位置已經滿了,她就站在靠牆的一個人形高的盆栽旁,默默喝完了一杯水。
手機震了一下。
恭律發來微信消息:【中午吃什麽?】
這麽快?明明走得比前兩次遲,怎麽這次這麽早就回去了?
正想著如何回複,他又發來第二條:【我這邊可能要晚點,給你點外賣?】
簡一言鬆了口氣:【不啦。】
末尾加了個微笑表情。
恭律盯著這個“微笑”的表情看了好久,腦海裏浮現出她對著自己微笑的模樣。
沒辦法知道她如今心裏的想法,更沒有辦法理解她隱瞞自己是何心境。
他抬頭望向她的背影,用力握緊手機,轉頭離開來到了護士站。
“你好,有事嗎?”護士一抬頭就看見一個非常高的男人站在台前。
“我找人。”恭律說:“竹字簡,數字一,言聽計從的言。”
護士愣了兩秒,說“你稍等一下”,找了找登記檔案,這才想起“簡一言”剛來。
“你是她什麽人?”護士看向了他的眼睛,心想眼睛這麽好看,口罩後的臉也一定不醜。
“老公。”恭律垂下眼,生怕別人不信似的,特地強調說:“她是我老婆。”
“哦。”護士給他指了一個方向:“她應該去了等候區,你去那找她吧。”
恭律嘴唇動了動,一時不知如何開口。
就在此時,電梯那邊傳來一陣小小的喧嘩,幾個穿著白大褂的走了出來。
“張主任!”護士連忙迎出來:“昨天網上預約的那位孕婦來了,她老公也……”
話音一頓,護士這才發現剛才的男士不見了。
恭律背靠牆壁,微微仰起腦袋,望著頂上的白熾燈緩緩閉上眼睛。
心裏亂成一團。
“背叛”這兩個字幾乎占據了胸腔。
他忽然轉過身,一拳砸在牆壁上,手放下來時指關節都紅了。
醫院住樓的旁邊有個小賣部,他買了包煙和一枚打火機,就在一樓的安全通道裏點了一根。
煙吸了一半,他猛然間想起來大夫告訴他,備孕期間不要吸煙。
於是這半根煙夾在指間,越來越燙手。
他恨不得把煙頭狠狠地按在自己的心上,碾滅心頭漸漸冒出“嫉妒”的火苗。
兜裏的手機鈴聲響了。
恭律倏地回神,滅了煙蒂,掏出手機,看到來電顯示渾身一震,接通:“喂?”
“我,”簡一言欲言又止,“你在幹嘛啊?”
我在幹嘛?
恭律四下看了一圈:“書店,我在找書,小說素材需要。”
簡一言心道難怪那麽安靜呢。
她看了一眼手術床,話到嘴邊卻怎麽都沒有勇氣說出來。
“想說什麽?”恭律小心翼翼地問。
“哦,也沒什麽。”簡一言抿了抿唇,又沉默了會兒才說:“晚點見。”
然後便掛了。
“手機給我吧。”小護士過來說:“我給你放到儲物櫃裏。”
“謝謝。”簡一言下意識長摁關機,然後把手機給了她。
“過來躺著吧!”另一名護士說。
簡一言來到手術床邊,摸了摸床沿,又摸了摸外套口袋,一時緊張得不知所措。
“外套脫掉。”護士大概看出她的無措了,聲音柔和了些:“睡一覺就好了。”
她點點頭,終於躺了上去,聽到旁邊一聲笑,偏頭看見一名男醫生拿了一支針管。
“他是誰?”簡一言心裏生出一絲恐懼。
“麻醉師。”護士將一個小夾子夾在她右手的食指指尖上,又給她的左手輸了液,彈了彈輸液管,流速正常了才扭頭說:“好了,張主任。”
張醫生走過來,半開著玩笑分散她的注意力,和藹可親道:“今天路上特別堵吧?”
“嗯。”簡一言心不在焉地應了聲。
“我早上也遲到了。”張醫生看了眼麻醉師,繼續說:“地鐵好多人。”
“我、我打車來的。”簡一言看見麻醉師拿著針管走過來了。
四目相對的某一刻,她隻覺得有一股寒氣,從頭涼到腳。
“你一個人先來的?”張醫生戴上手套,不等她回答又道:“難怪你家那口子找你呢。”
簡一言全部的注意力都在麻醉師手上那支越來越靠近輸液瓶的針管上。
在針紮進去的一瞬間,她心頭猛地跳了下,臉色刷地白了:“誰找我?”
這一聲太突兀,隱隱變調,大家都頓住了。
張醫生看向某個小護士,小護士立刻說:“護士站的人說的,你老公來過,問你一句就走了。”
簡一言皺了皺眉,直覺不對。
如果是恭律,他怎麽可能問一句就走了,不攔她不管她?
她想到了一個人。
難道又是程禮嗎?
心裏的焦躁越來越強,不安感占據了所有神經。
“言言?言言?言言?”腦海裏一聲一聲地全是恭律在喚她的名字。
簡一言臉色煞白:“我不做了!”
她猛地坐起身來,一陣眩暈,在他們的嘰嘰喳喳中偏過頭,一把扯掉輸液管。
“我不做了!”她翻身下床,腳下一軟,栽進護士們的懷抱裏。
昏昏沉沉的時候,好像聽見他們說:
“先把她抬到床上去!”
“手背處理一下!”
“……重紮一針!”
滾,老子不做了!她嘴唇無聲地動了動,最終緩緩閉上眼睛。
等她察覺恢複意識時,耳邊安靜得可怕,不由得讓她回想起萬年前剛死後的片刻寧靜。
仿佛在一片黑暗之中,隻有自己。
過了一會兒,她勉強撐開眼皮,頂上的白熾燈照得她頭暈眼花。
右手傳來冰冰涼涼的感覺,她看見輸液管,本能生出抗拒,想拔掉。
然而左手一動,突然被一隻溫暖的大手握住。
“醒了?”恭律拿腳跟抵開了凳子,彎腰湊近了些看她:“醒了麽?”
簡一言呆住。
盡管做過各種各樣的心裏建設,但就是沒想過現在這種情況。
她心裏的歉疚和後悔爭先恐後地跑出來,死死咬住嘴唇,想說點什麽,但就是開不了口。
恭律吻了一下她的額頭,手指溫柔地捏了捏她的耳垂。
他衝她笑笑:“沒事兒。”